第46章 尖刀
眼前的男人語氣非常的篤定,那雙黑眸像是能穿透人心一般。瘋子定定的望著他,判斷不出這人到底是危險還是友善。 兩種極端存在一個人身上,就會很矛盾。 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活著和死亡沒什么區別,不過是一具行走在陽光底下的行尸走rou。當危險臨近,不會給他帶來恐懼感,之所以會恐懼,是因為人們對未知的困惑和無解。 拿著匕首的那只右手臟污,卻穩健。瘋子很淡定,他并不怕。 相比起他的淡定,趙茜在風中抖的猶如篩糠,求助的眼神沒從翁達晞的身上剝離過。 救救我,我不想死。 翁達晞把全部的心神放在了瘋子身上,他循循善誘道:“你并不想拉著她一起死,她被你拉上樓頂的作用已經達到。當傀儡失去了效應,她反而會成為你的累贅?!?/br> “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我們不妨做個交易?” 他沒有讓瘋子放下屠刀,而是退而求其次,用最公平的換取方式,求得雙方和平。就像盟約國簽訂的條約,一旦成了,你我都必須遵守游戲規則。 瘋子入套了。 他從抽風中暫時清醒了過來,將信將疑道:“你真的愿意幫我?” 翁達晞輕輕點頭,“我的榮幸?!彪S后,他微側過身,一半對著瘋子,一本對著身后的眾人,字腔正圓道:“我是市局刑偵隊的心理學教授,你是我接的第一個訴求者。為了我的績效考評,我會全力以赴的幫你?!彼抗鈷哌^李湛,解答了他剛才的疑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翁達晞?!?/br> 李湛:“......” 犯罪心理學專家?他居然也姓翁? 李湛的內心風起云涌,靈光閃過萬千思緒,得到了一個模糊的結果。 原來是他,那個破獲連環碎尸案的專家,也是翁旭的——哥哥。 從他剛才的一系列表現,李湛對他的能力是欽佩的。但這位空降的翁教授,顯然是為了他弟弟的案子而來,不僅不避嫌,反而要在渾水中插上一腳,他到底是何居心? 李湛琢磨不透他背后的用心,眼下救人要緊,他接著翁達晞的話說道:“你都聽到了,這位是我們局里最權威的專家,他的話代表公正公平,只要你有冤,我們一定會幫你解決。但這不代表你可以傷害無辜的人,快放了那姑娘,我們可以既往不咎,對你從輕發落?!?/br> 翁達晞似是不經意的扯了扯嘴角,目光移回了瘋子的臉上。 他朝瘋子伸出手,平攤的手掌細白光滑,卻穩重有力。他這個姿勢,帶著救贖的意味,好比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瘋子在他們兩的恩威并施下,有了瓦解之兆。 架在趙茜脖子上的匕首終于放了下來,緩緩交到了翁達晞的掌心里。 翁達晞鼓勵引導他:“很好,你是個勇敢的父親。女孩受傷了,她需要接受治療?!?/br> 這種半催眠的效果立竿見影,混沌中,瘋子一步步走向了翁達晞畫好的規則里,他解下了所有防備,把趙茜誤當成了自己的女兒夏寶拉。 由于被囚禁了太久,身心帶來的害怕讓趙茜動作僵硬,她此刻連站都站不穩。 翁達晞剛想伸出手去扶她,身后**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趙茜....” 這一嗓子打破了美好的寧靜,瘋子在看到來人后,再次陷入了瘋癲里。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他拉著趙茜一同向身后倒去..... 電光火石間,翁達晞一把抓住了趙茜的手腕。兩個人的重力當即拖著他向外滑去,上半身很快探出了露臺外。由于他的出手迅速,給樓下的消防員提供了寶貴的時間,在下面接住了趙茜,不至于讓她摔下去。 瘋子的下墜速度太快,救援人員根本來不及營救兩個人。他狠狠的摔在了安全氣墊上,當場失去了意識。 樓下哄鬧成一片,膽小的女生已經驚聲尖叫了起來,地面亂作一團。 李湛著急忙慌的把翁達晞拉了回來,看了眼樓下的情況后,對著步話機說了兩句,才轉回頭問他:“你沒事吧?” 翁達晞扶著女兒墻用力悶咳了幾聲,他手上蹭破了皮,內臟扯的生疼。舊傷未愈的情況下遭此一難,更是雪上加霜。 他持續了好幾分鐘才緩過來,對著李湛擺了擺手,示意無礙。 半餉后,他撫著胸口指著剛出聲的男人道:“誰放他上來的?”咳過的聲音帶著沙啞,像被劈開的竹子。 竄出來的男人穿著西裝,臉上架著副眼鏡,一幅為人師表的書生樣。他戰戰兢兢地站在原地,對自己剛才的行為連連道歉:“不好意思啊警官,我不是有意的。趙茜是我的學生,我是因為太心急了,才會追上來看看。沒想到....”他態度極為誠懇,顯然也是被剛才的那一幕嚇著了。 李湛怒火中燒,劈頭蓋臉對他一通臭罵:“你他媽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就因為你這一嗓子,差點賠上三條人命?!?/br>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蹦腥说皖^道歉,接受著李大隊長的沖天怒火。 他這模樣反倒讓李湛不好再為難。便讓警員趕緊把他帶下去,連多看一眼都嫌費勁。 一旁的翁達晞盯著男人離去的背影,提醒道:“查查這個人是什么背景?!痹趺磿霈F的這么巧? 此時,樓頂該走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他和李湛兩人。 李湛朝他伸出手,很官方的朝他打招呼:“我是市刑偵隊隊長李湛,歡迎你的加入,翁教授?!弊詈笕齻€字被他念的很重,像是故意挑釁一般。 翁達晞看了他一眼,禮貌伸出手回握,兩人一觸即分。 “李隊長年輕有為,頗具將才風范,剛才多謝了?!蔽踢_晞朝他道謝。 李湛和他打著太極道:“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翁教授才是足智多謀,李某佩服?!彼胝姘爰?,不顯山不露水。 翁達晞維持著如沐春風的假笑,陪他演了一出虛情假意的職場戲。 李湛問他:“翁教授要跟我們一起回局里嗎?” 翁達晞率他一步走在了前面,輕描淡寫道:“走吧?!?/br> 兩人一起下了樓,救護車已經把瘋子和趙茜拉走了,李湛吩咐警員去醫院做筆錄,又留了幾位民警在現場繼續摸排查訪。 陳秘書跑來和他做了個短暫的交接,道明了翁達晞中科院心理學教授的身份,暫調市局協助破案,讓他們好好相處,全力以赴盡快找出兇手。 李湛揣著明白裝糊涂,剛想表現一下自己的善意,就見翁達晞朝一輛布加迪威龍走去,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跑車呼嘯著留給他們一屁股車尾氣。 眾人:“.......” 教授的年薪這么高的嗎?他們現在去考證還來得及不? *** 審訊室里,翁旭垂頭喪氣的低著頭。他被反復提審了太多次,原先還能配合警方的調查取證,越到后面,心態崩塌,身心俱疲。 他從風流倜儻的公子哥,一度淪為強/jian殺人犯??谡D筆伐的輿論他從來不慫,但面對別人嫌惡的目光,他害怕了。 翁達晞透過單面可視玻璃,靜靜注視著這個“名義上的弟弟”。他比最后一次見他的時候瘦了很多,黃色的囚服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再也找不到往日里公子哥的浪/蕩模樣。 嬰兒肥的側臉有了硬朗的弧度,輕佻的眼睛多了沉淀下來的穩重。 他見過翁旭的恣意、瀟灑、紈绔、沒心沒肺,還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 頹敗。 他們兩在一起生活的時間并不長,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是在吵架,兄弟情誼維系在百分之一的情況下搖搖欲墜,將破不破。 說是兄弟,更像是仇敵,還是能爭奪家產的那種。 翁達晞收回目光,打開了審訊室的門,李湛跟在他身后一起進去了。 翁旭聞到了熟悉的煙味,知道來人是誰,他低頭一動不動,猶如老僧入定。 翁達晞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打破了他神游天外的幻想。 “我以為你至少會為自己辯駁兩句,沒想到你如此坦然的態度,倒讓我頗感意外?!?/br> 意外的何止是他,其余兩位同樣驚嚇不小。 李湛以為他上來會先敘個舊,審訊室里,親人見親人,不該兩眼淚汪汪嗎?怎么是這個畫風? 翁旭自他出聲起,全身就像被觸了電一般,立馬抬起頭來,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出現的人。 他怎么來了?不是說失蹤了嗎? 翁達晞無視兩人亂七八糟的想法,雙手閑適的搭在腿上,再次平靜的開口問道:“唐郁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從起初的震驚中回過味來,翁旭根本不敢與他對視。以前他在他面前趾高氣昂,驕傲的像個花孔雀,何曾這樣低聲下氣過。 況且,他的語氣明顯是在審犯人的態度,這讓他更加不爽。 翁達晞太了解他的死德性了,聲音不由得柔了兩分:“你巴巴的等我回來,就是為了裝啞巴給我看?” 這話像是踩到了翁旭的尾巴,當即炸了毛,“誰巴巴等你了?少自作多情?!?/br> 李湛并不知道他們具體的關系,隔著紗簾有些看不懂,他默默猜測這兄弟倆關系不咋滴。 翁達晞也不惱,有條不紊的說:“我自然是不會的,你我既無血緣關系,又是對敵,我干嘛要浪費感情在你身上?”他義正言辭道:“你是犯人,我是警察,就是這么簡單?!?/br> 翁旭:“.......” 李湛:“.......” 他們有錢人真會玩,家庭關系太復雜了。沒有血緣關系,那就是鏡花水月一場空,更不會存在包庇。 他不動聲色的重新打量著身邊的翁達晞,反倒有點看好他了。 翁旭被他氣的喘氣如牛,手上的鐐銬狠狠砸在了桌上,“翁達晞,你.....”沒有血緣關系嗎? 好,真是好的很。 翁達晞朝他探了探身,說:“翁旭,太好的環境賦予了你美感和品味,但也剝奪了你對事物的判斷能力。對你言辭抨擊的并不一定就是惡人,真正的惡人往往有張偽善的臉,用來迷惑純良之人的內心?!彼蛔忠活D的說道:“讓你心甘情愿的成為,行兇者的那把——刀?!?/br> 翁旭軀體一震,瞪大雙目看著他。 成為行兇者的那把刀....... 這句話重重的砸在了心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明白了翁達晞的意思,這是在提醒他不要被人蒙蔽了雙眼。他知道他是被人冤枉的,所以親自來替他洗清嫌疑。 遲鈍的喜悅順著毛孔張開,撫慰了他剛才暴躁的心理。 “我再問你一遍,唐郁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翁旭終于對上了他的眼睛,神色肅然的回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