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比平時還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綻開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笑容，這讓伊藤千和不由得晃了晃神。

    真的……做到了呢——這是他之前完全沒有想過的事情。

    雖然說一定要殺死這個女人，但他無法想象這么強大的人被他殺死的場景——即使知道希望渺茫，卻一直不斷的堅持著這個信念。

    仿佛有了這樣濃烈的恨意，就能掩蓋住他已經改變的事實。

    可是……真正殺了這個女人，心中卻并沒有感到暢快，反而覺得被挖走了好大一塊，空空的，難受極了。

    “怎么哭了，千和？”

    什么……他哭了嗎？

    女人冰冷的手指擦過他的臉頰，淚水順著她的手指留下，最終砸到地面上，滴落在血泊之中，與之融為一體。

    “小時候怎么不知道，你竟然還會哭啊……”

    哎呀……糟糕，淚水完全都止不住了，像一個壞掉的水龍頭一樣，要把積存了十年的眼淚流干，才會停止。

    伊藤千和，一個十年前就封閉了內心的人。心中唯一與外界相連的地方就是伊藤美砂——所有的感情，恨意也好，愛意也罷，都積存在了心里，涌上了這唯一的通道，將道路擠得滿滿當當的。

    就像是即將溺亡的人死死抓住河里漂浮的稻草，又像是已經墜落深淵的人死死的攀附著快要斷掉的藤條，總有一天，這么脆弱的聯系會承受不住過于沉重的分量崩斷，墜毀，跌落。

    這條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已經被堵死了，道路也已經掩蓋在了廢墟之中。過于濃烈的情感全都記在心里小小的玻璃瓶中。

    而這個瓶子，終于因為承受不住內里承載之物不斷膨脹的體積而出現了裂痕，最后完全的破裂，碎成的一塊一塊，鋪在了心底。

    咔擦咔擦，他能聽到，有什么東西在心里碎掉了。

    第22章 吸血鬼騎士一周目（完）

    眼前的場景突然轉變，沒有因為戰斗而被破壞的坑坑洼洼的建筑和地面，女人的心臟也沒有被他刺中，一切還是原來的模樣，從未改變。

    剛才發生的一切，全部都是幻覺。

    他站在大廳的中央，而那個金發女人則立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微笑著看著他。

    “……你?！?/br>
    “千和，夙愿的感覺怎樣？”

    看著眼前完好無損的女人，伊藤千和的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他此時的心情，不知道是遺憾和憤恨多點，還是慶幸多一些。

    “我要殺了你?！彼牭阶约哼@樣說。

    “我一直都知道?！边@是這個女人的回答。

    就這樣靜靜的對峙了一會，美砂便轉身離開了，與伊藤千和擦肩而過。

    并沒有阻攔女人的離去，在原地靜立了一會后，伊藤千和也離開了這個無比空曠寂寥的地方，走向了與美砂相反的方向。

    似乎有什么東西被改變了，又有什么東西保持了原樣。

    回到房間，美砂發現優姬已經回來了。

    看來玖蘭樞并沒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優姬，甚至連她十年前的記憶都沒有喚醒——否則，優姬不會是這個反應。

    “優姬?！?/br>
    站在窗邊的少女正在沉思，連女人的到來都沒有察覺到。直到美砂叫了她的名字，優姬才反應過來。

    “你回來了！”

    回過神來的優姬像是尋求庇護般的撲倒少女的懷中，雙手緊緊的環著女人的腰，像是稍微一松開，就會全部失去。

    就這樣靜靜的擁抱了一會，優姬開口道：“他說他是我的哥哥?！?/br>
    聽著懷里傳來的少女悶悶的聲音，美砂用手撫上了優姬的背，一下一下的安撫著。

    “沒錯，他就是你的哥哥?！边@是早就明了的事實。

    玖蘭樞并沒有讓優姬恢復記憶，而是讓她自己選擇，他留給了優姬足夠的時間考慮，到了后天的宴會上，再作出決定。

    “無論你是否擁有那一段記憶，你都是優姬，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br>
    這是玖蘭樞的原話。

    輕撫著懷中少女棕色的發絲，美砂開口道：“那么，你的選擇是什么？”

    等待了半晌，懷中的少女仍然沒有開口，美砂也沒有催促，留足了時間給少女思考。

    抬起頭來，優姬看著美砂露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燦爛的微笑，淚水卻止不住的涌出眼眶，大滴大滴的砸到地板上。

    “我不想逃避，我想要回那段記憶。但是……我總覺得，一旦得到了記憶，就會失去些什么重要的東西呢?！?/br>
    “但是，我還是選擇恢復記憶，我不想當一個懦夫，即使必須失去一些東西，我仍然會這樣選擇?！?/br>
    即使有可能會失去你——這是少女未說出口的話語。

    看著眼前雖然流著眼淚，但是神色卻逐漸變得堅定的優姬，美砂先是愣了一下，隨后便笑得分外的溫柔，連言語間都帶著幾分欣慰。

    “優姬長大了呢……”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這樣一直逃避，我也會感到不安心啊……”

    如果一直逃避下去，到最后，可能連唯一可以留住的東西都會消失，所以……她不得不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