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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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窗外積起nongnong的夜色,幾縷云簇著月亮升到半空,聞笛終于認清了現實:今天是不會有進展了。 他迫使右手放下手機,癱在床上,試圖入睡。 也許明天,后天…… 手機鈴聲猝然響起。 聞笛一猛子坐起來,舉著手機仔細查看,是沒有備注的號碼。 竟然不是短信、好友申請,是直接聯系嗎?教授是這種性格? 雖然有些疑惑,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聞笛按下了接通鍵。 對面靜默了兩秒,仿佛是驚異他接通了電話。然后,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sam,好久不見?!?/br> 聞笛放下手機,掛斷電話,拉黑號碼。接著抱緊自己,使勁揉搓,消除剛剛暴起的雞皮疙瘩。 他要的是桃花,不是埋了五年已經腐爛的枯葉子! 什么守恒定律,都他媽扯淡!生活就是接踵而至的不幸,上帝冷漠無情,尤其對他這種倒霉蛋毫無憐憫之心。 他望著窗外黯淡的上弦月。電話掛斷了,卻余音裊裊。那聲音勾起了八月盛夏的回憶,像是旋渦一樣,一瞬間把人丟進過去的時空里。里面是層層疊疊的記憶碎片,尖銳又耀眼。 居然已經過了十年了。 十年之前,八月盛夏,他坐了一個多小時大巴,再轉公交地鐵,來到久負盛名的省重點。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天上,知了都被曬得暴躁起來,叫的跟炮仗一樣響。 他擦著汗,把行李袋放在木板床上,尼龍布被撐得鼓起來,外面扎了一圈繩子,防止拉鏈爆開。還沒等他解開結,一個頎長的身影從窗外走過。 聞笛抬起頭,看到16歲的何文軒。 這一眼,讓他心里小小震動了一下。 高個寬肩,清爽的短發,脊背挺得筆直,同樣是寬大的格子紋校服,黑色直筒褲,穿在別人身上灰頭土臉,這人穿著就顯得時髦洋氣。 聞笛低頭看了眼自己,褲腿灰撲撲的,校服上衣也買大了——母親說他還會長,干脆買大一號。校服本來尺碼就大,他又瘦,穿著空空蕩蕩的。 省城的學霸就是不一樣啊。 軍訓那兩天,炎炎的日頭當空炙烤。他剛來這里,水土不服,丟臉地成為了班里第一個中暑的人。 他只記得站著站著軍姿,混凝土地面就旋轉起來,急速朝他逼近。等他再睜開眼,就是醫務室潔白的窗簾了。 空調舒適,床鋪潔凈,旁邊坐著第一天遇到的男生。 “你……”聞笛心里涌起一絲希冀,“你也中暑了?” 男生笑了起來:“我背你過來的,你不會忘了吧?” 聞笛感到窘迫,為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也為了別的。 男生手里拿著兩瓶水,看著他額頭上的汗珠流到下巴,又滴到領子上,把其中一瓶遞給他:“我叫何文軒?!?/br> 他昏昏沉沉地接過來,覺得胸口悶悶的,好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當時他還不知道世界上有同性戀這回事,但愛情是本能。 他抓著習題冊問對方問題,去球場看比賽。在何文軒扭傷腳之后的一個月,他打水、送飯、買點心,甚至連衣服都幫著洗了。在一個秋日的夜晚,何文軒拖著傷愈的腿,和他一起穿過校園?;椟S光照,影影綽綽,令人發沉。走到香樟樹的陰影下,聞笛突然停下來,鼓起勇氣,說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對方愣了一瞬,隨即笑著說,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打算說了呢。 聞笛迷迷糊糊的,腦子亂成一鍋粥。他小心翼翼地問:這算答應了嗎? 男生揉了揉他的頭發說:當然。 何文軒的父親是企業家,博信光學的總裁。他小學就去海外交換,一口流利的洋腔洋調,開口就是時事新聞,中外名家,周圍也都是法官、研究員、工程師的孩子。聞笛跟他的朋友待在一起,總覺得自己像水果攤上一只帶泥的芋頭。 他對何文軒,喜歡里帶了點崇拜。他覺得,像這樣家境優渥、見多識廣的天之驕子,肯定有自己的規劃和打算,每次選擇也帶著他看不見的權衡。 等他慢慢長大,見到更廣闊的天地,更完美的人之后,才驀然醒悟。 什么權衡,就他媽是自私。 分手五年了,還能若無其事、坦坦蕩蕩地打電話問好,可見這人一點都沒變。 碰上舊日余孽,真晦氣。聞笛躺倒,閉眼,默默祈禱,今晚可千萬別鉆進他夢里。 還沒清靜五分鐘,手機又響起來,另一個號碼。 聞笛深吸一口氣,幸運值應該攢夠了吧,這回要不是正主…… 他接通電話,熟悉的聲音傳來?!斑B句話都不跟我說嗎?”對面嘆了口氣,“有點傷心啊?!?/br> 聞笛翻了個白眼,這人到底有多少手機號? 大概是察覺到他又要掛斷,對面補了一句:“美國買手機卡沒有限制?!?/br> 這群富家子弟都錢多的燒的。聞笛咬了咬牙:“想說什么快說,我要睡了?!?/br> 對面沉默下來,這片刻的時間空白讓聞笛火冒三丈。 “我很想你?!弊詈笳f了句。 “別惡心人?!甭劦丫娴?。 “真的,”對面說,“你在身邊的時候,我最幸福,最安穩。每次走過唐人街,看到蒸籠的熱氣,我都會想起你。還記得我扭傷的時候嗎?你幫我帶早飯,打開袋子那一瞬間的笑容,我一輩子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