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驀地想起剛出道時那段最為迷茫和無助的日子，因為在一次直播錄制中沒有抓住特寫鏡頭，付予意忍不住躲在洗手間偷偷地掉眼淚。

    等他頂著兩顆腫成核桃的眼睛灰溜溜地回到休息室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先一步去買晚飯了。只有周確嶼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里，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刷著手機上的新聞。

    他身邊似乎籠罩著一股無形的隔閡，讓人怎么也難以靠近。

    付予意當時對他還有些忌憚，只能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打算拿了自己的雙肩包就趕緊離開。

    誰知他才剛試探著邁進去半只腳，就被周確嶼發現了。

    周確嶼抬起頭沉默地注視著他，目光如同冰封的湖面，一眼望不見底。

    付予意頓時繃緊了全身，幾乎動彈不得，兩人就這樣在無言中對峙著。

    幾近僵持的氛圍下，周確嶼卻突然放下了手機，問了他一個出乎意料的問題。

    “付予意，你后悔出道嗎?！?/br>
    他忘了當時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

    也好像根本沒有給周確嶼任何答復。

    他當時只覺得周確嶼在用這句話責怪自己白天的失誤，害怕得連道歉的話都沒能說出口，便順從本能當了鴕鳥，拿起書包一刻不敢停地干脆溜之大吉。

    此時此刻，他像當初抓緊書包帶一樣，抓緊了手上沉甸甸的獎牌。

    臺上臺下的喧囂聲仿佛突然消失了，所有的恐懼、猶豫和后悔像是也隨之煙消云散。他什么都聽不到，也看不見，只有那雙眼睛在自己的視線中愈發清晰。

    像是春日遲遲，冰消雪融，在心底炸開了世間的最后一顆煙花。

    那一瞬間，付予意想，他現在可以告訴周確嶼，自己的答案了。

    連夏涵在結束了一整天的主持以后，終于帶著一身疲憊姍姍來遲，其他幾個人早已在休息室等了好一會兒了。

    他推門而入，連衣服都沒顧上換，第一句便急切地開口詢問道：“怎么樣怎么樣？比賽出結果了嗎？”

    氛圍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尷尬，房間里的幾個人面面相覷，臉色陰晴不定。

    溫衡正襟危坐在沙發上，緊皺著眉，一言不發；付予意無精打采，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沒聽見連夏涵在說什么；noel更是一副落魄丟魂的模樣，垂頭喪氣地啃著手中的零食。一屋子人只有周確嶼還算平靜，默默地低頭刷著手機，仿佛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

    連夏涵心里一沉，不過很快調整了情緒，嘗試用一抹尷尬而又帶著幾分努力的笑容來緩和緊張的氛圍：“贏了輸了都沒關系，就是出來湊湊熱鬧的嘛，都別太放在心上。話說回來，忙活了一天，我都要累死了，要不我們晚上一起去吃火鍋放松放松，怎么樣？”

    連夏涵一臉期待地看向溫衡。

    溫衡轉過身無動于衷：“吃不動?！?/br>
    連夏涵不甘就此放棄，又把目光轉移到付予意。

    付予意低下頭有氣無力：“沒心情……”

    連夏涵把最后一絲希望落在noel身上——

    就看見noel眼神呆滯，自暴自棄似的咔咔往嘴里塞薯片，像一個程序亂碼的機器人。

    連夏涵欲言又止，看到此情此景，本來想說的話又被他默默地咽回了肚子里。

    連夏涵輕手輕腳走到周確嶼旁邊，不著痕跡地戳了下他的胳膊，用一種似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悄悄地對周確嶼說：“這是表現得多不好啊……”

    周確嶼只是挑了挑眉，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表示自己無話可說。

    連夏涵無奈，他感覺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個面對期末考試考了零分的孩子的家長，一邊心里憋著火，一邊還得盡量和顏悅色，于是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說：“不想吃火鍋……那就烤rou？料理？什么都行，今天晚上我請客！”

    他剛說完，突然感覺有人猛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noel抬起頭，眼巴巴地望著他：“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連夏涵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看到付予意猛地低頭把臉埋到了膝蓋里，肩膀好像在止不住地發抖。

    連夏涵瞬間瞪大了眼睛。

    老師我家孩子不會被這破比賽打擊哭了吧？?。?！

    老師下次這種活動我家孩子再也不要參加了?。?！

    連夏涵難得露出一絲無措，正想前去安慰情緒即將崩盤的付予意，卻在靠近的瞬間，聽到了從付予意指間縫隙中透出的一陣刻意壓低的、咯咯吱吱的笑聲。

    連夏涵：……

    連夏涵臉上的表情一時間復雜難辨。他正郁結的時候，一直一言不發的溫衡卻突然像是后背有彈簧推動一樣，從座位上蹦了起來。

    “確嶼！都錄下來了嗎？！”

    周確嶼保持著一貫的淡定，舉著手機輕輕點了點頭，只是嘴角上揚的弧度泄露了他的真實想法。

    連夏涵看著一屋子上躥下跳變臉如翻書的人，突然涌上一個不好的預感。

    noel第一個沒憋住，捂住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幾乎都要滾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天哪，你們有沒有看到涵哥剛那表情？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

    “……”連夏涵把手指捏的咔咔響，半是無奈半是威脅地說，“好啊，你們敢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