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原竟與駱棋嬌的婚事拖了許久，可還是得成親的。原竟如今已二十有二，她等得起，駱家卻等不起了——二十卻仍未出閣的女子擱哪兒都是少見的。

    成親的前一晚，原竟便得按祖制四處祭拜。忙了一晚，天灰蒙蒙亮的時候她得以有片刻的喘息，便坐在椅子上闔眼睡了一會兒。

    花蕊剛要將她喚醒換衣服去迎親，南蓮便阻止了她，道：讓她再睡會兒吧！

    可老爺說不能誤了時辰。

    衣服我替她換便好了。

    花蕊唯有退下，南蓮給原竟擦洗了臉，動作甚是輕柔，可原竟卻還是醒了。她掀開眼縫看見是南蓮，便又安心地睡了過去。迷迷糊糊間她聽見南蓮讓她翻個身，她又醒來，抓著南蓮的手道：成親可真累。

    若是我們成親呢？

    原竟來了精神，她輕輕一笑：那哪怕是幾日幾夜不眠不休，我也不會累的。

    那你就將她當成我便可。南蓮垂眸。

    原竟嘆了一口氣：那怎么可能呢？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你。

    南蓮給她換上她那身官服，又束起了革帶，再戴上烏紗帽。若非房內的一切皆布置得十分喜慶，旁人只以為原竟不過是尋常去當值的模樣罷了。

    齊王已經按捺不住了，很快便可以結束這一切。原竟看著南蓮那厚厚的粉黛遮掩下的烏青眼圈，心情頗為復雜。

    南蓮知道那將會是一場殘酷的拼殺，不是齊王亡，便是她們亡。

    換好衣服，原竟親了親南蓮，在花蕊的敦促下才出門去。走出院子，平遙走了過來，她今日只是略做打扮，看著原竟依舊清秀俊雅的模樣，她本想說些道賀的話，卻因紅燈籠的刺目而令心情復雜極了。

    她不言不語，只朝原竟欠了欠身。

    原竟本來走了，可又回過頭去，道：我的夢里，我曾經想迎娶的人是你。說完便離去了。

    平遙的心頭一震，她怔怔地看著原竟遠去，不知怎的心忽然又酸又痛。原竟說的夢，她似乎夢見過，不過她夢見自己成功地報復了原家。原燁死了、原竟也死了，原家也敗了，而她為張家報了仇。

    夢中原竟冒天下之大不韙說要娶她，最后也隨著她的離去、原竟的死而成空。

    夢醒后，她總是恍惚，是否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會令那個夢成真。原燁死了、原竟也會死，然后原家敗了……

    清風卷起了她的衣裙，她突然打了一個冷顫，她出賣了原家、背叛了原竟，那夢中的一切便會成為現實，只不過和夢中不一樣的是，她無法找那個真正的罪魁禍首報仇！

    第115章 成親

    小的是代表田侍郎來向原公及原少卿賀喜的！

    多謝田侍郎，請進來小酌一杯吧……

    原竟去迎親后，原府也陸陸續續地來了送禮的人，管家在門口忙著接待和招呼眾人。忽然，人群中一陣喧嘩，他生怕有人惹事而令原家沾染了晦氣，便連忙走了出去：發生何事了？

    只見從一輛馬車上下來兩位美婦人，其中一位身穿青色的襦裙，另一位卻穿著黑色的常服。兩位美婦人都是出塵的美，可是穿著那身衣裳出現在此，怕是會被人認為是來搗亂的。故而有人便先提醒了她們，卻不曾想被那黑衣的美婦人動手打傷。

    你們！管家微慍，這來的都是朝廷命官或是官家派來送賀禮的下人，這女子出手傷人，便是要挑事！

    對不起，是我們的錯。今日是貴府的喜慶之日，還莫要因為我們而鬧得不愉快了。青衣婦人連忙道。

    管家見她倒是識禮，且的確不好鬧事。不過他怎么瞧著那婦人有些眼熟……

    你何必道歉？那人動手在先，我不過是稍微教訓了一下他而已！黑衣婦人蹙眉道。

    我說了你不必陪我來的，可你不肯，來了又不肯換一身衣裳。今日是竟兒的大喜之日，你……

    黑衣婦人別過臉去：我不信這樁喜事是各自歡喜的選擇。

    管家琢磨了片刻，腦子忽然便有了記憶，他還未開口，青衣婦人卻是突然轉身低頭不語。

    夫、夫——管家一時之間卻是不知如何開口稱呼她才是。他正困惑婦人為何忽然轉過身去，卻被一道身影撥開，差點跌倒在地。

    他穩住身形，定眼一看，卻道是原燁將他撥開的。若非是原燁，他定要動怒的。

    老爺，是……他開口道，可原燁卻沒管他。

    原燁怔怔地看著青衣婦人的背影，心中又驚喜又難過：傾、傾風，你——

    橋歸將傾風往自己的身后拉去，擋住了原燁的目光。原燁并不理會她，只道：二十多年了，你終于肯見我了！

    你別多想。傾風終于鼓足了勇氣來面對。

    傾風！

    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我不過是……傾風轉過身，雙眼對上了原燁的目光。

    對，今日是咱們的孩兒的大喜之日，你是她的娘親，你應該來看看的。原燁道。

    橋歸蹙眉，咱們的孩兒每次聽到都會讓她又心痛又內疚，二十年了，她也依舊不能原諒自己！

    原燁，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牽扯，我今日來此，我本不希望你我還有往來……傾風矛盾地說。

    她不是一個稱職的娘親。不管如何，孩子都是無罪的，她舍棄了孩子這么多年不管不顧也沒有過問。而如今孩子成親，不管是真心實意的還是假的，她都希望來看一眼。

    原燁的心就像被澆了一盆冷水。良久，他才慢慢地從再見傾風的喜悅中緩過神來。面對越來越多的人將目光投過來，他便道：我知道了。竟兒迎親去了還未回來，你們不如先進去坐一下。

    倆人進了府，原燁親自看茶，又想和傾風敘舊，可是他是怎么都沒那個臉皮的。在橋歸的目光之下，他也坐不住，正好聽見管家喊原竟回來了，他便走了出去。

    這時，南蓮也盛裝打扮地走了出來，她看見橋歸與傾風二人，便朝傾風欠了欠身，而后按禮入座。

    橋歸道：你為何不給我行禮？

    為何？我乃郡主，照理也是你給我行禮才是。

    橋歸的臉一黑，冷哼道：郡主，好大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