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
書迷正在閱讀:其他人間、上南枝 nph、小狗記得回家、你打開了我的門、第一jian臣[重生GL]、為了轉世成白富美,我cao遍三皇五帝、小賭怡情(1V1 校園 救贖)、美人總是被嫌棄、[希臘神話]阿波羅的反攻計劃、情敵還是命中注定
公寓很小,一個稍微寬敞的一居室,光線昏沉得像是浸泡在舊膠片里的影像,帶著一種被時間侵蝕后的顆粒感,模糊,遲滯,沉悶得像是一口封閉的玻璃罐??諝饫飶浡南舅畾馕?,混雜著木質家具受潮后的微酸,微妙地黏滯著,盤旋在皮膚上,帶著揮之不去的潮氣。 門在他身后輕輕合上,發出一聲鈍啞的回響。他站在玄關處,沒有往里走,手指無意識地抬起,視線落在自己被門框磕破的手背上。血已經凝固,暗紅色的痕跡貼在膚色上,被空氣細細地風干。他垂下眼,看著姜柳芍的背影——她沒有換鞋,步伐有些急促,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悶悶的。 她蹲下來,背影縮成一個小小的弧度,肩線微微顫著,被這座沉默的房間吞進了一角。箱子劃過地板的聲音在寂靜里被拉長,沉緩,粗糲,帶著鈍重的摩擦感,變成刀刃刮過金屬的刺耳聲音,掠過空氣,留下一道近乎無聲的傷口。 空間在兩個人的呼吸里變得更為狹窄,她沒有聽見腳步聲,回過頭時,才發現他仍舊站在門口,沉默地望著她,眼神深沉得像是夜里沒開燈的窗,映著外面零星的燈光,卻什么都看不見。她垂下眼,把醫藥箱放在床邊的桌子上,語氣輕淡:“我沒有多的拖鞋,你走了我再拖一下地就可以,自己處理吧?!?/br> 他點了點頭,沒說什么,只是緩緩蹲下,指尖勾著鞋沿,把鞋拖下來,動作安靜得像是空氣的一部分。受傷的手背在脫鞋時微微拉扯了一下,他的呼吸短促地停了一瞬,血痕在皮膚上滲開,姜柳芍盯著他的動作,無奈地撇了一下嘴,回到了床沿邊。 “你的拖鞋?!彼淹闲诺矫媲暗臅r候故意換了一只手,她的目光終于從手機上移開,盯著他手背的青筋。 他開始拆消毒棉,酒精的氣味瞬間溢滿房間,在空氣中裂變成無數冰刃,在沉悶的空氣里拉開一道細長的縫隙。她聽見棉簽在玻璃瓶口擦過的聲音,細微的,干燥的,輕輕地摩擦著她的神經,讓她的肩胛骨不自覺地繃緊了一瞬。 “你來找我是為什么?”她的聲音懸在半空,被沉悶吹得支離破碎。手機屏幕在掌心發燙。其實更尖銳的疑問正卡在喉間:“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的?你為什么又要多管閑事地處理我的賬號問題?”可是最后她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字,卻完全理解不了任何一句話,一個簡單的無聊的娛樂新聞被她反復咀嚼,這些字句在視網膜上跳動,卻像浸了水的報紙墨跡般模糊不清,最后只剩下這樣的疑問。 黎成毅拆開紗布,垂眼蓋住傷口:“這個月的還款,我還沒收到,所以過來問問?!?/br> 姜柳芍愣了一下。 “最近是發生了什么事嗎?”他討厭的,膚淺的關心繼續砸下來。 的確,她忘了。時間在這些日子里變得模糊,每天的節奏像是被人按在水底,窒息得緩慢,沉重。她逼著自己出門,逼著自己上班,逼著自己把手指按在鼠標上,一遍一遍地填那些無用的申訴表格。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她盯著它,像是在看一個遙遠又空洞的夢境,每次點開手機,看見時間的那一刻,仿佛在下注,賭自己是否還站在現實里,可結果總是一樣的,她還是得重新面對那些廢墟般的瑣碎。 她低下頭,嗓音輕得幾乎被吞沒:“……對不起?!彼⒖棠闷鹗謾C,翻找轉賬頁面,手指在屏幕上劃動,卻陷進了某種緩慢的、帶著黏膩濕氣的虛空里,動作遲滯,視線模糊,手指不受控制,她努力控制著自己發抖的手腕,屏幕上的數字泡在水里,暈成墨跡,暈開,破碎,連帶著她的呼吸都被浸濕。 黎成毅捏緊醫用膠帶,緩緩抬眼,目光落在她的指節上。她的手在顫抖,幅度極小,卻清晰得無所遁形。拇指懸停在屏幕上,指關節泛白,手背的青筋微微繃起,她在努力將所有情緒都被堵在這副不動聲色的皮囊下。 “你知道我不是催你?!彼聊?,最后終于決定將這句話拋出來。他抿了一下嘴唇,濕潤的嘴皮里的微小水汽幾秒之后被蒸發,卻比質問更讓人難以承受。 其實不需要細想,如果姜柳芍不被自己的慌張蒙蔽的話,幾乎不需要任何反應時間,在聽到這樣拙劣的理由之后她可便可以拆除黎成毅背后的想法,對于他來說那一點錢算什么?他不是一直那樣認為的嗎——把她倔強的自尊看成自討苦吃。 可她又能用什么樣的表情面對他,姜柳芍自己也不知道,“我需要向你道謝嗎?”她總是會這么提醒自己。 事到如今這句話像枚遲到的子彈,精準擊中她搖搖欲墜的防線。姜柳芍聽見自己骨骼深處傳來細密的崩裂聲,仿佛冰川在春日里緩慢解凍。她的心臟猛地一縮,墜入一個沉悶的深淵里。耳邊的聲音被拉得極遠極遠,血液在血管里涌動的聲音變得鈍重,心跳聲一下下撞擊著胸腔,像是落在水底的石子,沉悶而密集。 眼眶微微泛熱,喉嚨里堵著一團化不開的鈍痛,她屏住呼吸,試圖讓自己鎮定,指尖越攥越緊,手機的邊框割得她手掌心疼,連帶都被按出一道深深的紅痕。 她不想在他面前失態。她的肩膀微不可察地繃緊,像是在竭力封住什么快要溢出的東西,可是指尖的顫抖卻出賣了她。她盯著屏幕上的數字,像是要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串冰冷的字符上,可是屏幕卻蒙上了一層水霧,她眨了眨眼,眼淚沒有辦法生生被逼回去,整個鼻腔漲得酸澀。 她點下確認鍵,把手機放回床上,開口問:“你要喝水嗎?”黎成毅看著她站了起來,她低著頭,沒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她拖著步子往冰箱的位置走去,沒注意腳下的路,踢到剛剛換下的運動鞋,咕咚咕咚的沉悶滾動聲也沒有驚醒她。 但是接下來的話卻攔住了她的去路,“我們談談?!崩璩梢阏f。 她被抓住了手腕,連帶著整個人都不得不轉身往后看。 “能談什么?”姜柳芍的呼吸已經不穩,她使著力氣想去掙脫出來,整個人煩躁地扭動,小幅度甩動著手臂,她感覺到自己已經要哭出來,或者說已經哭了出來,內眼角已經留下一滴淚,現在順著皮膚的紋路,沿著鼻梁的角度往下爬——一定很難看,她這么想著,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去面對黎成毅。明明她才是被這段關系折磨得不堪的人,為什么每次都感覺是自己的錯,為什么她每一次一定要用如此狼狽的面孔來表達自己的委屈。 “是你又做了好事是嗎?是因為我賬號的事情,今天你來邀功?然后你告訴我,你看我有你幫忙的話我的人生會好過很多,所以那天我問你的話,那些什么“你從來沒有叫我名字”之類的話,都沒有意義?”她別扭著身子,不讓自己看向黎成毅,眼淚卻止不住地涌出。不對,不對,她被自己急促的呼吸嗆住,不對,她突然想到什么,“又或者說,我這些可笑的謠言被公司知道之后覺得影響了公司的形象,于是您作為尊貴的集團的黎總最后終于出手了。然后再專門跑過來找我,裝的自己什么都沒干,‘最近是發生了什么事嗎?’你知道的你知道所有事情!現在卻好像我要感謝你一樣,就像我終于可以聽到你叫我名字了那樣,我應該感恩戴德,對您說謝謝您的高抬貴手?!?/br> “你看得到那些人怎么說我的,說是拜金,撈女,背后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交易,這不就是你想的那樣嗎?現在你過來,那不就是做實了這些都是事實?對,我拜金我低俗,我就是他們所說那樣不堪,一個婊子一個下作的女人,過著無法忍受的生活,這不就是我嗎?”姜柳芍終于放棄了掙扎,她轉過頭,身體里因為扭曲而酸澀的肌rou得到了放松,她的斜方肌發出整整酸疼,手肘被拉扯著幾乎像是馬上要斷裂的彈力帶,可她沒有來得及去管這些反應,她騰出空著的那只手胡亂的摸著臉上的淚,甚至連帶著頭發也變得凌亂,“你看看,這不就是我嗎?和你那漂亮的,做醫生的meimei完全不一樣?!?/br> “你仔細看看我的臉,黎成毅?!边@句話她實在想說太久,從最開始她認識他,他們的關系還只是曖昧地維持在私交稍微親密的代駕和客人的時候開始,她變有這種想法,那時候還只是一種過于粉紅色的幻想,后來,這樣的念頭逐漸被壓下,隱秘地被藏在所有奇怪的角落里,直到今日,她宣泄出這些委屈之后,她直視著這個最深的欲望,不甘,羨慕,嫉妒。她無法討厭黎欽,她無法怨恨這些不公,她曾經把自己的一切都當成饋贈,她將自己的努力變成運氣,有把運氣當成饋贈,但是卻將認為負面的想法都是惡毒。 她只知道,這么多天來,這個念頭像是一條埋在身體深處的毒蛇,在她最狼狽、最脆弱的時候,悄悄地翻身,吞噬掉她所有的理智:“是不是,和黎欽完全不一樣?” “我告訴過你了,我不需要你的幫助,黎欽也不需要,你看不懂黎欽的不耐煩,你聽不懂我的人話,你想補償自己的委屈,你想展現你作為哥哥的愧疚和保護欲你去找黎欽——”她顫抖著聲音,“你告訴她,你別來找我??!”她用力一甩,終于趁著黎成毅愣神的空隙掙脫了控制。動作太猛,腳下一個不穩,幾乎是踉蹌了一下才穩住,她沒有去看他,只是喘著氣,眼眶猩紅,轉過身往門口走去,“我真的不想再看見你!你愛我又怎么樣?我經歷了那么多次痛苦的舍棄,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你終于喜歡上了我或者我喜歡過你這些都不重要。你覺得是不是你和那些偶像劇男主一樣,靠在墻上,跟個雕像一樣,自我感動地苦苦等待然后輕飄飄地叫我一下名字,一切都可以一筆勾銷,然后我再成為一個不知悔改所有應激反應都不存在的傻子?你那么聰明,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這是在說什么!那不只是一個名字!那從來都不只是一個名字!” “我不需要你愛我,你愛我又如何,你真正地有把我當成一個人來看嗎,你別說你覺得自己可尊重別人了,是,我曾經真的很喜歡你,當你在喝醉酒后還擔心環衛工的工作會不會因為你增加的時候,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可你真的有尊重過我嗎?” 她的拖鞋在地板上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姜柳芍走路走的很快,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到門邊,她能去哪里?這是她租的公寓。她還能去哪里?但是她就是只想離黎成毅遠一些。 “我今晚去住酒店,你自己收拾完了自己滾?!?/br> 黎成毅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這些話囫圇吞棗,背后的意思卻都明確且尖銳的直指所有問題:那些所有的好意,只不過是另一種層面的施舍,還有黎欽,那天他聽到電話里姜柳芍最后的話—— “但是我不是黎欽,不需要你的憐憫…還有,黎欽也不需要?!?/br> 從這句話提到黎欽的那一秒起,整件事情就已經務必明了地展現在面前。從一開始,他錯把姜柳芍當成黎欽的替身——一種承載他過去的愧疚的補償——整件事情就錯的離譜。 可事實的發展又是另一回事,他急促地站起來,起身的動作撞掉了鑷子,鑷子的金屬和地板摩擦出尖銳的聲音,黎成毅看見她試圖去扭門的把手。門被猛地推回,帶著空氣顫動的回響,震得姜柳芍的手指一抖,門把從掌心滑落。黎成毅的動作下意識得快,先是濃重的酒精味和藥味進入鼻腔,然后姜柳芍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她的指尖還在發抖,肩膀因為憤怒而劇烈起伏著,眼睛紅得可怕,像是被困在無聲的風暴里,心臟被現實碾碎成粉末。她站在門口,腰被用力地禁錮住,姜柳芍意識到自己無處可逃,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所有東西都讓她覺得窒息,甚至連空氣都像是在逼迫她承認某個殘酷的事實——她在這段關系里,從未真正擁有過主動權。 黎成毅清楚地明白自己這句話有很大可能在之后都不會有任何的意義。 “姜柳芍,我是真的喜歡你?!?/br> 門把手被她握得死緊,指節泛白,姜柳芍閉了閉眼,嘴角勾起一個嘲弄的弧度,這真的是一個對牛彈琴的回復。 “你是不是耳聾?!鄙ひ舾蓾?,無力,像是一片薄薄的紙被水浸透后再被人用力撕開,連帶著最后一點完整性都蕩然無存。 她終于松開門把,疲憊的垂著頭:“你喜不喜歡我,愛不愛我不重要,好就算我拋棄那些可笑的自尊,我因為你的一句話欣喜若狂,那我們還能怎么辦?你的父母,我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也很清楚這一點對吧? “我不知道?!背聊藥姿?,兩個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黎成毅的手還撐在門板上,她感覺到粗重呼吸聲噴在自己的后頸,“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真的不想你離開,我只是想要你過得好一點?!?/br> “你告訴我,我該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