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想不到吧我還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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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和黎欽還有聯系是姜柳芍從未想到的。在難以戒斷的那些日子里,黎欽的好友申請出現在社交軟件里時,姜柳芍還是愣了一下,窗欞外的槐樹正落下第九片黃葉。葉片打著旋兒掠過發燙的手機屏幕,將黎欽的雪山頭像裁出一道裂痕——那山頂積雪的銳角,讓她想起初遇黎成毅那夜,他袖扣在酒吧霓虹里折射出的冷光。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充電口邊緣的刮痕,手紋連著她虎口磨出淡紅的繭,像枚微型紀念碑。 “我和黎成毅已經分手了?!?/br> 手機屏幕在昏暗的出租屋里泛著冷藍的光,姜柳芍的拇指懸在發送鍵上方八毫米處,這個距離剛好能讓指紋在鋼化膜上留下半枚模糊的漩渦。她想起上次在醫院繳費窗口,POS機吐出的簽購單邊緣也帶著類似的螺紋壓痕。 人總會不可避免地產生一種留戀的情緒,即使當她努力抑制自己對于黎成毅的任何思念,這種情緒仍然會在不經意的瞬間浮現,以一種帶著貪心的,卻讓人惡心的歡愉感,當這些正面的部分離去,剩下的只有焦躁的內耗和過多的反撲。她甚至開始懷疑這份好友申請背后的意義,黎欽主動聯系她的目的:這是否又是黎成毅的一種試探。她克制住反復查看對方頭像與那幾乎沒有任何附加信息的簡短備注的欲望,但手指卻在各種軟件上來回切換頁面,指腹摩擦在屏幕上留下模糊的指紋印。 那些重迭的指紋在冷光中呈現出奇異的虹彩,讓她想起黎成毅送她的最后一件禮物——裝在琺瑯盒里的蝴蝶標本。此刻這些電子紋路正如標本翅膀上的鱗粉,隨著屏幕熄滅隱入黑暗。 當姜柳芍第八次擦拭出租屋墻角的霉斑時,手機在泡面紙碗堆里震動。青黑色菌絲沿著墻紙接縫攀爬,像極了他書房保險柜旋鈕的螺紋。震動頻率讓她想起黎成毅設置晨間鬧鐘的模樣:食指輕敲紅木桌面,如同此刻霉斑在夕陽里投下搖晃的等高線。 黎欽的頭像在凌晨兩點跳動,消息氣泡浮出黑暗的屏幕。姜柳芍蜷縮在二手冰箱的震顫里,拇指懸在對話框上方如同持刀解剖青蛙的生物課學生。冷光映出墻角未封的紙箱,半截寶藍色領帶從箱口垂落——正是他嗤笑“像絞刑繩”的那條。此刻它蛇一般游過地板的裂縫,纏住她腳踝的舊疤?!昂团笥阎g聊天是怎么樣的?”在那猶豫的幾秒里她這么想,接著才強裝鎮定地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去學習自己平時“正?!钡纳缃恍袨?。 窗外的月光斜斜切過窗臺上的玻璃藥瓶,在對話框上方投下細長的陰影。 “我知道,和我哥無關,”對面發來的消息是這樣,“他的事情我都不感興趣,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br> 姜柳芍盯著屏幕,分不清是因為過于專注還是那句話本身的分量,她的眼睛開始酸澀,手指懸在輸入框上,卻遲遲沒有敲下任何一個字。屏幕散發出的冷光映在她臉上,她看不出這句話背后的真實意圖,只覺得它干凈得有些虛無,像那天她盯著黎欽穿著白大褂被醫院的燈光照的慘白的場景一樣,醫院里消毒水的氣味淡得像一場久遠的夢。她甚至想不出自己該如何面對這種記憶里已經形成刻板印象的畫面。 此刻鼻腔突然泛起真實的消毒水味。這種氣味的重迭讓她手指微顫,在輸入框里誤觸出幾個無意義的字母,又慌忙長按刪除鍵。光標跳動的節奏與心電圖監測儀的蜂鳴聲莫名重合。 冷漠。 她不知道為何自己腦海里跳出來形容黎欽的第一詞是這個,但實話實說,在第一次真正和黎欽打照面之前,她作為局外人觀察到的形象和這兩個字并無太大關聯,至少在醫院里黎欽和黎成毅的互動很多,他們之間的確像是一對甚至可以說讓人感到羨慕的兄妹,一個時刻想著自己meimei的哥哥,一個對哥哥好意也有回應的meimei。這種感覺很割裂,因為實際上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黎欽內在的確也是冷漠的。 就像手術室里那些閃著冷光的不銹鋼器械,看似親密地排列在消毒托盤中,實則每件都保持著精確的社交距離。姜柳芍在藥廠實驗室見過類似的場景,那些被編號的試管即使肩并肩站立,玻璃壁之間也永遠隔著準確的真空。 不管是從黎成毅那些斷斷續續的講述,還是之后在黎家她自己所感受到的。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在黎家那心驚膽戰的幾個小時里,她難得能夠放松的時候也是黎欽偷偷溜進來和她說話的那些時刻,并不像整個環境給人的感覺——沒有帶著一種無可挑剔的禮貌——反而是一種過于跳脫的“冒犯”。如果能用“冒犯”這個詞來形容的話。 那些對話總發生在雕花木門的陰影里,黎欽的白大褂下擺沾著來蘇水的氣味,與客廳飄來的雪茄煙絲形成奇異的對抗。姜柳芍記得最清楚的是黎欽腕表秒針的走動聲,比客廳古董座鐘慢了整整七秒,這種時間差制造出微妙的錯位感,如同此刻咖啡館里空調出風口的嗡鳴與窗外蟬鳴形成的雙重奏。 那是一種不被設防的態度,直接到她分辨不出真心與偽裝。黎欽看她的目光從不閃躲,也不在意那些讓姜柳芍無措的曖昧細節,帶著黎家人完全不同的感覺,毫不在意,沒有規矩,幾乎站在整個完整規范的“完美教材”的反面。 這種目光讓姜柳芍想起實驗室的電子顯微鏡,當物鏡對準載玻片時,所有細胞結構都無所遁形。此刻黎欽的瞳孔在頂燈照射下呈現出琥珀色環狀紋路,與被封存在黎成毅鎮紙里的藍蝶復眼驚人相似。 事實上,按照邏輯來說因此懷疑起那天看到黎欽笑著對黎成毅還說出下次請后者吃食堂的話是否黎欽的偽裝和妥協,但是實際上這樣的疑問從未出現過。 姜柳芍不知道自己對黎欽的印象是否帶有偏見。畢竟,她與黎欽的接觸始終不多,幾乎都是來自于自己單方面的臆斷,但是在心底深處,她卻毅然地認為黎欽不像是這種需要做出退步的人,為了生存下去從而表現成一個聽話的家里幼女形象的人:從黎家所有人的態度來看,黎欽始終是一種異類的存在,一個無可奈何的需要掩蓋的“丑聞”,一個厚重幕布后被撕裂的口子,需要避之不及地藏起來,和這個家格格不入,卻又無可避免地與這個家緊緊相連,那些只言片語連起來的了解里幾乎都寫明了一件事:她從來都不符合黎家對“規范”的要求,從一開始就是,卻又始終沒有被真正排斥出去。黎家人對她的態度近乎矛盾,包容又排斥。 這種矛盾性具象化為黎欽風衣內袋露出的鋼筆——筆帽上刻著復雜的奢牌英文標識,筆身卻丑陋地纏著醫用膠布。 約定見面的那天,姜柳芍提前到了地方,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桌面上放著一杯檸檬茶,水還在微微冒熱氣,玻璃杯外壁的水珠聚成小點,從頂端緩緩滑下,在杯底匯成了一圈淺薄的痕跡,她的手掌覆在桌面上,沒有動作,指尖卻有意無意地輕輕按著桌子的邊緣, 榆木桌面的年輪紋路在她指腹下蜿蜒,某個突起木刺勾住了袖口的毛邊。這個瞬間她突然理解黎成毅為何總在簽署文件時用鋼筆尖反復戳刺紙面,留下痕跡不一的墨點。 咖啡館的中央空調噴涌著過量冷氣。當黎欽的風衣下擺掃過感應門,姜柳芍正在戳檸檬杯里的冰塊,直到聲音傳來的方向在大腦里確定她才抬起頭。黎欽走了進來。她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風衣,腰帶系得很緊,走路的時候幾乎聽不到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黎欽的目光很直接,從門口掃到店內,很快定在了姜柳芍身上。 黎欽走近時沒有表現出任何猶豫。她把椅子拉開,動作很慢,地板被劃出難聽的滋啦聲,隨手外套搭在椅背上,帶子滑下了一半。 皮質椅背與風衣面料摩擦發出類似病歷紙翻動的沙沙聲。黎欽落座時,姜柳芍注意到她耳垂上有枚蝴蝶形狀的耳釘,翅膀邊緣已經氧化發黑,像是被福爾馬林浸泡過的標本。 “讓你久等了?!崩铓J說, 姜柳芍搖了搖頭:“是我早到了?!?/br> 這句話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撞上窗玻璃又折返回來。姜柳芍看見自己呼出的氣息在玻璃上暈開小片水霧,正好籠罩住窗外廣告牌。黎欽低頭理了一下袖口,指尖在布料上摸索了幾下,像是在思考開場的話該怎么說,空氣里有一瞬間的停頓,兩個人都在等待。 咖啡機突然發出的蒸汽嘶鳴打破寂靜,姜柳芍的肩胛骨隨著聲響輕微顫動,此刻黎欽袖扣反射的光斑正巧落在那道蒸汽軌跡上,像手術無影燈照亮了空氣中的塵埃。 “我不是來替我哥求情的?!崩铓J率先開口,“也不是想幫他挽回什么?!彼痤^直視著姜柳芍的眼睛,語氣平靜得讓人難以分辨她的真實情緒,“你跟他分手這件事,對我來說無關緊要,就像我說的,我只是來找你的?!?/br> 這句話的尾音被窗外救護車的鳴笛聲削去棱角。姜柳芍看著她,試圖從對方的表情里找出一點情緒波動,但黎欽的臉上沒有任何顯露出來的情緒,只有一種淡然得近乎疏離的冷靜。 “實話說,”黎欽接著說道,語氣稍稍放松了一些,“最開始,我知道他談戀愛的對象是你,我還挺開心的。 我以為他會因此改變些什么?!?/br> 姜柳芍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的手慢慢收緊,把杯子朝自己拉了一點,杯底與桌面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音。最后一句話實在是太符合她對于黎成毅的印象,果然如此,自己能對他產生什么樣的影響呢?這實在是太天方夜譚,甚至直到黎欽說出這句話時,她才醍醐灌頂般被點醒自己心中那隱秘的,不切實際的被勾起來的幻想——如果能黎成毅不再那樣看自己… 玻璃杯沿的裂紋此刻正抵著她虎口處的繭,這個觸感突然與記憶重迭—— 她盯著黎欽,想要找點話來稀釋現在的尷尬,但是即使她張口了幾次,卻還是干燥的不知道能說些什么。黎欽看出來了她的窘迫,她繼續說“但實際上他還是有些變化,他找過我,問過我能不能從我們醫院那邊聯系到你?!?/br> 這句話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 她吞了口口水,“他一直有我聯系方式?!苯终f。 說這句話時,她的指甲無意識刮擦著杯壁某處釉質脫落形成的粗糙面。 “那我不清楚了?!崩铓J聳聳肩,“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對于他來說可能這是一個很令人感動的妥協?!?/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