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2(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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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應該從眼神里發現,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應該是有相同之處的。 有次姜柳芍做實驗回家很晚,那天他正好也有脫不開的會,所以早上她也默認了自己一個人回家。 對方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手機鎖儲存箱里了,沒聽見,等半夜好不容易從學校出來又覺得應該早睡著了,不想去打擾,什么也沒發,自己打了車回去。 沒下雨,但她也不敢睡覺,生怕遇上什么變態的司機。手機里電量的下滑就像是一張詭異的天氣預測溫度圖,遇上冷空氣時會滑動得非???,等到了公寓門口的紅綠燈時只剩下了百分之十都不到的電。 她于是直接關了機。社區外部車輛進去比較麻煩,她自己下車往黎成毅家里走。 智能門鎖發出歡迎回家的機械女聲,她蹲在玄關處換鞋,包被丟在一邊,屋里還是太暗了,她往前走的時候踩到包的肩帶滑了一下低聲暗暗地“呀”了一聲。 然后燈被打開,幾乎失明了幾秒,才皺著眉頭適應了眼前的光。 “回來了?”黎成毅坐在樓梯的臺階上往她那邊看,不是居家服,穿著的襯衫和被扯開的領帶看起來并不舒服,像是緊繃了許久。 “嗯…”她低頭把放在一邊的包拿起,還是站在玄關處,“你還沒睡嗎?” 她過了幾秒沒聽見回答,抬頭望著黎成毅。樓梯離玄關有些距離,燈晃得她頭昏,本來就挺晚的,熬夜做課題暈暈沉沉的,幾次聚焦才把目光放在樓梯上的人。 看起來和平時的他很不一樣。很奇怪,她想,頭發也是亂糟糟的,領帶也是松開的,什么都不對勁。 他呼了一口氣,聲音極其緩慢:“給你打電話你沒接,后來關機了?!跋袷呛芷v,但事實上確實很累,口干舌燥,連聲音都啞了幾分。 ”手機沒電了嗎?”站起身來,往下走了幾步,最后卻在離地面幾階的臺階停住。 ”我怕打擾你睡覺?!?/br> 從高處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她往前走著,拖鞋在地板上發出啪嗒啪嗒地拍打聲,在寂靜的空氣里顯得突兀了許多,自己的呼氣聲混雜著電器微弱的電流聲,他看著姜柳芍抬頭對上他的眼睛,幾乎是完全仰望的狀態,眼睛還是那樣,亮晶晶地,幾縷沒有扎進馬尾的碎發掉在額頭上。 那種湊過來時,隱約能聞見香水味的動作。應該味道會很淡的,幾乎都被風消散的味道。 “還沒睡,剛剛在處理工作?!?/br> 他揉了揉太陽xue,低聲嘆了口氣,“走吧,快睡吧?!?/br> “是在等我嗎?”想這么說,可她又害怕回答只是一個自己自作多情的想法,大概只是真的很忙,他要開很多會的,越洋的,跨海的,時差問題經常熬夜。她記起她腦子有病問他是不是有一點喜歡自己的時候,那句“對”真的挺對她有影響力。最開始也根本沒什么別的亂七八糟的想法,就天天只琢磨一句話,他說他有點喜歡我了。后來就發現,其實好像他也真的只是有那么“一點”喜歡她。 所以一句話也沒有問出來。 客房被拿來做了她的房間,等她上樓了回房了,黎成毅才從走廊關了燈。 門縫里看得到外面的燈光,姜柳芍看著從那條縫里的光熄滅之后翻了個身,剛剛閉上眼睛身子正在下落,馬上要入睡的時候腦子里轟得冒出個事情叫她猛然睜開眼睛。 好像沒定鬧鐘。 伸手去摸索著床頭柜的手機,剛就想著躺著也能干事情,卻斜眼看見床尾一般被搭滿衣服的椅子坐了人。 四目相對。 一時無語。 大半夜的看見男鬼真的會嚇死人。 兩個人都驚訝于對方并沒有睡,姜柳芍迅速地放下手機,從躺著的姿勢坐了起來,睡衣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夜里視力并不算好,她的目光只能模糊地追隨著床尾坐在椅子上的人的動作。 黎成毅換成了居家的衣服,她腦袋空白一時間也在記憶里搜索出剛剛是否有開門的聲音,看著黎成毅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她的方向走。 “怎么還沒睡?” “有些失眠?!?/br> 他把剛剛被姜柳芍放下的手機拿起,“怎么了,有急事嗎?” 面部解鎖的圖標沒有解開,他知道的,鎖屏界面也沒有任何新的消息。 “忘定鬧鐘了?!?/br> “幾點?我今早上走的時候叫你?!?/br> 姜柳芍卻沒理他,她刷刷地從被子里鉆出來,踩著拖鞋就準備繞過黎成毅往外面走。 “你有藥嗎?” 什么?黎成毅沒理解,他又只好把手機放回床頭柜,充電的提示音響起,他轉頭看向往著門口的背影。 “我給你拿點吧。我還有點沒吃完的褪黑素?!?/br> 聲音在這時候已經飄地似乎有些遠,他跟著出去,看見的是對方急匆匆地往樓下跑。還是挺黑的,走得又挺快。他怕姜柳芍摔了,開了樓上的落地燈,有些昏暗的燈光,影子邊緣也是模糊的,隨著姜柳芍越走越遠,所有的一切幾乎都要和黑色融在一起。 他靠在樓梯的扶手旁,看著底下的人影像一只小陀螺那樣轉來轉去,從掛在門口的包里取出一板只剩最后幾粒的藥,又看見她端著半杯水從廚房出來,啪啪啪地踩著拖鞋往樓上走。 “褪黑素?!彼聞倓偫璩梢銢]有聽清,又重復了一遍,伸直了手把藥和水都推向他。 “吃一兩次可以的,但吃多了可能會做噩夢,像今天這樣你熬這么久睡不著還是吃吧,明天要不然沒有精神?!?/br> 大概是覺得內疚。 雖然說自己就已經否定了黎成毅是為了等她而熬夜的想法,不過之后她都迷迷糊糊快睡著了,黎成毅還坐在她房間里。即使也不是她提出的想法,她看到黎成毅的那一瞬間也有些被嚇到,不知道黎成毅的想法是什么,有為什么不去床上躺著,半夜跟小偷一樣悄無聲息地進來還幫她把衣服處理了,但終究來說還是因為她黎成毅也沒睡。 所以話都密集了起來。 就像是最開始那樣。她不知道怎么總愿意多說一堆,從天南地北說到自己經歷,然后再笑嘻嘻地湊過去等待著黎成毅的回復。 “你呢?“黎成毅問。 接下手里的藥片和水,他沒立即喝,反而是想聽聽姜柳芍的回答。 “什么我???”這么一折騰,她突然也不困了,笑看著黎成毅開口反問。 “你怎么有這些藥的?經常失眠嗎?” “還好?!彼柭柤?,“以前房子隔音不好就會備著?!?/br> “你到做噩夢的階段了嗎?”黎成毅問。 這應該算是一個不好笑的玩笑。姜柳芍心想,她剛嘿嘿兩聲脫口而出,黎成毅真的很不會開玩笑,老男人就是這樣,古板,木納,而且無聊,想著想著腦海里那些片段卻全都鋪天蓋地地悶住了她,像是被人捂住腦袋壓在枕頭下。 眼前的人問她是否做噩夢了,但那些構成本該被稱為噩夢的內容里都是他。 在她和黎成毅這段過于冷淡的關系中,似乎除了她開始時熱烈的表達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讓她覺得那天黎成毅對著她的提問從而給出的肯定答案像是一個笑話。 那個大義凌然地說不會再追究她的人是他,那個對清潔工都很有禮貌卻質問她是不是有壞心思的人是他,那個坐在沙發上不耐煩地扯下領帶的人是他,什么亂七八糟的碎片都讓她的喉嚨變得尖利和苦澀,仿佛吞一口水都帶著疼。 她突然不知道說什么,頭暈的厲害,不吃飯的時候會有些偏頭疼,從后腦勺的疼一直連帶著前額頭的暈,皺著眉頭也緩解不了,一般能熬過就會好,現在不知道怎么又疼了起來,她的手無意識地扶上額頭,妄圖在暈頭轉向中有一點支撐。 她努力地憋出了聲:“沒有?!狈鲋鴫β赝块g里走。 鬧鐘還是沒有訂起,黎成毅見她神色不太對,伸出手想要去攥住她的手,姜柳芍卻罕見地甩開,語氣也稍微重了一些,聲音啞著:“我自己走?!?/br> 本來還算愉快的氣氛突然變得尷尬,好像有那么些緩和的跡象了,黎成毅想,但是突然又變成了這樣。 已經有很久沒有這樣過了。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是沒有辦法適應過于活潑的性格,對于她明顯的討好,對于她每天不厭其煩的講述,曾經的回應是冷淡的,只是他會學的很慢,許久以來高居上位讓他別扭地不知道如何去回應,而那些造成了最后錯誤結果的決定他又想要盡力去避免。 可是他卻沒琢磨出除了這些做法還能如何去示好,唯一的辦法就是冷漠地把繩子拉直,妄圖以自己的回避來避開錯誤的選擇。 但當他終于慢慢把這根緊繃的繩索放松下來時,姜柳芍已經變得沉默了許多。 他明白的,姜柳芍學習東西很快,小心翼翼地探索周圍的世界,嗅出不對勁的地方,大膽笨拙地暗示,看著對方的神態揣摩自己的話。 只是還是這么快——她又從他的身上學到了些東西,那些他并不愿意展露出來的,又并不想要教給她的。 噩夢。 剛剛有提到這個詞。 然后她的臉色就不太對勁了。 他想,做噩夢了嗎?跟著那個慢吞吞的影子回到她的房間,腦海里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情。 姜柳芍的表依舊是不太好看,他把手里的褪黑素和水放在柜子上,坐在她的床邊。 走廊的燈還沒有關,于是整個房間顯得有些過于明亮,并不是深夜應該有的樣子。 黎成毅坐在床沿,他的身影和姜柳芍在墻上拉長的影子隨著晚風微微扭動,像是一幅被時間拉扯變形的畫。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游移,注意到了她眼角微微的抖動——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種莫名的感覺。 他突然意識到,他有些沖動地想要告訴她一切——那些把他困在過去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