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一氣呼呼的坐在椅子上。

    瞪著球場上那個欠扁的家伙。

    跳躍、奔跑、傳球、接球、投藍。

    看臺上加油聲此起彼伏。

    實際上這輩子，慕一從沒正正經經看過肖然參加比賽。

    初中時學校藍球賽倒是不少，她從沒去過。因為上輩子她去的太多，也看的太多，閉上眼睛全是他的身影，重來一回，豈能重蹈覆側。

    球場上球鞋與地面摩擦的聲音，裁判吹口哨的聲音，耳朵旁聒噪的歡呼聲，將視線扯碎，飛散，再凝結。

    貝庵中學藍球場上，少年們揮汗如雨，慕一一雙眼睛，一顆心全覆在了那個白衣少年身上。

    少年躍起，手中的球被拋出一條好看的弧度，進了藍框。

    歡呼聲震耳欲聾。

    身旁抓著她跳的是她在學校里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她也喜歡肖然。

    但與她不同，人家喜歡的坦坦蕩蕩，所以肖然進球了，當然可以跳的很高，而她只是開心的笑了。

    “肖然加油，肖然加油，……”

    周圍的女孩兒們肆無忌憚的高喊著這個名字。

    她也在心里默默的喊著“肖然加油?！?/br>
    他成績好，樣貌好，藍球也打得好，他是天之驕子，他走到那里都發著光。

    她好喜歡他。

    可是所有人都喜歡他。

    有?；?，有班花，有學習委員，有旗手，有學生中的女王……

    而她只是肖然的愛慕大軍里最卑微的那一個。

    “慕一，慕一，你要喝水嗎?！蹦揭换厣?，凝目。

    許昕朝她遞水，對她微微一笑，笑的甜甜的，但甜里帶著討好，笑里帶著不自信。

    像極了上輩子在肖然身邊的她。

    和肖然相處，她永遠乖乖的，他說什么，她都說好，然后對他笑。

    像她們這樣老實巴交的女孩，不爭不搶，不拖不欠，與人為善，待誰都虔誠，但就是這樣的人，通常什么也得不到！

    有誰會真心的去喜歡她們？

    她自己不也只是在同情許昕嗎？

    上輩子肖然對她也是如此的吧。

    同情她學習差，同情她沒朋友，同情她生活艱苦，可是在知道她喜歡他后，她便不再值得同情。

    慕一握住許昕瘦瘦的手腕，“傻瓜，那兒坐著舒服嗎？過來坐吧?！?/br>
    慕一要她坐，許昕就踢踢絆絆的收拾了東西，傻笑著坐到慕一身旁，旗子下的坐位就全空了。

    “我們這樣是不是占了太多位置了？”

    慕一搭上許昕的肩膀，“不會。讓那些人擠擠暖和。對吧，天氣這么冷。呵呵……”

    許昕也跟著慕一笑了，慕一從兜了掏了兩塊巧克力，一人一個，甜滋滋的。

    誰管他大爺的誰不舒服，我舒服了就行。

    放飛自我的人生真是爽。

    *

    這場球賽不是校園里的比賽，球員來自各高校，看臺上的觀眾當然也來自不同的學校。

    肖然走到場邊和慕一互動，看臺上其它學校的女生也知道了場上那最亮眼的男生叫肖然。

    肖然加油那四個大字實在是太醒目了一點。

    所以現在肖然進球，竟然也有人大喊：肖然加油。

    這倒也好，慕一就只管搖旗了，吶喊都省了。

    球員素質都較高，場上比分膠著，雙方球員都十分賣力，看臺上的觀眾也賣力。

    奔跑，搶奪，看似一團亂，而混亂中的一步一跳都有規矩，場上一個穿藍色球衣的高個男生，奮力搶奪朝肖然傳來的球，肖然被撞了個踉蹌，藍色球衣搶了球，直往藍框里扣。

    看臺上一陣高呼：“韓飛宇加油，韓飛宇加油……”

    慕一身后響起稀稀拉拉的肖然加油。

    慕一環抱著手臂，擰起了眉。

    那死小子故意撞肖然的吧。

    竟然不警告。

    比賽繼續，肖然買力的穿梭，奪球，閃身，跳躍，投了個三分球，為剛才那個什么韓飛宇加油的一群傻缺女孩一陣哀聲嘆氣，而為肖然吶喊的聲音仍然稀稀拉拉的。

    慕一眉毛一皺，咔的跳起來，“肖然加油，肖然加油……”

    嚇的在一旁打瞌睡的許昕一個激靈，坐的直直的。

    “快快喊起來?！蹦揭慌牧伺脑S昕。

    有了她們的賣力吶喊，總算挽回了幾分勢氣。

    跟我斗。

    慕一扯唇一笑，要是把楊桂那幾個貨拉過來，保證秒殺這幫人。

    而球場上的肖然也不得不注意到大旗旁那個又跳又叫的人。

    先前隊員們說對方腦殘，這種比賽也自帶粉絲?，F在場內響起了熱烈的：肖然加油，隊員們又換了聊天方向，說他們兩方的觀眾大概是杠上了吧，喊的這么激烈，真是有點感動。

    肖然抿了抿唇。

    一致對外這件事，慕一從來不含糊。

    從小到大，一向如此。

    *

    許昕緊抱著包，頭耷拉在胸前，睡的迷迷糊糊。

    周圍吵吵嚷嚷，過后是少許的安靜，又是吵吵嚷嚷，

    她每天都睡的很晚，因為得做作業，但做作業以前通常她會主動做家里的家務。

    因為舅媽總說她是個眼里只有錢的白眼狼，知道打工賺錢，不知道干家務活。

    “許昕?！毙と徽驹诖蝾呐⒏?，喊了兩聲也沒反映?！霸S昕?！毙と惶滞S昕肩上拍了拍。

    許昕猛的抬頭。

    “慕一呢？”肖然見人醒了，便問她。

    許昕左看右看，剛才不是在嗎？

    女孩一臉比他還蒙的表情。

    比賽時，肖然會抽空瞥一眼，旗在，他就以為人在。

    現在比賽已經結束，旗在，人卻丟了。

    許昕恍然大悟，紅了臉，“啊，我知道了，她去上廁所了。我去廁所找她?！彼肫鹉揭徽f上廁所來著，但不知道這是多久前的事了，她已經睡蒙了。

    女孩輕飄飄的跑了，肖然坐在旗子旁，擰開手上的水，抑頭喝，喉結緩緩滾動，瓶子里的水一點點的減少。

    許昕跑到廁所，廁所沒什么人，她小心的挨個敲門找人。

    找了個遍也沒人。

    又恍然大悟的瞪了瞪眼睛，掏出手機。

    一串的未接電話，全是慕一打來的。

    許昕急的紅了臉，趕忙撥過去。

    電話那頭，慕一都快到家了。

    “比賽結束了嗎？”

    “結束了，肖然找你?！痹S昕老實的回答。

    慕一告訴許昕自己例假來了，褲子弄臟了，又沒帶衛生巾，剛才打電話，她又沒接，就自己回了家。

    “好，那你不用管了。我會給肖然打電話的。你看你是自己坐車回家，或者，”算了要讓她和肖然一起回家，她不得從臉紅到腳指跟。

    慕一便告訴她哪里能坐公交車回家，許昕木木的答應著，答應完又給她道歉，說自己不是故意不接電話，只是睡著了。

    慕一哭笑不得，就那吵的腦仁疼的地方也能睡著。

    高手。

    當許昕再回來時，肖然已經接了慕一的電話，也不用許昕轉達。

    肖然向許昕道謝，問她知不道知道哪里坐車，許昕忙答是，又著急的要去取加油的旗子，肖然讓她不用管，他會弄，許昕便走了。

    見肖然臉色不太好，許昕加快著步子，消失。

    肖然緩緩坐下。

    再次擰開手上的水，仰頭喝。

    手機響了。

    “喂?！?/br>
    “肖然，怎么還不過來啊?！?/br>
    “不來了。拆了吧?！?/br>
    “拆啦！為什么？”

    “不為什么，拆了吧，用不上了?！?/br>
    “真的拆啦，花了這么多心思?！?/br>
    “拆了吧。錢我會照付的?！?/br>
    “大家認識一場，也算朋友，我不是說錢，”

    “就這樣吧，謝了，我還有事，你們收拾吧?！?/br>
    電話這頭，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揣了電話，開了場館里的燈。

    黑暗下才有的氣氛瞬間就消失了。

    就為了營造這種大白天伸手不見五指的效果，他們費了好大勁。

    管他呢。反正錢照付。

    場管中央浮著一大串氣球，氣球下掛著一副字：慕一，我喜歡你。

    其余東西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男人撥了電腦上的u盤，u盤得還給金主。

    不過u盤上的內容他們一幫人可早就提前看了。少年制作的幻燈片，那用心程度叫他們嘆服。

    一開始以為就是個富二代為了追女孩搞浪漫，把個表白弄得像求婚似的。

    后來接觸了這兩天，看了幻燈片，感嘆幻燈片上的女孩是拯救了銀河系吧。

    *

    藍球賽贏了，贏的很吃力，是場硬仗。

    大家都特別高興，球賽完了俱樂部負責人要帶大家聚餐，聚餐完了就去狂歡，肖然一個人落寞的坐在看臺上，余曼不知道肖然突然是怎么了，先前見他還挺開心的。

    小場館里的精心布置，這里當然沒人知道。

    余曼走上看臺，靠近肖然坐了。

    余曼找話和肖然說，肖然仍是一貫的冰冰有禮，給他水他不喝，但會說謝謝，和他說話，他也不是不理，但永遠就只有嗯，是。

    和他的聊天永遠不順暢，但余曼心里就是甜滋滋的。

    實際上只要能見到他，她就覺甜滋滋的。

    坐了一會兒，肖然去解慕一做的旗子。

    余翔跑過來，和肖然開玩笑。說想不到肖然竟然是這樣的肖然，特意讓人做了這么大的旗子就罷了，完事還要收回去。

    肖然仔細的將旗裹了起來?！安皇栈厝?，下回還用怎么辦?！?/br>
    這話逗的余翔笑噴。

    余曼沒想到肖然也能開玩笑。

    而旗子的事她沒有放在心上，既然先前喊加油的人都走了，想來也不是什么要緊的關系。

    這樣的氣氛余曼覺得好幸福。

    余曼就這樣看著肖然。

    他頭發有些凌亂，不像平常那樣一絲不茍，這樣的他好像離得近了一些，也真實了一些。

    好想靠近他，走進他心里。

    少女幻想著甜美的夢，而她萬萬想不到下一秒甜美的泡沫就破了。

    肖然向余翔道別，說下午有事，不和大家一起吃飯，接下來的狂歡也不參加了，讓余翔替他向大家道歉，說完就走了。

    余翔倒是坦然和肖然道別，余曼像是遭了晴天霹靂，心灰灰的看著肖然走遠。

    肖然拿著東西出了體育館，招了輛出租車。

    掏出手機，撥通慕一的電話。

    “吃午飯了嗎？”

    “那你等著我吧?！毙と粧炝穗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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