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窗外一片霧蒙蒙的，時間還很早，慕一已經吃了早餐，拎了書包便出門了。

    門里是兩個壞家伙叫她加油的聲音。

    慕一抬手往頭上揉。

    她到底干了什么，竟然答應老爸，用班級第一來換取他的信任。

    “年級第一是太為難你了，班級第一就行了?！蹦桨终f完后露出一個很仁慈的微笑，輕松打發了這個小學生。

    開玩笑，為個破房子占用了資金，明年的建材生意要怎么開展。

    慕一焦躁的跨進校門。

    這不是想玩死她嗎？

    贏肖然，和當年級第一，這有區別嗎？

    太過份了。

    為了換個書包就敢許諾考年級第一，這么大的事考個班級第一，一點也不過份。

    “我為什么這么傻，為什么！蒼天！”慕一雙手抱頭，發出靈魂的質問。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慕一手肘肘著的數學卷子已經被蹂.躪的很不體面了。

    做不出題，也不用這樣吧。

    “有時候我也會遇上解不出來的題?！毙と慌牧伺哪揭坏募绨颉安挥弥?，慢慢來?！?/br>
    男孩微微一笑，陽光燦爛。

    我們解不出來，你就成了第一。

    你解不出來——

    慕一咽了咽口水。

    轉頭，四眼仔陳朗正扒在桌上打盹，悠閑安靜的渡過自己的餐后午休。

    不過下一秒他就沒這么舒服了。

    一處僻靜的墻角，慕一手肘扣住陳朗的脖子，“答不答應?！?/br>
    “放放放，放手”。

    慕一放開脖子，順勢又擰過胳膊。

    “從第二名變成第三名，你也虧不了多少，再不答應，信不信我先擰斷你的胳膊，再打爆你的眼鏡?！?/br>
    陳朗疼的直叫喚。

    “也就是個期末考試前的測驗，要不要這么死叫真啊，快點答應啊，我真的擰斷你胳膊哦?！?/br>
    “答答答，答應，答應?！?/br>
    “識時務者為俊杰?！蹦揭凰闪耸??！罢f話算話啊，不然打爆你的眼鏡?！蹦揭惶痔摶我蝗?，嚇的陳朗一個激靈。

    陳郎哭唧唧。

    從上幼兒園的那天起直到今天，五年級了從沒人欺負過他。

    今天他被欺負了，還是被女生。

    老爸精，幸虧她也不傻。

    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慕一擰了擰胳膊，回來。

    二列三排左邊那個位置，肖然坐的直直的。

    總不能也揍他一頓吧。

    先講道理，講不服那就怪不了她了。

    誰要敢阻止我發財，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慕一捏著一雙手回了坐位。

    已是深秋季節，沒有陽光的日子，天暗的很快，一放學，沒有不急著回家的。

    “放學一起回家?！蹦揭慌牧伺男と坏募绨?。

    肖然詫異的回頭。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回家了。

    女孩的長馬尾垂在消瘦的肩膀上，彎著唇，乖乖的笑，像最初那樣。

    肖然點點頭，往書包里裝著書。

    天空陰沉沉的，風在耳邊呼嘯。

    “肖然，過幾天又有考試了哦?！?/br>
    “嗯?！?/br>
    “這次考試你有把握嗎？”

    “嗯?！?/br>
    “這次你能不能只考第二名？”

    男孩突然停住腳步，眼睛里滿是詫異。

    雙手揣在厚厚的外套兜里，鼻子被冷風吹的紅紅的。

    慕一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這種要求是有點兒不要臉。

    發財重要還是臉重要。

    慕一咳了咳，“就是，我很想要一個東西，但我爸不給買，我跟他打賭，這次考試得了第一名他就答應。你能不能讓讓我？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經考試，可以嗎？”慕一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男孩兒的胳膊。

    “好?！?/br>
    就這么簡單？

    “答應啦?！?/br>
    “嗯。但是你還是要努力，陳朗成績也挺好的?！?/br>
    “這不用你管?！蹦揭粡澚藦澊??！笆鲁芍?，我請你吃好吃的?！?/br>
    倆人就這樣陽光燦爛的答成了這種不體面的約定。

    *

    天氣一日冷似一日，尤其是夜里。

    慕一裹著厚厚的外套，坐在書桌前，臺燈下，認認真真的學習拼音。

    不要臉的保障她做了，正大光明的保障也不能忽視，誰知道會不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畢竟第四名那家伙也有點鬼精鬼精的。

    第四名完了，還有第五名，總不能挨個逮來揍一頓。

    “啊啾”慕一裹了裹衣服，繼續認真學習小學文化知識。

    上一次挑燈夜戰還是為會計師考試，小學日常測驗慕一用了考證的熱情來對待。

    太難了。

    “啊啾”慕一又裹了裹衣服。

    她就是重賞之下的那個勇夫，決不放棄！

    時針分針已經齊齊的指向了十二。

    *

    接連晴了幾天，慕一簡直都開始相信這是老天爺在給她暗示。而誰知道，到了今天，公布考試成績的這天，竟然下起了綿綿細雨。

    慕一陰郁的望著窗外陰沉沉的天空。

    這種天氣不來點兒什么特大冤情都不應景。

    班主任肖老師一跨進教室就趕緊關門，一陣風卷進教室，書頁被風掀的嘩嘩啦啦，學生們一陣起哄，按住被風掀起的書頁。

    肖老師攏了攏衣服，嗓音清亮“這次半期考試啊，大家都表現的非常好。老規矩，前十名點名表揚，其它同學要好好向他們學習?！?/br>
    堂下齊聲回答：“好”。

    “咱們班的冠亞季軍哪，還是沒變，還是那三個人。大家都知道是誰了吧?！?/br>
    “知道?！币唤淌业娜她R聲回答。

    獨少了慕一的聲音。

    沒變？

    沒變？

    慕一緩緩收起了手指，攥成了拳頭。

    瞳孔都在打顫。

    洗的發白的衣袖出現在眼前。

    書包帶子斷了，mama又給接上，那個接口很丟人，她總是用手捏住它；

    爸爸坐在桌上一口一口的喝酒；

    mama不斷的擦眼淚；

    房東盛氣凌人的來店里收租金；

    一一劃過腦海。

    他們一家人提著行禮離開安城那天也同今天一樣，下著綿綿細雨，天空陰沉沉的。

    慕一緩緩扭頭，肖然坐的直直的盯著老師。

    再將頭扭過來，斜后方的陳郎也坐的直直的，和她對視的一瞬間還打了個哆嗦。

    慕一垂下頭。

    心慈手軟、婦人之仁，壞大事！

    她太傻了，竟然沒有下狠手，竟然相信小學生的口頭承諾，竟然放過了肖然。

    “慕一，你怎么啦，不舒服啦？”肖老師敲著講臺。

    慕一抬起頭，緩緩道：“沒有?！?/br>
    “沒有就認真聽著。這回啊前三名雖然人員沒變，但順序變了。肖然和陳郎成績在下降哦，怎么還有空著不寫的題，做不上也不能白空著，要試著去做，比如數學，步驟分也應該拿點，這事我已經說了很多回了，下次誰在空題，要懲罰的啊?！?/br>
    慕一目光聚了焦，老師的話一字不落收進耳朵，她卻有點聽不懂。

    講臺上肖老師繼續著，“第一名，慕一，分數比你們兩個高出了很多哦。雖然這只是個平時測驗，不作年級排名，但慕一這回是全年級總分最高的，也就是年級第一?！?/br>
    “馬上就期末考試了，慕一要保持哦，以你這次的成績如果放在期末，就為咱們學校爭光了?！?/br>
    慕一眨了眨眼睛，眼睛里滿是這些天熬夜熬出來的紅血絲，紅血絲上布著一層水霧。

    實際上這次的測驗就算是肖然全力以赴，第一名恐怕了逃不了易主的命運。

    慕一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她的嘴唇在顫抖，她抿著，用牙咬著，它還是在顫抖，她的腿也在顫抖，她的心也在顫抖，她努力的控制著不讓自己整個人顫抖起來。

    肖老師還在講著一堆鼓勵的話，所有人都在鼓掌，慕一耳朵里一陣轟鳴。

    成功了，這是成功了嗎？原來成功是這么的不容易！

    一下課，慕一嗖的就往教室外跑。

    蒙蒙細雨打在她快樂的臉上，呼呼的風聲刮過她紅通通的耳朵，學校圍墻外的樹枝在風中招搖，枯葉在枝頭快樂的翻飛，飄落。

    她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累，她充滿了力量，她簡直身輕如燕。

    慕一馬不停蹄穿過cao場，翻越了圍墻，跑去了學校旁的小賣部，花掉了自己一小半的積蓄，買了一把棒棒糖。

    再次費勁的翻過圍墻，穿過cao場。

    課間10分鐘，真的是太短了。

    慕一跑的氣喘吁吁的回到教室，走到陳郎桌前，在他桌上一拍“出來一下?！?，又風風火火的出了教室。

    陳朗愁眉苦臉的盯著這個恐怖的背影。

    慕一站在樓梯旁還在喘著粗氣。

    陳朗慢吞吞的走來。

    “快點呀?！蹦揭惶终兴?。

    陳朗緊皺著眉，以極不情愿的表情靠近了。

    慕一抬手，才至半空。陳郎就以及快的速度往后一退，一雙手早已經擋在臉前。

    慕一抬起的手頓在半空。

    我，有這么恐怖么？

    慕一抿著嘴笑了。

    陳朗莫明的看著慕一。這個美麗、瞇人的笑，在他眼睛里成了魔鬼的微笑。

    慕一跨上一步，將手落在陳朗肩膀上，一拍。

    “謝了啊。雖然就算你做完題，也是第三名?！?/br>
    對，她都得了第一了，還想怎樣。

    陳朗放了手，瞪著慕一。

    慕一收回手，伸進兜里，抓了一把棒棒，遞到陳郎面前。

    陳郎愣著。

    “拿著呀，說話算話的獎勵?！蹦揭挥滞斑f了遞。

    “不錯，講義氣。以后有誰欺負你，包在我身上，我幫你?！?/br>
    最危險的人除了你，還有誰？

    陳朗任然一聲不吭，一臉的郁悶。只是把糖接了，揣進兜里，轉身走了。

    誰知道不接會不會挨打。

    誰在哪兒？

    慕一分明看著墻邊閃過一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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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一：敢聽我的墻角，逮到，削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