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閑識得東風面
書迷正在閱讀:躍過人生迷茫的日子、赤霄、我被兵馬俑追的那兩年[穿書]、白月光和狐貍精gl、[重修版]朝定暮許、竹馬相厭ABO、喜歡你很久了[重生]、重生成學神的黑月光、BE線上掙扎求生(快穿)、超級制造商
水路平穩,幾人上船之前,京城大亂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東邊邊界。 蘇棠被顧清影背著,她瘦了很多也有好處,至少顧清影背起來很輕松。 幾日時光匆過,已經到了那些藥性從心口擴散出來的時候,體力雖然好起來了,但人開始特別嗜睡。 鎮痛的藥,當然安神。 到了船艙廂房里,顧清影一番診脈,施針,喂水,喂藥,蘇棠睡得像昏迷一樣,渾身都放松下來,大概沒有做什么夢,至少沒做噩夢。 顧清影趴在床邊伸手摸摸她的臉,又撫了撫那抹鎖骨,還是沒忍住俯身吻了吻她唇角,蜻蜓點水,有點害怕她是裝睡。 萬一她突然睜眼笑話人呢—— 但蘇棠抱著薄毯,安靜而乖巧,呼吸平穩。 她的神智已經漸漸穩定起來,不再三句不離“扔”字,卻讓顧清影有些難受—— 她嘴上不問了,可心里是不是依然不安呢? 只有她瘋瘋癲癲口不擇言的時候才什么都敢說出來。 一旦清醒了就都憋在心里了。 顧清影愁眉緊鎖,拇指指腹撫著她眉心,真誠地希望以后這里都不要再蹙起來。 這幾日她一日比一日安靜,顧清影還沉浸在她上回的渾話里,她卻就“端莊得體”多了。 連續幾天快馬加鞭總會讓人疲憊,何況慕川和江紅塵還帶著傷,顧清影肋骨的傷已經不太有痛感了,雖然她對這二人并無太多好感,但自己畢竟身體情況好過他們,又是需要加緊趕路的時候,便多擔當些許。 蘇棠體諒她,意識到了幾人如今的情形后也知道快速撤離的重要性,更不想顧清影累著,幾次催促道人去歇一歇。 回到馬車里給她配藥的顧清影偷偷地無聲掀開車簾,夜色里,蘇棠雙肩微微起伏,聽不到哭聲,卻能知道是在哭。 她清晰地回憶起了幾天前的血色,惋惜那個宅子里發生的一切,獨自握著龍尾石難過。 袖鞘被顧清影強行拆了一個,幸好小石頭掛在另一邊,否則現在她就要不顧一切趕回去了。 夜風悄過,當顧清影端著藥給她時,她已神色正常,一飲而盡,顧清影搭上她手腕,她就輕輕拂開,“我自己也會把脈的,我自己看著就行了,哪兒不對的話我會告訴你?!?/br> 藥里那些寧心清火的東西效果似乎特別快,蘇棠甚至有點抗拒跟顧清影接觸。 顧清影起初以為她生氣了—— 小酥糖身體不舒服,吃東西又沒味道,心情本來就很不好。 想跟愛人親近一點兒還被告知不行,心情豈不是更糟? 現在想告訴她一次兩次無妨了,她卻選擇自己躲著舔舐傷口,不想“勾引”人了。 上船前一夜,宿在渡口旁的驛站里,蘇棠在水里沐浴,又是藥材添進去,顧清影擦了擦自己濕透的頭發,穿了件薄衣,過去幫水里的人按摩筋絡,在她手臂上捏來揉去。 蘇棠靠在木桶邊緣打瞌睡,越發昏沉,最后已然睡著,顧清影滿臉通紅地把人撈出來,藥氣熏蒸后的人渾身粉潤潤的,顧清影幫她穿衣裳,不可避免的身體碰觸讓她嚶嚀幾聲,撩得顧清影心煩意亂。 隨即把人環在懷里幫忙擦拭頭發,蘇棠的身體正暖和,整個人毫無防備,任人拿捏,顧清影戳戳她臉蛋,捏捏她胳膊,揉揉她掌心,每一處都可愛柔軟得要命。 顧清影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仍是心猿意馬,最后戀戀不舍地抱著人躺下了。 蘇棠一覺睡到半夜,突然驚魂未定地醒過來,屋里燭光明亮,第一時間就被顧清影抱住了。 衣裳輕薄,體溫相纏,做了噩夢的蘇棠徹底依戀上這個懷抱,被安撫了半響,身體才不再發抖。 顧清影也不知道她這回夢到什么,但那些細碎的吻就可以讓人安靜下來,只是吻畢后,蘇棠在被子里貼著她胸口,抱著她的腰,像個八爪魚一樣往她身上纏,怎么也不撒手。 很快兩個人就都熱起來。 顧清影想出去吹吹冷風清醒一下,卻沒有這個機會。蘇棠感覺出她的克制,只以為那是抵觸,頓時自卑翻涌,一下子推開了她,半句話未言,緩緩翻身往墻邊縮,顧清影明顯感覺到她的失落,心疼間忙把人摟了回來。 蘇棠惱怒地掙了兩下,喘息聲漸重,“你是不是嫌我——” 她還沒把最后一個字說出來,聲音就軟了。一只手已從她衣領處輕輕探了進去,還有一只手覆在了她腰際。 指尖經過,那片皮rou就不由自主地痙攣收縮,蘇棠忍不住回頭看她,身體翻回一半,躺著喘氣,嘴里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顧清影越湊越近,因剛剛蘇棠沒說出來的那個字而劇烈難過,更因某種悲怒,動作突然有些粗暴,扯壞了她衣領的兩節盤扣。 蘇棠呼吸聲一抖,顧清影的吻就落下來,舌尖纏綿后,吻轉移至側頸,蘇棠沒來得及抱住她,人就固執地往下滑落。 吻過肋處,游至腰下,蘇棠的掌心覆在她柔軟的發絲上,未待片刻,顧清影仍在下移,蘇棠方意識到她想做什么,指尖都紅透暖熟,剛要出聲制止她,雙腿腿根卻被她的指尖壓住,隨即一種從未感觸過的溫軟裹上了幽徑的路口。 蘇棠輕呼一聲,卻沒有力氣能動,兩腿打著顫,口中泄出的聲音聽起來像幼獸的啜泣,好不容易伸手想去推她,卻被道人捉住了手腕,順著向上張開五指,扣住了掌心。 “顧……顧清……” 蘇棠連她的名字也叫不利索了,控制不了身體反應的無奈讓她真的哭了起來。 明明夏天都到了,春江卻翻涌無垠,兩岸被春風拂揉得軟爛,戰栗著流失了所有力氣。 夜半三更,驛站里安靜異常,顧清影裹著一件長衫在后廚燒水,蘇棠正陷在被子里沉沉昏睡。 顧清影臉上的溫度還沒褪去,心亂如麻間,腳步聲近了—— 江紅塵裹著一件紫衣,四目相對,臉上都是異樣的迷紅,一時尷尬莫名。 “這么晚了,道長也來燒水啊?!?/br> 顧清影的目光無處安放,“先生,你……” 江紅塵不太自然地咳嗽兩聲,顧清影瞥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第二日船行進得一直很平穩,江面上風光無限,顧清影親自熬好了藥,端著藥罐提著食盒回到門口,指尖還未碰到房門,就聽見隱隱約約的哭聲。 蘇棠抱著毯子縮在床上飲泣,聽到房門一響便埋頭將眼淚蹭在毯子軟軟的絨毛上,扭過頭裝睡。 顧清影將藥罐放在小爐子上,動身上床把人抱住,半刻也沒有猶豫。 她將蘇棠懷里被揉成一團的毯子抽出來,抖了抖,把人裹住,吻了吻蘇棠發頂,一手環住了她的腰。 “我在呢,蘇棠,別躲著一個人哭?!?/br> 蘇棠沉默著搖搖頭,顧清影又補充道:“我只是去熬藥了?!?/br> 蘇棠被說中心事,猛地翻轉身體扎進她懷里,嗚咽道:“我以為……” 顧清影的吻落在額角,“我沒有溜走,我巴不得一步不離開這兒?!?/br> 她試探著問:“蘇棠,你是不是覺得在人前哭很丟人?” 蘇棠沉默不答,顧清影也不逼問,只是溫柔地輕拍著她肩頭,“我知道你難過,人已經去了,我也沒有辦法,但要是你難過想哭,至少我抱著你?!?/br> 過去了這么些天,記憶里桑落的死狀和血淋淋的胎兒都已經變得模糊,可是只要一想就讓她喘不過氣,偏偏越是不愿想就一直不停地想,想那些美好至極的“本來”。 嗚咽半響,蘇棠已經不記得自己本來要說什么了,她也不想一直說桑落,一邊怕顧清影吃醋,一邊又希望她吃醋,同時更因這種想法覺得愧對桑落。 思來想去,眼皮越來越沉,顧清影每日都執著耐心地勸她吃東西,此時也一樣,輕輕晃晃懷里的人,“我們起來吃點東西再睡好不好?” 蘇棠不再任性,費力地睜眼,很聽話地爬了起來,看到顧清影眼下烏青,一時更加聽話,立刻就要下床去桌邊,卻被顧清影攔腰抱了回去。 雙腳離地,輕而易舉。 生病的日子這么漫長難熬,蘇棠情不自禁地就想表現得更可憐,惹顧清影更溫柔??墒怯峙伦尩廊藫?,又貪戀著道人的溫存,幾天里一直很糾結。 顧清影輕聲細語:“你坐著,我喂你罷?!?/br> 蘇棠看著她到桌邊,又走回來,端著一碗清淡的魚粥,冒著熱氣,顧清影低頭吹一吹,遞了一勺到她嘴邊,“來,小心燙?!?/br> 蘇棠怔怔地呆住一瞬,魚粥的氣味很淡,到了舌尖就什么都沒有了,但胃里很快暖起來。 “道長,我第一次見到洛玉陽的時候,他讓我喂他一塊點心?!?/br> 顧清影點點頭,“然后呢?” 蘇棠道:“然后我就喂他了,他覺得不對,非要我說一句陽兒,小心燙?!?/br> “后來我知道他娘很早就死了,大約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句話,所以他特別想聽?!?/br> 她乖乖地又咽下兩勺,“他死的那天……我身邊的是你嗎?” 她本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顧清影道:“是我?!?/br> 蘇棠揉著毯子一角,“你會生氣么?” 顧清影一愣,“為什么生氣?” 蘇棠道:“我為別人哭……你不吃醋么?” 顧清影將碗放在床邊小幾上,騰出手去抱她,“我不生氣,但是我也會吃醋,我有點羞于承認,但是……我嫉妒他可以浩浩蕩蕩地去跟你求親?!?/br> 蘇棠苦笑起來,頗有些不好意思:“那我要給你繡荷包,你也一直都知道?” 顧清影理著她耳邊碎發,點點頭。 蘇棠一時語塞,斟酌了半響,“我現在……我不想繡花了,以后再給你繡荷包罷,我一想起繡花,就——” 她指尖一顫,道人已握上去,“我明白,等你什么時候想繡了,再給我,我們有的是時間呢?!?/br> 最后一句給了蘇棠極大的安慰和期待,眼尾突然就紅了,瞥了粥碗一眼,帶著鼻音道:“我還可以再吃點兒的?!?/br> 顧清影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看出她的抵觸,知道她不想吃東西,耐心地握著人手心道:“我問過先生了,每日針灸,再過幾天可能味覺就回來了,吃東西就不這么難受了,你再忍忍?!?/br> 蘇棠卻一點兒沒有開心的樣子,反而眉頭皺起來,弱弱道:“我不想那么快好……” 顧清影以為自己聽岔了,蘇棠無助地瑟縮一下,心里掙扎片刻,咬牙問:“會不會我好起來了,你就不要我了……” 顧清影握在她掌心的力道一重,順勢把人拉回兩寸,“說什么胡話,我希望你快點好起來,希望你能好好吃東西,也希望你長胖一點。我大老遠地跑回來,怎么會再走掉呢?!?/br> 道人說話總是這么溫柔又有道理,蘇棠每次都被說服,但第二天又會害怕她溜走。 江水微涼,船上也透著絲絲冷意,夕陽時分的日光忽就不熱情了,屋里暗暗的,滿是藥香,蘇棠終于把粥喝完了,不愿意再吃什么,顧清影也不逼她,扶著困倦的人躺下,很快被拉住衣襟—— “你抱著我睡好么?” 顧清影當然愿意極了,解了外裳,取了頭上銀簪,頭發便散下去,伸手環著她,蘇棠昏昏沉沉的,卻總想跟顧清影說話,聲音低低柔柔。 “道長,我小時候住的屋子比這兒還暗,很潮濕,被子都能掐出水?!?/br> 顧清影柔聲哄她:“以后不會了,以后我們置個屋子,要采光極好的,冬暖夏涼,沒人欺負你?!?/br> 蘇棠道:“有天晚上我發燒了,難受得很。我去找我娘,她就在對面的屋子里,和那個男人在床上……” 她覺得惡心,一時說不下去。 顧清影想打斷她,不忍聽以往那些傷心事,但不讓她說,她會憋在心里難受。 “第二天她就抱著我出去了,那個男人一直罵我,她抱著我出去,往山邊走,說去給我采藥,讓我等著她?!?/br> 顧清影手臂忽然一緊,殺意驟燃。 要是那天她也在山邊就好了—— 蘇棠是如何懷抱希望在那里等呢? 明明是孩子最信任的人,怎么能這樣欺騙她? 可是這樣的殘忍,顧清影居然也做過一次。 蘇棠說起來竟心平氣和:“她沒有回來,但是我也沒有死,有個長得很慈祥的爺爺把我帶走了,還給我喂了藥,最后把我賣給青樓了?!?/br> 她還沒哭,顧清影就已經哭了。 道人不敢痛哭出聲,嗓子像被一團棉花塞住了,蘇棠伸手在她臉上抹去一片濕熱,“幸好我臉上有傷,他們沒讓我接客,讓我去洗衣服,洗菜,后來有人又把我買走了,我知道自己像個物件兒,很便宜的那種,就像那種有裂紋,花樣也難看的破瓶子?!?/br> “不是的?!鳖櫱逵叭滩蛔》磳?,“蘇棠,他們是混賬,他們該死,以后都不會有這種事了?!?/br> 有太多事追悔莫及,不自覺地把人越抱越緊,蘇棠被這種安全感滿滿圍住,一下子滿足異常,困意滿懷,“道長,一次就夠了,扔掉我一次就夠了,再也別了,我害怕?!?/br> 顧清影小心翼翼地壓低聲,“我再也不會了,蘇棠,我錯了,你還恨我嗎?” 蘇棠閉著眼道:“我恨過嗎?” 她想起自己確實說過這種話,“那是故意氣你的,我從來沒恨你,我最喜歡你了?!?/br> 她尾音越來越輕,“道長,我最喜歡你了,你喜歡我嗎……” “喜歡,”顧清影想也未想—— 終于,能在她非瘋非傻的時候說出這句話了。 顧清影蹭蹭她額頭,“蘇棠,睜眼看著我?!?/br> 桃花眼一睜,水盈盈亮晶晶的,縱然太陽降落,日光落幕,眼睛里看到的人卻像天神在前,圣光照耀四方。 “喜歡,我最喜歡你?!?/br> 顧清影的呼吸炙熱起來,游離在她眼前。這一句宛如天籟,一切苦難都值得,雖然黑夜將至,人生的黎明卻終于等到了。 顧清影的笑容卻摻雜苦澀,多少次可以說出這句話,她卻生生放棄了,等她想說的時候,蘇棠卻成了個傻孩子,會在元宵夜里為了一片煙花而匆匆離開她的視線。 那么多一句話就能徹底安撫她的機會,就那么放過了,好在現在真的還來得及。 蘇棠撒嬌地蹭進她胸口,顧清影側頭望一眼,低聲道:“蘇棠,天要黑了,我去點燈?!?/br> 蘇棠緊緊摟住她,不肯放人走,“不,不許去?!?/br> 顧清影道:“就在桌上,很近的,我很快就回來?!?/br> 蘇棠搖頭,“我不怕黑。真的,你在這兒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不點燈了,不許走?!?/br> 回應她的是顧清影的吻,就落在額頭的傷疤上,小心翼翼的,很溫柔,生怕驚動她的倦意。 不多時,眼淚打濕了顧清影胸口,一片微涼。 她小聲哼著一首童謠,將人哄進了好夢里。 來自東域的風似乎已在夜幕里向船帆柔聲問好,遠方的尚京陷落在無盡的喧鬧中不可自拔。 一切一切都無關痛癢了。 (正文完) ※※※※※※※※※※※※※※※※※※※※ 下章大概是些后記題外話,往后還有點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