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棄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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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提醒:霜夜原名慕川,玉面先生原名江紅塵—————————————————————————————————————————————————————————————————————— 霜夜依然是暗殺府之首,駕著馬車離開京城暢通無阻。 這個紛擾的雨夜發生了太多事情,這架馬車上的人都沒有繼續留在這里的必要,趁著天翻地覆然天還未亮之時,大可逃之夭夭。 出了城門,今后再也不會有人叫他霜夜大人了。 當今最要緊的,是趕快離開中域范圍—— 東往東域比南下要快,只要離開中域,可從東域取道回南,安全得多。 慕川解下了裹在外面的披風,紫裳被血染得像紅裳,全身上下小傷數不清,最嚴重的是右手手腕被金線纏割,深可見骨的幾條口子,右手暫時廢了。 他的師弟,江紅塵,右肩被明若的金線鉆了一個小孔,貫穿肩胛,半邊身子都麻了,內傷嚴重,調息了許久才在馬車里睜開眼睛。 顧清影幫慕川包扎了手腕,后者盯著白晃晃的紗布,右手不太動得了,便問道:“這手還能好么?” 一時他真有點擔心自己變成殘廢。 江紅塵從馬車里出來,篤定道:“能,你信我?!?/br> 慕川便不再糾結傷事,一路上三人輪換著駕車,路過小城時買了些藥和衣物,還有些吃的。 蘇棠筋疲力盡后一覺睡得很長,江紅塵和慕川換了一次班,顧清影正瞇著眼睛小憩,一只手還勾著蘇棠食指。 那個鎮痛的藥因為一部分會被體內的蠱花吸收,所以藥量需加倍才有用。 可這個量不好把控,蘇棠沒有耐心等玉面先生研究透徹,反正既然要加倍,那就隨便加好了,怕少不怕多。 現在蠱花的根莖毀了,積攢的藥性會慢慢擴散,好處是會幫忙補回氣血——但很慢,想光靠它補回來是等不及了,而現在體內許多藥性混雜,玉面先生提醒顧清影,她醒后可能神智不太清楚,體內那些殘留的藥性只能慢慢解去,會是個不短的過程。 雖說神志不清,但不是像上回那樣傻成個孩子,什么也不知道??赡苣承┦掠浀们?,某些事略過去,可能前言不搭后語,也可能胡言亂語。 “有天晚上她逼我把那藥給她,因為實在疼得睡不著,沖我大吼,說只能夢里見你了,結果連睡也睡不著,這日子怎么活得下去?!?/br> 江紅塵似是笑了一下,“等她醒了,大概會打我?!?/br> 顧清影睜開眼,擦了擦眼角的淚,“為什么?” 江紅塵道:“我把你支走,誆騙你去采藥,知道你回來,但不告訴她,讓她依然幫著公子做事?!?/br> 顧清影道:“不單她,我都想打你。你讓她以為我遠遠的,好好的,讓她心甘情愿地去死——” 江紅塵道:“她心甘情愿去死,是因為可以有機會幫你報仇?!?/br> “以身飼蠱,她有三年時間。這三年里,說不定有機會能殺了宗風翊,如果殺不了,也有機會鋪一條死路給他?!?/br> 顧清影遲疑片刻,“為了……” 江紅塵道:“為了幫你報仇?!?/br> 馬車里靜靜的,連呼吸聲也聽得見,顧清影握住了那只手,輕輕揉了揉,拇指指腹撫著她指節,像討好像撒嬌:“不報仇了,再也不了?!?/br> 她趴下去蹭蹭她側臉,江紅塵識趣地退了出去,外頭又是一日黎明,他坐在慕川身邊,從他手里拿走了鞭子,慕川也識趣,沒回馬車里休息,只把身上的披風扯下來搭給他。 蘇棠整整睡了一天,筋疲力竭后沒有夢,連去夢里見見小情人的愿望都落空了,半昏半醒間不愿意睜開眼睛,稍稍翻了個身,卻感覺手被人握住了。 她渴得很,也很餓,但是不想吃東西也不想喝水。 那只手如此熟悉如此溫柔,好夢好夢,才不要醒。 感覺奇妙極了,熟悉的吻在她頸側,夢里顧清影的頭發落在她臉上,她也不舍得撥弄開。 她不敢亂動,不知道夢什么時候就醒了,可不是每天晚上都能夢見顧清影的—— 有時候也夢見一些賤人。 何況沒有哪一次的觸感這么真實,好像這人真的在身邊。她輕輕在顧清影掌心捏一捏,很小聲地笑,身體向后靠了靠,把自己塞進了這個懷抱里。 顧清影覺得蘇棠醒了,可是人不睜眼,只是在自己手上左揉揉右捏捏,于是靠在她耳邊試探著問一句:“你醒了嗎?” 蘇棠閉著眼睛輕輕搖頭,夢里的人一手摟上她的腰,“蘇棠,你得吃點東西,吃了東西再睡好不好?” 顧清影的聲音真好聽。 蘇棠忍不住翻回身,夢也沒有散去,她勾著道人的脖子,趴在她胸口,帶著撒嬌的尾音,小聲道:“我想你了?!?/br> 顧清影拍拍她后背,“我也是,乖,起來吃點東西?!?/br> 蘇棠搖頭,“道長我疼……” 一天前玉面先生的三根金針從她心口穿透,沒有流多少血,傷口也并不明顯,顧清影以為她說的是心口疼,掌心貼在她背后,不敢亂碰,只是輕輕搭著。 蘇棠卻道:“后來不疼了……可還是好難受……什么都難受……” 她祈禱這回的夢能久一點,她只能在這里毫無顧慮地休息了,不想睜眼不想見人,不想吃東西不想喝藥。 之前哭得多了,現在眼睛酸酸的,很缺水,嗓子也沙啞得厲害,但是痛覺沒有了,一切警示都沒有,就覺得自己根本沒事。 只是沒力氣,什么病痛也沒有。 她恍惚呢喃:“道長,我夢見桑落沒了……” 顧清影渾身僵硬,心口被什么狠狠捶了一下,呼吸都顫。 要怎么說?告訴她不是夢,人是真的沒了? 道人說不出口,只能低頭去吻她,蘇棠第一次夢見顧清影吻自己—— 之前夢見過她吼自己,罵自己,好一點的是喂自己吃東西,和自己一起包餃子,還有手把手教自己寫字。 有時候很希望夢見她,有時候又怕夢見。 因為一睜眼就沒了,只剩滿屋寂寥空洞,太難熬。 她呼吸急促起來,不知不覺中掌心已按在一團軟·rou上,臉上一熱,飛快縮了手。 顧清影連她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個吻終于讓她忘記了自己本來要說什么,不再繼續講述那個桑落沒了的夢。 “蘇棠,睜眼,看看我,好不好?” 蘇棠固執地閉緊眼睛,“不行,睜眼夢就醒了,你就沒了?!?/br> 眼簾下漏出點點水光,“夢醒了你就沒了,顧清影,抱抱我?!?/br> 顧清影聽話抱緊她,耐心地在她耳邊哄,“不會的,相信我,不是夢?!?/br> 這種夢到底有多少次呢—— 顧清影心酸得厲害,“真的不是夢,”她握著蘇棠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你摸,真的是我。蘇棠,聽話,求你了?!?/br> 從顧清影嘴里說出的“求”字格外讓蘇棠難受,顧清影那樣的人怎么能求自己這樣的人。 怎么能讓她這么卑微地用起這個字呢? 顧清影吻了吻她的眼簾,接著是無數個細碎的吻落在眉間眼角,蘇棠受寵若驚地哭得更厲害,死死握著她手腕,“真的嗎,不是夢嗎,你真的在嗎?” 顧清影急促道:“對,你看,你握得這么緊,跑不了的,蘇棠,我怕你餓壞身子,你身子太弱了,我們必須吃東西,求求你,好不好?” 蘇棠咬咬唇——怎么顧清影說的話都這么有道理呢? 顧清影單手環著她的腰帶著她坐起來,像哄孩子一樣拍拍她頭頂,蘇棠受不了這種溫柔,眼簾抖了抖,微微張開一條縫,看到了顧清影淺青的衣色。 她終于徹底睜開眼,顧清影如獲大赦般笑起來,她卻呆呆愣愣的,仍抓著顧清影不放,身體開始發抖,顧清影握上她肩膀,掌心的溫度傳過去,溫暖了那一小片。 蘇棠目光飄忽不定,神智不太清醒的樣子,右手一顫,松開了顧清影,聲若蚊蠅:“我……我又殺人了……” 她唯唯諾諾地蜷縮起身子往后退,“你可不可以不生氣……他們該死!他們——” 顧清影一把將人攬回來,蘇棠瘦瘦小小的,抱起來都硌人。臉更小,顯得眼睛更大,水光盈盈的,嘴唇干裂了,滲了一點血色,更襯托唇色慘淡。 她渾渾噩噩地回憶著,說的話上句不接下句,“顧清影,你聽到過小孩子在娘親肚子里打滾兒嗎?” 顧清影死死咬著唇不哭,緩了口氣,“蘇棠,別去想好不好,我不生氣,真的?!?/br> 蘇棠像沒聽見她說話一樣,“我聽到過?!?/br> “顧清影,桑落沒了……滿床都是血……” 她又開始痙攣,呼吸都受阻,“我……氣瘋了,就,殺了人,你——” 那只手骨節分明,指甲泛著淡淡烏青,抓住了顧清影袖口,“你會把我扔掉嗎?” 她環顧四周,發覺這是在馬車上,立刻驚恐起來:“你,你要把我扔去哪兒?” 顧清影也體會了一次睜眼后她就不在身邊的痛苦,可至少蘇棠提前告知了她—— 她卻曾趁人睡著,偷偷把人送走了,沒有給人一點準備。 顧清影悔痛難當,蘇棠四肢無力,因此掙扎很快被她壓住,被她抱著柔聲哄,“不會把你扔掉的,蘇棠,那回是我錯了,真的,我……我錯了,真錯了,沒人會扔掉你的?!?/br> 蘇棠用力搖頭,“你撒謊!我早就被人扔掉了。她十月懷胎生下我的,生孩子那么危險那么可怕,她也會扔掉我,何況是你!” 顧清影一時語塞。 論起伶牙俐齒,她真的說不過蘇棠。 她怎么當初就把人推走了呢。 她恨自己膽怯懦弱,蘇棠卻沒有恨—— 蘇棠喘了幾口氣,雖然她說話聲低弱,并沒有兇狠的氣勢,但她猛然意識到在兇巴巴地指責顧清影,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立刻改口:“不,不是,你別生氣?!?/br> 馬車一直在前進,她著急地哭起來,“你要把我扔去那么遠嗎?我認錯了啊,可是桑落死了怎么辦啊,你知道他們有多壞嗎?他們見死不救,那是他親生的孩子,那不是我的孩子,我都這么難過,為什么他都不會難過啊……” 顧清影紅著眼睛,一手從軟榻底下拖來食盒,另一只手拍著蘇棠肩膀,“我知道,所以不怪你,沒有人生氣,蘇棠,吃點東西罷,算我求你?!?/br> 又是個“求”字。 蘇棠的哭聲停了一瞬,轉而卻還是搖頭,“我不,我嘗不出味道,我不想吃東西,我喝藥就是了……” 顧清影耳邊一陣嗡鳴,難怪她能知道那碟蜜棗是自己拿的—— 蘇棠立場不堅定,剛拒絕完卻又伸手抓住食盒的蓋子,仰著頭問:“我乖乖吃了,你就不會扔掉我嗎?” 顧清影被那兩個字擊得心口酸痛至麻木,為了讓人吃東西只能順著她的話哄誘:“對,不會扔掉,你稍微吃一點就好,行不行?” 蘇棠胡亂撥開蓋子,第一層擺著一碟棗泥糕—— 她對這個氣味已經抵觸至極,畢竟吃了太久,聞著都想吐,但掩鼻片刻,顧清影想往她手里塞筷子都沒來得及,她已伸手抓了兩三塊往嘴里塞,鼻息里全是甜香,催人作嘔,卻還是生生強咽下去。 顧清影將水囊塞給她,半托著喂她喝,清水比紅棗好得太多,舌尖一嘗到水,立刻激發這具身體對水的渴望,她咕嘟咕嘟地灌了大半,喘了兩口粗氣,顧清影拿過青瓷碟子,“我知道你吃厭了,可是那些藥膳氣味也難聞,”她將食盒每層都取下,“我喂你,你都嘗嘗,哪個能接受一點就多吃兩口,好不好?” 蘇棠抱著水囊眨巴著眼睛—— 顧清影是不是真的不會扔掉我呢? 她怎么這么溫柔? “顧清影,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顧清影倒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畢竟知道得不少,還全是讓她心痛的事情。 蘇棠抬手捂著自己心口,“你知道我也在養花了?” 顧清影一愣,“什么叫也?” 蘇棠道:“王了然也養花。他用陸子宣和沈良軒養,他們倆是活死人,我是活人,”她居然還有點得意:“我養的花也比他們的漂亮?!?/br> 顧清影半懵半懂,蘇棠刻意正經了神色,“我最多只能活三年,你是不是因為這個可憐我?” 顧清影脫口道:“不——” 蘇棠等不及她說下去,立刻接話,“你不可憐我?所以你還是會扔了我嗎…” 說著說著就委屈起來:“我已經在乖乖吃東西了?!?/br> 但她好像抓到了重點,“一定要你喂嗎?” 她的語氣又變得小心:“我……可以自己吃的,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很乖的?!?/br> 她低下頭,莫名其妙地補充一句:“我會對弟弟很好的?!?/br> 她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看到眼前擺了那些碗碟,挑不過來,顧清影輕輕按住她的手,“我想喂你,特別想。我來喂你,一口一口吃,慢慢吃,好不好?” 蘇棠有點動心,也有點顧慮——顧清影突然這么好,會不會有什么陰謀? “爹爹喂我吃過東西……”她舔舔唇,喉間動了動,“可是,會不會你又在里面下了藥,喂我吃完了,我就又睡著了,醒來就又在蜀中了呢?” “我嘗不出味道來,也不知道里面下了什么迷藥了……” 顧清影真想狠狠給自己一巴掌。 她端起一碗湯,一口氣喝了一小半,胸口劇烈起伏,“你看,我也喝過了,里面沒有迷藥?!?/br> 道人握上白白的小瓷勺子,蘇棠從始至終盯著她,這才稍稍安心一點,又問了一遍確認:“你喂我吃了,就不會扔掉我?” 顧清影擠出一個很難看的笑,點了點頭。 蘇棠深覺得自己賺了,立刻動了動身子乖乖靠在枕頭上,一勺湯里飄著一小塊當歸,蘇棠聞到那股藥氣,卻沒有表現出厭惡來,乖乖張口吞掉了。 顧清影觀察著她的神色,“怎么樣,是不是不喜歡?要不要換別的?這里也有酥球……糖葫蘆……” 蘇棠喜滋滋道:“是甜的!” 顧清影幾乎眼前一黑,手腕也發顫,好不容易才克制著沒把湯灑出去,蘇棠又咽下一口,忽然問:“道長,你會繡花嗎?” 顧清影不精通此道,卻也不是不會。 但她看著蘇棠一臉的小得意,握著碗勺搖了搖頭。 “我不會?!?/br> 蘇棠就等著這個答案,聞言心情好了許多,“我會,我會給你繡個荷包!” 她想賄賂顧清影,“我給你繡一個很漂亮很好看的,有松枝和月亮,你可以不扔掉我嗎?我保證一定特別好看!” 顧清影一眨眼,眼淚模糊了一圈的光暈,“就算不好看,也不會扔掉你?!?/br> 蘇棠認真思考片刻,“道長你是君子吶,君子不會撒謊的,那我勉強信你一次罷?!?/br> 顧清影卻道:“我撒過謊?!?/br> 蘇棠笑容一僵,瞪大了眼睛。顧清影的視線垂落下去,不過一瞬,又轉回她臉上。 “我那個時候就撒過謊了,你記得嗎……” 她虔誠地祈求蘇棠能聽得進去這兩句話—— “我其實,很想一直跟你在一起?!?/br> “以后我們就一直在一起了,求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