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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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走了。 天地之大,再難找到她。 空無一人的攬月樓上,月亮已經掛起,清冷又殘缺,此時看著也沒了美意。 蕭煜回到顧清影身前,溫言道:“上下找過,這里的確一個人也沒有了?!?/br> 顧清影悵然若失,只能道:“麻煩前輩空跑一趟,是晚輩莽撞了?!?/br> 柳無歸面露急色,顧清影方才回了觀中也未解釋一二便要趕來救人,現在救人是不太可能了,因為人去樓空。 顧清影兩手撐在那方小桌上,清晰地記得蘇棠剛剛就是從這里被那個男人一巴掌打落在地,露著肩膀,散著頭發,盡管顧清影不愿意去想—— 他們二人發生過什么事情也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不但占有過那個女人,還想要用顧清影的手殺了她。 更深露重之時,飛仙觀萬籟俱寂,此時終于有完整的月亮了,很圓,很亮,一眼看去,亮得像太陽。 灼目,高潔,疑是朝陽亂行規。 顧清影抱著雙肩靠坐在露華臺的石欄上,一條腿曲著,這樣頗為不端莊的姿勢讓她忽多了幾分俠氣。 蘇棠那句“愿來生為牲為畜”讓她覺得心悸——一個人,要在怎樣的心境下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但凡世人,難道不都是向往極樂,希望下輩子比今生更好,若她覺得當個牲畜也比今生做人要好…… “你還好嗎?” 柳無歸在她肩頭搭上一條淺灰披風,動作輕柔,聲音更柔。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顧清影發生了什么,卻不知道該怎么問,他希望顧清影能告訴自己,希望他們倆能交心。 知此知彼,坦誠相待。 可是顧清影只是搖搖頭,閉上了眼睛。 在她想哭的時候她就會這樣,眼簾緊緊一扣,再一個深呼吸,就可以把眼淚狠狠咽回去。 柳無歸失望極了,他們近在咫尺卻隔著很寬的一道寒川,顧清影在他身邊,心里想著另一個人。 “她……是什么樣的人?” 柳無歸情不自禁問這一句,顧清影便睜了眼轉頭看著他,神情恍惚,明知故問道:“誰?” 柳無歸道:“還沒找到的那位……蘇姑娘……” 顧清影呢喃一句“蘇姑娘”,略微想了想,呵氣如嘆:“她……是個可憐人吧……” 柳無歸見她如此哀憫悲然,偏偏眼神里又夾著一種莫名的惋惜和向往—— 是,是向往。 她很希望此時站在自己身邊的就是蘇姑娘。 一股無名之火猛地竄升上來,柳無歸偏更柔了語氣:“你不是說過,她是個啞巴,還破了相?” 這樣想來,蘇姑娘不會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了。 顧清影怔怔,“啞巴……不是,她那時只是讓我以為她是個啞巴而已,其實她的聲音……很好聽……平心而論,她也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子?!?/br> 她尾音里帶出一縷夸贊之意,可轉瞬就又是無奈,“是不是漂亮的東西都有毒……會傷人……” 柳無歸道:“不是,表面漂亮,內里丑惡的東西才會傷人?!?/br> 顧清影苦笑一下,“師兄說的是?!?/br> 正相顧無言之間,一聲打破月色—— “二位,這么晚了還不休息?” 二人一轉頭,果然是蕭念安逆風而來。 君子如玉,君子如月,意氣風發。 柳無歸道:“師兄?!?/br> 顧清影翻**去,也輕聲問好。 蕭念安道:“我已去信給方休,暗殺府的事情他最清楚,聽說他和霜夜也有交情,相信很快便有結果?!?/br> 顧清影忙道:“麻煩師兄了?!?/br> 蕭念安擺擺手,“不足言謝,你的事便是飛仙觀的事,飛仙觀的事,玉山絕不會袖手旁觀,何況還涉及家仇?!?/br> 他望一眼月色,“時候真是不早了,師妹明日還要看顧眾人,早些歇息?!?/br> 如此一說,柳無歸便也不便挽留,只能順著道:“是啊,師妹該休息了?!?/br> 顧清影解下披風交到他手里,“兩位師兄也早些休息,清影便回房了?!?/br> 柳無歸目送她轉身,漸行漸遠,目光惆悵而惋惜,卻聽蕭念安道:“你知道每次你與方休辭別,他都是如何看你的?” 柳無歸一蹙眉,語氣里竟帶了幾分賭氣的意味:“不知道?!?/br> 蕭念安道:“大約就是你方才看她走掉的那個樣子?!?/br> 柳無歸道:“師兄究竟想說什么?” 蕭念安道:“我想說……” “夜深了,孤男寡女,不大好?!?/br> 柳無歸貌似坦蕩:“師妹有心事,我開解她一二罷了?!?/br> 蕭念安似乎是笑了一聲,“她若想要你開解,自會去找你?!?/br> 一手拍在柳無歸肩頭,“你瞧,水中月,鏡中花,都是近在眼前卻得不到的東西,師弟,有些事情就是無可奈何,得不到的,她不喜歡你?!?/br> 這話說的太直白,像支利箭狠狠扎在柳無歸心頭,上頭還涂滿了烈性的毒,從傷口擴散了無數劇痛。 蕭念安道:“要么死纏爛打地讓她嫁給你,要么就斷了念想,你若想等她主動,等她想通,不太可能了?!?/br> “人生苦短?!?/br> 四個字一落音,柳無歸克制不住地怒起而視,蕭念安卻笑,“師弟別誤會,不只你,誰人不是人生苦短?” 他攬住師弟瘦弱的肩膀,“我在屋里藏了一壇酒,師弟不如與我一起,夜會杜康?” 人生總有自己扛不住的愁苦,要仰仗杜康。 雖然喝了酒,也無濟于事,但總能在最凄苦的心境里,給身體一點熱度,酒入愁腸,越喝越暖。 好歹能慰藉長夜。 同一片夜空,同一輪皎潔的圓月,甚至是同樣的,榮城的寒風—— 郊外,鴉鳴。 蘇棠頭一回喝安胎藥,苦味都是一樣的,這一碗卻更讓人惡心。 她一點喜悅也沒有,板著一張臉看兩個大夫喜出望外地恭喜陸大人,后者表情復雜極了,坐在床邊一拍床沿—— “只說情況如何便是?!?/br> 周康道:“姑娘之前受的內傷還沒好,傷上加傷……但好在姑娘底子尚好,又年輕,多多調養著就會好起來了,手腕的傷也只要按時敷藥便能痊愈?!?/br> 劉長安點頭哈腰,“是啊大人,姑娘才剛一個月,是要務必當心,還要……” 他窺一眼陸子宣的神色,艱難啟齒:“還要盡量保持心情愉悅些……” 蘇棠立刻冷笑,“呵,心情愉悅?那是不太可能了?!?/br> 陸子宣目光即至,恨不得在她臉上剜出一個洞來,“那女道人我已放了,還想如何?” 蘇棠皺著眉頭,咬咬牙仰頭一灌,把藥都喝盡,才道:“大人不連夜遠逃,反而就在榮城落腳,真是聰慧又膽大?!?/br> 陸子宣道:“她以為人早就逃遠了,反而榮城很安全,暗殺府的門生廣布天下,沒有哪里是我安置不了的地方?!?/br> 他轉頭一視,屋里的人便會意退出去,只留一男一女開誠布公。 “蘇姑娘,事已至此,雖然今時今**我都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 “大人錯了,我很樂意事情變成這樣?!?/br> 鴨絨軟被在她手里輕揉,“原來大人不想要一個健健康康的孩子……” 陸子宣未答,只問:“花姬到底是不是你們的內應?” 蘇棠轉轉眸子,“我說的話,你會信么?” 陸子宣未置可否,哼笑一聲,抬手撩開她眼前一縷碎發,“你說當個女人是不是很好,關鍵的時候還能有個孩子保命?” 蘇棠目光如炬,“按我說,不好?!?/br> “我若是個男子,就不會落到這個地步,也就不需要什么孩子來保命了?!?/br> 陸子宣沉默半響,似在考慮這話對與錯,最后道:“你我彼此都相恨,都恨不得把對方千刀萬剮,卻還不得不繼續朝夕相對,不若你我……互作一誓?!?/br> 蘇棠似笑非笑,“大人是惡人,我也是惡人,大人不是君子,我也不是,小人與小人之間互相發誓,是誰在騙誰呢?” 陸子宣點頭,“是,與虎謀皮,水中撈月。不過只要誓言發得夠毒,小人也會忌憚?!?/br> 他猙獰一笑,“陸某作誓,絕不對顧清影下手,否則無后而終?!?/br> 蘇棠眼皮一跳,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大人這個誓說的真好聽,蘇棠多少年沒有聽過這么好聽的話了?!?/br> 陸子宣道:“該你了?!?/br> 蘇棠道:“你希望我發什么誓呢?” 陸子宣道:“發誓你絕不動我骨血子女分毫?!?/br> 蘇棠呵呵直笑,清了清嗓子便道:“在下發誓,若起歹心,動了陸大人子女一分一毫,我便——” 陸子宣厲聲打斷,接口:“顧清影便不得好死?!?/br> 一時房中再無聲響,蘇棠直直瞪著他,齒根麻木。 陸子宣笑著拍拍她手背,“不敢嗎?你真以為有了這個孩子,就能呼風喚雨了?我不殺顧清影,可以殺她同門,甚至可以挖了顧氏祖墳,蘇棠,你看看,也有你忌憚的誓句,光是聽一聽,你就怕了?!?/br> “你一言,我一語,公平得很,你也安心,我也安心,都是歹惡之徒,要彼此安心多難吶,可兩句話卻就可以辦到,你說人言多奇妙?!?/br> 蘇棠聽他用這副江湖前輩的姿態講完這通道理,拳頭攥得掌心都疼—— 她實在是想殺了陸子宣那兩個孩子,她一點不覺得那二人無辜,生為陸子宣的兒女,那叫活該。 但是此刻,受制于人,生死難料—— 反正陸子宣命不久矣了,兩個孩童……不殺也就不殺了罷。 于是仰頭一嘆,依言起誓:“我若動歹心,動了你子女一分一毫,顧清影便……” 就算下定決心不會違背毒誓,說到這里她仍舊被驚心,顧清影變成了她的軟肋,她若用自己的命發誓,來日一定反悔,可用顧清影的命發誓,就連說出來都膽怯。 “不得好死?!?/br> 四字話音一落,蘇棠無端暴怒,氣得喘息聲都沉重急促,對視之下,陸子宣滿意一笑,臉色好似都紅潤了幾分。 這種誓言真的可信? 反正很久之后那兩個孩子還是死了,顧清影卻好好的。 蘇棠便也知道,毒誓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