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者破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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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被稱為俠。 俠也會殺人,可是卻聲名遠揚。 就算是兇徒,有的人也有原則,比如不殺孩童,不殺女人,不殺老弱。 這些原則,蘇棠都沒有。 她從馬車顛簸里醒過來,聽到有人在倒水。 女侍衛低眉順眼地扶她起來,杯盞被放進她手里,肩骨抽痛著,她一口飲盡,啞聲道:“銀子……” 女侍衛愣了片刻,從榻下取出一個紅木錦盒打開來,里面壘了五層銀錠,每一塊都銀光閃閃。 金淮聽到里頭的動靜,在簾外問道:“夫人您醒了?” 小窗外白光刺眼,蘇棠掀開一看,閉了眼睛又掩上了光,頹然靠在那里,攥著一錠銀子,陰森盯著女侍衛道:“為什么不早點給我?” 女侍衛一頭霧水,跪在馬車里發抖。 蘇棠卻沒有想殺人,語氣淡淡,“出去?!?/br> 她一喚:“金長老?!?/br> 金淮小心翼翼地掀起車簾,緩緩挪進去,“夫人?!?/br> 蘇棠道:“昨夜……” 金淮糾正她:“是前天夜里?!?/br> 蘇棠眉梢一動——原來自己睡了一天了。 她苦笑一下,“有什么消息嗎……” 金淮道:“今早白嵐領著人殺去羅剎樓了?!?/br> 他思量片刻,“不是去總教,總教相隔太遠,他們以為刺客是從分教去的,不過也得幾天才到。夫人您覺得如何了,調息恢復一下?!?/br> 蘇棠凝神一想:羅剎樓的分樓在榮城以南的迎楓關—— 她沉著臉,“顧清影也去了嗎……” 金淮搖搖頭,“屬下不知道,行在路上,沒法準確探查?!?/br> 蘇棠捂著肩,“金長老幫我運功療傷的?!?/br> 這不是個疑問句。 金淮點頭。 她虛弱地側過頭,“不知道沈閣主知道了,會不會獎賞你呢?!?/br> 金淮氣結,“當時的情況,屬下不得不……雖然屬下碰了您,但是為了救您,夫人不會一定要恩將仇報罷?!?/br> 蘇棠勉強笑一笑,“當然不會了,不過,前天夜里的事情,你也不會說出去,對吧?” 金淮道:“當然,屬下從來不多嘴?!?/br> 他指一指榻邊的食盒,“夫人,里頭有飯菜,您想必餓了,都還是熱的呢?!?/br> 蘇棠好似虛弱得連眼睛里的鋒芒都無力支撐,說話的聲音又輕又軟,微微沙啞卻勾人心動,恬靜的臉上惶惶失神。 “夫人?”金淮驚奇地看著她,“藥也在盒子里,您吃點東西,趕緊喝了?!?/br> 蘇棠掀開蓋子,一陣飯菜香氣撲鼻而來,她卻取了下一層的藥,眉頭微蹙,仰頭咕嘟嘟地全都喝了下去。 “我們這是去哪里?” 她被苦得眉頭打結,但氣息真的順暢了不少。 金淮道:“準備北渡岑江,走水路回去,水路平坦些,利于您養傷?!?/br> 蘇棠轉眸一掃,“停下?!?/br> “轉道去迎楓關?!?/br> 金淮急道:“夫人你瘋了?迎楓關逆向,一來一回若耽誤了時間,還沒等回到澹州你就會蠱發!” 蘇棠道:“你也知道是我蠱發,不是你,cao這些心做什么?!” 稍一動怒,真氣便又激蕩起來,金淮見她皺著眉頭垂首,建議道:“您若想殺了顧清影,屬下派人去就是了?!?/br> 蘇棠眼中鋒光即回,“你敢!” 她喘著氣,“誰也不許動她,誰也不行……” “你若還不叫馬車停下,我就即刻自斷筋脈死在這里?!?/br> 金淮趕緊叫停,復又回頭規勸,“夫人,真的不能耽擱,不然閣主怪罪下來,屬下……” 蘇棠道:“你不信我能保你性命?我發誓他不會怪罪你的,金長老……” 她嬌然一笑,眼光柔柔地望著中年男人,“奴家求你了?!?/br> 這一聲入耳,金淮只覺骨頭都快酥了,眼前閃過那日丹夫人肚兜上的仙鶴,微微紅了臉。 夫人蒼白的臉上帶著嗔怪的神情,長睫一掃,三分委屈七分期待,“金長老,我會記得你的好?!?/br> 金淮吞吞吐吐道:“夫……夫人言重了……” 馬車轉向,一行侍衛都面面相覷又不敢多問,只能勒轉馬頭踏去。 未過多久,蘇棠換了衣裳掀簾而出,三匹黑馬上,中間是金淮回頭而問:“夫人,您出來作甚?” 蘇棠腳步有些浮,抬手一指—— “你下去?!?/br> 金淮看出她嫌馬車太慢要自己上來,好言勸道:“夫人,馬匹顛簸,您內傷未愈……” 蘇棠當即飛手甩了一枚百裂針,不是沖著他,是沖著那侍衛去的,人一聲慘呼也沒發出來,當場斃于馬下。 金淮憤憤地低頭,“夫人只是要匹馬,何故又隨手就殺人?” 蘇棠這回沒有笑,也沒有從前殺了人后那得意又鄙夷的樣子,仿佛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指尖—— 這已經成了習慣了。 一時改不掉。 金淮低聲道:“夫人不怕殺戮太多了折壽嗎……” 蘇棠像被觸到逆鱗,桃花眼里又是一片兇光,“折壽?世上若真有神明,就不會讓我成這樣,神明若真的有靈,我這樣的人早就死了,可見神明無稽,簡直可笑!” 夫人旋身上馬,一刀砍斷了拴在馬上的長繩,搶過金淮手中馬鞭,青衣一晃,疾馳而去。 金淮招呼四下的人:“還不追上她!” 馬蹄飛踏,一路驚秋,過葉卷風,紛飛周遭秋意濃。 她能感覺到那只蠱蟲在心脈里游躥,像在警告她—— 回頭是岸。 金淮喘著氣追上她,“夫人何必這么著急,萬一身體出了什么岔子,屬下如何擔待?” 蘇棠道:“與你何干?我若死了,也不會找你索命?!?/br> 馬蹄聲嘈雜,噠噠不停,一眾人聲勢浩大地飛奔,吸引了無數路人眼光。 那為首的姑娘青衣上的海棠一閃即過,束起的長發凌然隨風,黑馬嘶鳴著,固執地沖向他們所不知的遠方。 前頭漸臨彰和橋,兩岸金菊香,水中荷花已了無香韻,春早去,夏已遠,辰光從來不知等待。 落霞瀑上,三星峰后,轉過登龍門,翻吳翠山,飛仙觀里的人走了大半。 白嵐見得受傷的顧清影,后者喃喃“羅剎樓”三字便昏昏睡去,氣極的白嵐當即帶著眾人出觀上馬,奔著迎楓關而去。 顧清影在夢里看到蘭靈,大師姐一劍架在她頸上,質問她為何殺了**—— 顧清影當即就想以死謝罪,然清醒之后未去尋死,她調息片刻,穿戴整齊,看到拂塵被師父放在桌案上,一時愧恨交疊痛不欲生。 臥房床下,細長的錦盒里,放著塵封已久的利劍,女人的聲音模糊過耳—— 你為什么不用劍,你若用劍,倒在那里的可能就是我了。 顧清影抽劍而視,看到劍刃上映著自己恨怒的雙眸,知道念多少遍道德經也消不掉這恨欲。 進門小師妹放下藥碗上前,“顧師姐,你怎么了?” 顧清影冷冷問:“師父呢……” 她灰敗的臉上木然蕭索,小師妹道:“師父帶著師兄師姐還有莫長老一起去迎楓關了?!?/br> 顧清影道:“何時啟程的?!?/br> 小師妹道:“今早?!?/br> 顧清影緩緩點頭,“你,去幫我牽匹馬來?!?/br> 小師妹道:“可是師姐有傷在身,該臥床靜養,怎么能——” 顧清影將利劍入鞘,發絲輕揚,眼中之厲不容置疑,“我若不手刃她,誓不為人!” “待我殺了她,就去師姐墳前以死謝罪?!?/br> 世人皆說她像個菩薩,其實根本不是,她只是知道自己易染戾氣故而自律,她以為手中無劍便可懷仁—— 我不殺人便可太平。 可我手中無劍,敵卻手中有刀,我心向仁,敵卻滿心陰毒。 十幾個師弟師妹命喪當夜,她連那女人究竟是何目的也不知道。 顧清影久不握劍了,那冰涼生硬在手心,突生陌生感。 人說兵心相通,我棄你這樣久,到頭來還要求你助我,若劍真的有靈,是否也會怨恨委屈。 女道人道袍一翻,輕然上馬,胸膛劇烈起伏,韁繩勒在虎口上,很快壓出一道紅痕。 她恍惚憶起父親曾說—— 用毒的人就是世上最毒的人。 醫者知毒而不用。 毒者通醫—— 而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