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者
一月而跨百年,這不僅讓謝從戎一掀而起攥了襟子,也讓伏支云支著半拉身子蒼眸不信而疑的看準了垣容,唯有謝知還低眉圈著艾羅小心無動的保其伏膝睡姿之溫。 “百年于一月而過,父王自是不能為信,只是再查數座營帳后,事情更是沒了任何轉圜余地,隨后他又去往族中追查,才而得知家中族親早已去世,只有兄弟子孫還在。于他們口中又知當年的自己早已死在北剎人手中,不僅于此,北剎人也在百年之前全族消失蹤跡不說,一連北荒克剎一族也是舉族全失?!?/br> 垣容垂而斂眉,“北荒人認得父王手中黑金闊刀,早有人憑此上報鳳政軍令,隨后鳳政軍令一路尾行至族親之中才現身要捉拿與父王。此時父王手中無據,不僅不能把這奇怪之事說于人聽,也不能因此連帶族親陷于絕境,于是就逃脫族中認準了那姑娘消失的北方繼續追了下去?!?/br> “既然消失于北方,” 謝從戎忍不住跨進一步,挽袖問道,“柳州王又如何下了南方柳州之地?” “沒錯?!?/br> 垣容抬眉,“那姑娘消失的確實就是北方,父王也一直認準了那就是北方,然一路追行下去,所至所達......” “都是南方?!?/br> “所以柳州王一路南下柳州最南,” 謝從戎有所恍悟道,“就只是在追那姑娘之消失所在?” “誰知道呢?” 垣容微有一笑,靜眸轉向伏支云,顯然的在表達某種意猶期待。 “鳳政軍令向來七人一組,為首者正有白頭鷂鷹相伴?!?/br> 不負其望的伏支云皺眉做緊,卻薄有哂笑,“柳州王孤身抵州時能有鷂鷹相伴,不是令首囑意,就是他已經成為令首。莫非王女以為憑此七人在手,整個北荒也都在手?” “北荒與夏隔著整個青葉與草甸古原,” 垣容不避,“制首恐是多想?!?/br> “有趣?!?/br> 伏支云起身,摩挲著腰間刀柄踱步道,“王女究竟意欲何為?” 垣容也做起身,“各位就不覺得奇怪嗎?” “你是說?!?/br> 伏支云溜眉一想,回身按刀看著垣容,“是有人故意把我們這些人......” “聚在一起?” “晏師之徒,淵墟謝家,王樹金甲,石原之衛,鳳政北荒,唯一還沒有蹤跡的......” 垣容側步一走,“就是那孤自牽驢之人了吧?!?/br> “王女是說?!?/br> 伏支云暗壓蒼眸,“是有人故意再現王樹枯涸之景,為的就是那石頭城再現?” “咱們這位晏師高徒非常的聰明,” 轉步又回,垣容自迎謝從戎與伏支云,“不僅看破不說破的由著我們自個兒把這舊局給捋了清楚,也還把新的故事都算在了途中,這故事怕是很難講得完了?!?/br> 數道目光齊聚,是個人都不能再以當初那種懷以天真無憂的姿態去看艾羅,謝知卻默然抬起右手纖指捋過艾羅耳際散發,半是冷清含威又半是溫柔咬藏著說道,“先生同我說過許多故事,有些我忘了,有些我卻一刻也不能忘。她說,遇見我的那天雪下得特別真實,那驢也挺乖的,跟關在籠子里的倔樣子一點兒也不像。她還說有一天也要帶著我出去看看,我信了?!?/br> “你們不信她?!?/br> 指尖攏在艾羅發頂,謝知抬起蒙帶青眼掃視眾人一圈,最后落在垣容側過來的靜眸上。 “我信?!?/br> “哎呀,” 謝從戎忽然挽袖負后欠身淺禮一笑,“這事兒我說完了也聽完了,就走了?!?/br> “雨也停了?!?/br> 蒙帶眼眉稍轉,謝知一抽左肩長短劍中長劍輕放身旁,再輕托艾羅轉靠肩頭,最后提劍摟著艾羅起了身,“是該走了?!?/br> “怎么,” 謝從戎雍眉含笑,“是想著要送我一送?” “家師向來與謝家親近?!?/br> 謝知薄噙冷聲,“我們師姐妹是該送一送的?!?/br> “那就請吧?!?/br> 謝從戎笑意不減,青衣垂袖一側身,看似款步生雅的慢搖姿態卻于剎那飄至洞口,再而側顏回望,似是有意等待謝知一般再噙薄笑,只這一笑再不同先前溫雅,反而薄壓含光直挑眼角,竟是分外冰寒。 步轉于側,摟著艾羅的左手再并指擒招往前一送,謝知已把左足腳尖跟而墊在艾羅腳后,便是片微不擾的托著艾羅就落在了謝從戎半身之后...... 眼瞧雙謝之間一觸即發,伏支云與衛蜉立即反手壓刀捉劍的護在了垣容兩側,垣容卻是含溫淺笑著往前即走,“那我們也送一送吧?!?/br> “王女還真是不嫌兒事多?!?/br> 謝從戎的身手也罷,謝知這一招托著人還分毫不驚醒艾羅的片微舉招卻是又讓伏支云暗中驚了一驚,尤其是歷經河崖一戰,他自認為已摸得謝知幾分根底,但同此一比,卻是又另見門道,自然是想跟上去再瞧個真章也是。 垣容步走不緩,“制首又如何不是?” “石頭城可遠不及百年之密予人以深,” 蒼眸直追謝從戎與摟著艾羅的謝知進入雨后密林,伏支云滿有不屑道,“王女可真下得了血本?!?/br> “世間瑰奇何其多,” 垣容依舊沉靜,“即便我輩不得其解,也終有人能得一解。何論巫州王女千年猶在,沒準兒留到最后所得,正是巫州所在呢?” 眼角一瞟這十四歲少女不動側顏,伏支云心中又再有驟緊,忍不住嘴角暗動道,“以我巫州王長女做開局之引,又以晏師之徒為自困,再以李林澤之死表以不怕以親做挾,那自剮之局不僅表以不懼用刑也是借此籠絡民心再而激我巫州王出手,今夜又以聞說提及背后或有或無之靠山,一句‘看破不說破’的又把這事事攢局都推到晏師之上,王女這一步一引還真是算得好得很吶??上Ъ扔心顷處熤角频贸鐾跖诵杏幸?,我輩又是如何瞧得不出?” “巫州沒有壞處?!?/br> 垣容仍無眸晃動搖,“此去往后,垣容也不會去破壞巫州的任何好處。制首只要相信這一點就是了?!?/br> “是嗎?” 伏支云自是不信。 “不信我,” 垣容卻是一步走前,“也總該信這衣裳也是?!?/br> 伏支云一愣,卻是即刻強壓眉峰暗吞一口氣的跟了上去。 誰讓他早就斷過垣容這身衣裳確是巫州王長女所用巫州血蠶特制的防寒又防暑的王女大服呢。 “你這一送,該不會以為是我在那頑固手上吃了虧,自己就有了些勝算是吧?” 進入落雨剛停的河道邊林,混合泥土葷腥的半新空氣早已拂面潮濕,謝從戎負劍未止繼續朝那先前一戰的崖邊河道東走。 自然知曉謝從戎是依言而去斬下那十八人頭顱送往京中交差,但自見到那柄斬過先生的青虹殘劍起,謝知心中就從未遏止過一念。 那就是一定要在此劍之下走上一走。 而至摟著艾羅同行,是她已經不能再信垣容,尤其是在聽過這幾個心懷各異的故事之后,垣容背后之人才或有可能就是這布局一切之人。然不管是其目的真實如何,身份已有佐證的艾羅都已成為了其中關鍵所在,她自然不能再輕易信人的也再把艾羅于輕易交付。 她只有自己可以相信,也只有懷側之人...... 可以相信。 “我需要證明一件事?!?/br> 步法是數著艾羅呼吸節奏而行的,面上看去是為了不以橫加擾亂艾羅小睡,實則是因為以謝從戎的技擊手段乃至艾羅自身不差的技擊來看,艾羅都不可能沒有驚醒而謝從戎也不可能不知。再而猜測艾羅之所以不醒,顯然的是在打算一路配合自己。是而除卻當初出洞第一步,進入雨林之后的步法變幻艾羅都有在暗中同自己同息同調,因而兩人追著謝從戎的步法不僅沒有太多吃力,也是在為后來直面謝從戎而打下彼此的基礎配合。 “那我可以百分百的告訴你,這劍......” 步走忽停,謝從戎一而轉身,于暗夜雨林半隱眉目俊峰道,“就是斬下先生那把劍?!?/br> “你不配叫她先生?!?/br> 冷清斥威之際,謝知已是步法一變,先是暗推艾羅腰身往前疾踏三步,再是右手提劍順著艾羅暗影破綻之處一擊隱步直刺。 “當年新生兒一百三十九人,” 謝從戎偏步而避,熟料謝知左手巧出,再憑艾羅左身藏隱一抽長短劍中的短劍翻手便刺,“活到如今也不過你一人而已。這故事你卻為何不同他們講去?” “所以當初謝家留下先生,就是因為要處理每一年的新生兒身后之事?” 提及當年之事,謝知心中總有不穩,趁著左手短劍被謝從戎并指一壓之際,右手長劍立即轉明為暗而做下劈之勢,更此乘步順此一劈貼住艾羅前懷盈腰往自己身后一攬,左手短劍便是脫身一劃大圓,直往謝從戎側頸直刺。 “自然?!?/br> 右手拂面而過再拈謝知左手下圓短劍,左手也早已貼腰而出,謝從戎一招擒住艾羅趁著謝知長劍轉明為暗而接過手的長劍反勢上劈,便是一笑雍雅而道,“這么快的就變通隱步巧機,不愧是晏師之徒?!?/br> “知知要打你,” 幽眸微而凜開,右手再一松長劍頂腕去拖住謝從戎變招之機,艾羅左手順利接下長劍立轉為攻往前直刺謝從戎腰腹,“我就得打你?!?/br> 艾羅變招,謝知攻勢也到,謝從戎當即雙手同時一松長短之劍再而大步后躍一至雨林濕滑寬葉之上,大袖負手道,“可惜你們還不配我用劍?!?/br> “嘁,話總是容易說的?!?/br> 嘴上雖做挑釁不止,實則艾羅心中早有不穩,謝從戎這一落至濕滑寬葉,顯然是看準即便自己同謝知配合的再好,也會受其林葉窄小濕滑而致隱步變幻大打折扣不說,也會因此乘葉之地而更快的消耗內機陷于后力難續之境...... “我帶你?!?/br> 隱步隨人而變,十一步乘卻是獨行己機,話隨之際,謝知先是一轉短劍脫手拋空,再轉艾羅后腰托送而出而捉長劍入手,同此步踏追進劍鋒一挑短劍將其擊飛入林,便是連踩數片濕滑林葉合身縱劍飛撲謝從戎。 艾羅入空變輒身形,于此同行謝知一躍謝從戎頭頂,凌空捉住擊飛短劍正好刺向一避謝知撲刺的謝從戎轉勢后背。 唇有薄牽,足尖點葉微變身形,謝從戎便以闊背所負青虹劍身去擋。 變來變擋,艾羅凌空左手再跟招,一往謝從戎側來左肩一拂而走,右手短劍便此撤勢看似隨意一甩。 短劍再飛,謝知早已變勢擦過艾羅凌落之葉,不僅再把長劍交還艾羅,也還穩步變隨其勢擦過暗隱之處再踩十一變乘之步穩捉飛夜短劍,一而當空隱步擰轉,短劍藏鋒正好削往正自躲避艾羅長劍之勢的謝從戎后腰,就好似謝從戎自個兒把自個兒的正往兩人不斷交替變幻的長短劍中白白直送...... “單以隱步變幻,這兩人就不能于招于隱太過分離,若是隱步加以步乘之換,那么可近可遠就在謝知一念之間。這樣一來,雖未免太過置艾羅于危險之境,卻因其身份特殊而致謝從戎難以下去狠手......” 伏支云唇有贊許,“最難得的是這兩人間的絕對于信任,謝從戎怕是要吃些虧了?!?/br> “以短迎長,自然是要吃虧的?!?/br> 垣容泯然,“她的目的快達到了?!?/br> “呲啦?!?/br> 青衣左袖被拉開一條口子,謝從戎只將殘袖一卷而后,右手當即搭上劍柄而雍眉倒擰,冷然撤步落在泥濘地面盯著正一落謝知身旁又自俏然生笑的艾羅語變森然,“就這么想再一見這斬顱之劍?” “我要殺的不是你?!?/br> 步走一前,謝知長劍做挽,再而一捉艾羅手中短劍,溫和囑咐她道,“歇會兒吧?!?/br> 這旁若無人的蔑視之景一起,謝從戎嘴角立浮暗獰,冰冷雍眉便是壓抑無限嗤怒冷笑道,“原來你是想證明她還活著沒活著?!?/br> “習劍之人劍不離手,尤其是在謝色之已越萬物皆可為劍之境而仍執以以劍的境界,青虹劍就更不可能在于你手?!?/br> 把艾羅雖有不愿卻仍松去短劍的小不意表情落在余光之后,謝知捉緊短劍再往前走,“當日的一劍一式我都無不記在腦中心海,若你能再現當日之式,我便可證明她還活著且為你師。若你不能,那她就只能是為你所困?!?/br> 臉色再變陰狠,謝從戎有些被看穿后的急切憤然,“為什么就不能是死了!” 謝知再進,“你們還有求于她?!?/br> “真不知該說你情意可嘉,還是該說你愚蠢狂妄!” 一語落地,謝從戎已是劍出夜鴻,一點幽光閃耀掠過積雨飛濺枝林直指謝知咽喉。然謝知劍出兩花步走十一,窈窕身形只于濕滑闊葉點踩不休而翩然起落,并未于謝從戎做以任何明面劍刃交鋒。 一時間,眾人只見兩人于闊葉林中忽隱忽落交錯而至,一個是尺余殘劍猛踏泥濘走虛無,一個卻是雙劍頻出點葉長短削,分明未做任何劍刃交擊于無聲,卻各有變招擰步先與后,不過片刻之際,兩人身上皆各有劍鋒割裂衣衫飛血濺。 “知知!” 一見謝知身上傷數大于謝從戎,艾羅幽眉一蹙便要上,卻是林中微響風有落,正是伏支云一攔腰刀擋在前,“一劍化萬物,你過去不僅救不了她,還會害了她?!?/br> 原來謝從戎雖是一柄殘劍在手,卻是于此而聚無形內機化作任何之器,或有刀斧長鋒,亦有短锏橫打,更有化作長刃·鞭·器·乃至重錘闊盾,正集萬物攻守之器于一柄,看似兩人劍刃并無任一交擊之處,卻實于內機無形之處早有猛碰萬千。以殘劍為器也不僅是力化萬物生發之點,更是以劍做幌之地,不知其中厲害者只以為內機化劍于無形,便只會以破劍之勢去擋,自然就再也防不準其中萬千變化而吃于大虧。再以其先前落葉巧變看來,謝從戎并非不通步法,只是殘劍使出之時更以無形內機化器為要,此時若再摻以步法之巧,只怕反而會弄巧成拙,透露其內機化器之變...... 謝知自選一柄長短劍也并非隨意,正是利用長短劍的雙刃邊鋒試探其無形化器在先,再而摸準其無形化物是為何器,才能再有應對與拆解。這也正是她雖有所解卻總是會慢上一步受傷多于謝從戎之故。 雖早有看出自己一去是徒增其累,艾羅卻始終難忍心涌,尤其是在假意沉睡之時萬般感覺了那拂在自己額際耳邊的溫柔溫舉,她心中更是早有所動,恍而不是某種她一貫萬般厭惡的陌生親近,反而是某種難以遏制的熟悉想念。又再聽聞她那短的不能再短的故事之時,自己也竟莫名覺得心中酸楚而別扭于不適,分外的不想這人去格外念叨她那位‘先生’似的...... 思緒亂涌之際,謝知忽而雙劍亂花一交,一縱林葉直奔自己而來,再定睛一看,原是謝從戎正一劍于無形直沖自己在先。 “你撒什么劍的!” 一見謝知有心撤勢合身而撲,艾羅當即一繞伏支云身后轉至其前就先去攔那謝從戎。 “鏘!” 沉默于林的剎那影至,期待已久的劍刃交擊之聲也終有響起,伏支云往前提刀一踏,只見一身淋淋血色的青虹殘刃正堪堪撞在艾羅手中短劍,她一雙幽眸卻滿是想不明白的望著眼前以左肩rou身抵擋青虹猛進的彩衣紋繡小姑娘動了動唇,最終什么聲兒也沒發出來。 “她,她只能......” 慣透肩胛的劇痛正在半身彌漫,彩衣紋繡的小姑娘阿儺卻右手一把自青虹殘刃抓在了近在咫尺的謝從戎左肩青衣,揉碎了也似的強忍喘息道,“死在...死在......” “我手上!” ※※※※※※※※※※※※※※※※※※※※ 初次配合。 知知的明暗隱步于步乘之數不是瞎設計的,長短劍更如是。 /// 要宅瘋了,昏天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