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棱刷開程式武館的門，收起傘，雨水順著傘身匯到尖端淅淅瀝瀝地留下來，水珠在深灰的地毯上停留一會兒，就消失不見，化作斑斑點點的比地毯更深的灰。他緊了緊衣服領口，一場秋雨把最后一點夏季的影子澆熄了。

    武館二層只有零星幾個人，室內開了燈，在陰沉的雨天像是一方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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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棱看了一圈，在角落里的一臺跑步機上找到了程復，他正掛著無線耳機，邊看視頻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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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手揮了揮，程復側頭看見了旁邊的路棱，有些詫異，“你怎么來了？”這天沒活動且下雨，況且路棱還是作業滿背包的中學生。

    路棱眼神示意了一下磨砂玻璃后的會議室，“我有些事想問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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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復看路棱并不著急，知道不是什么緊急的事情，但這樣的大雨天還跑來說明事情比較重要，他接了壺水，在燒水壺逐漸響起的聲音里往砂質的小壺里添上茶葉，等水燒開緩緩沖入，蓋緊壺蓋，這才拿著茶壺和兩個小茶杯落座。。

    路棱拉開上衣拉鏈，從內側寬大的口袋里拿出一個長條形的塑料袋，打開袋子把里面的信封放到桌上，推向對面的程復。

    程復接過還帶著些許溫度的信，在看到信封上的字的一剎那，原本輕松的神情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在我家儲物間看到的?！甭防庋a充說。

    “我打開了？”不管寫給誰的，這封信在近十年里一直保存在路棱家里是事實。

    “請便?！北緛砭褪菐Ыo你的。

    程復想直接打開，發現信封的膠水雖已有些變色，但還是封得嚴實。這些年已經幾乎沒有人會寫信了，他打開旁邊的柜子，在會議用具抽屜里翻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把美工刀，小心地把信封裁開來。

    哪怕保存得算是不錯，沒有風吹日曬也沒有人手的汗液浸濕，信紙還是有些發黃，信僅一頁紙，程復很快就讀完了。

    “我能看看嗎？”路棱適時出聲打斷。

    程復把信紙遞給路棱，心知路棱大可以自己看完再給他，或者干脆裝作無事發生。

    只是路棱所要的顯然并不只是看信，而是要問他這個當年的參與者一些事情。

    路棱重新把信紙折疊塞回信封里，信里落款的時間比他前段時間收到的那封慢遞稍晚，字跡如出一轍，只是這封內容大致是“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有機會幫忙關照一下我兒子”的信并沒有在當年送到希望收到的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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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兜兜轉轉多年，事情都早已在做的時候才收到這樣一份來自當年的囑托。

    程復猜到了路棱想問什么，“你爸爸，我叫他路叔，是我的老師，要真的算起來你應該叫我一聲師兄?！彼惺艿搅寺防獾木o繃，打趣一聲試圖緩和一下氣氛，并沒有指望這么多年來以路棱視角，與他毫無關系的情況下能收獲一個師弟。

    “師兄?！甭防夂茏匀坏亟辛?，倒是把程復給怔住了，“你知道我爸，還有我媽，他們去哪里了嗎？”

    “知道?！背虖突卮?，“但是現在還不能告訴你?！?/br>
    為什么？路棱的手攥緊又松開，指甲在手心留下印痕。這是他找了這么多年，等了這么多年，離父母的消息最近的一次，卻沒想到收獲這樣一個輕飄飄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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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復把在杯里添上茶葉，推給路棱一杯，“你已經知道很多了。我現在能告訴你的是你的父母離開了，有一天我也會離開，在未來的某一天你也會離開。離開與否一開始是可以選擇的，哪怕是要付出什么，但是在越后來付出的代價就越大，直到無權做出任何選擇?！?/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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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時候？”

    “可能立刻，可能明天，也可能一直到你去世都不會?！?/br>
    路棱看著專心喝茶的程復，知道在這個點上他今天已經問不出什么了，轉移了話題，“那你見過小時候的我？”他童年時代的記憶并沒有任何關于程復的片段。

    “見過，我那時候父母常年出差，就被托在叔叔家，在你家旁邊，常到你家來玩，一來二去就和路叔熟悉了。后來出了一些事之后就認了老師。那時候我常和你一起玩，只是你不記得了?！?/br>
    住在旁邊……？那不是程馨家嗎？他沒記錯的話程馨父親這一輩僅兄弟二人，那程復的叔叔就是程馨的父親，但他沒有關于這些的哪怕一點記憶，這樣一來程馨可能并不是他想的因為機緣巧合開始熟悉的高中同學。

    “那程馨……？”

    “那時候經常是我帶你們兩個小孩一起玩，還有你們自己玩?！?/br>
    難怪他對程馨還有程復從來生不起什么排斥的心理，這根本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被他忘記的故人。

    “我全都不記得了?！?/br>
    “我知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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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棱吃驚地抬起頭來看程復的眼睛，看不出一點玩笑的意味。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這個記不清和你有關系嗎？在那些事件里你到底是什么角色？太多的問題涌出，把他原本就不太清晰的腦子攪得一團亂。

    “這是路叔做的，他和我說過，為了保護你，在不短的時間里你孩童時代的記憶都會很模糊，可能有哪一天遇到什么相關的事，你會一點點想起來?！?/br>
    “我之前遇到過一個管理者，他告訴我這一切會有結束的一天?！?/br>
    “還遇到gm了？你運氣不錯啊?！?/br>
    “會有嗎？”

    “如果只是‘結束’的話，會有?！?/br>
    程復看著面前還是略顯單薄的少年，和他仍有些稚氣的棱角不夠分明的臉，心想，好好生活好好長大，會有你做出選擇的那一天，而你的生活也遠不到盡頭。

    路棱把那封信給程復留下，從程復的反應看來前段時間那封“慢遞”并不是由程復代為寄出的，那來自于誰就又是一個全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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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撐著傘走在回去的路上，口袋里手機震動，拿出來一看是一條來自楊老師的消息，“表現不錯，我得到內部消息這次物理競賽我們學校兩個獲獎的，你和李納納，名次他們說都還可以?！?/br>
    至少還是有一些好消息的。

    路棱收起手機，腳步有些輕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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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周1/2，全文倒數第二章，下一章推薦背景音樂為米津玄師的lem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