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快樂
在下界做凡人行徑時,我和阿玉一起淋過一場雨。 那時候我沒有記憶,修為也被封了,像是透明琉璃罐子里的蟲兒,四處飛撲著,以為下一個瞬間就是出路,實則凄凄慘慘、徒勞無功。那時候我對阿玉還有些畏懼之情,難得和他一起出門,心里的脾氣也不敢發。不過,若是拋去了我心中那些情緒,那番經歷可以稱得上是極盡溫情了。 那天是凡人的年慶,城里搭臺子演了悲喜戲,演的是幾代前朝時一對小兒女的愛恨情長。戲里女角兒皆是由男性扮演,少年人挑眉朗聲念著詞:“……便愛他眉眼也溫柔、身材也高挑、品格也瀟灑、才學也驕傲……” 我修為被封精神不濟,半途昏昏欲睡,隨便往身旁能墊腦袋的地方一靠,再醒來,四周除了阿玉,竟然沒有了人跡。我迎合著阿玉的性子,做乖巧狀不說話,只從他肩上起來,抬眼看他。 阿玉問我:“怎么了?” 這人正在我眼前。入睡前那句戲詞突然入了我的眼,阿玉從來仙人之姿。那句詞肖他,他卻更佳,不止溫柔高挑、瀟灑驕傲……真要夸他,我卻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凡人那些字眼,似乎都配不上他。 他問我看他做什么,我只能磕磕巴巴地道歉,像個逃堂的小學子不敢看先生的模樣。 我是真的不敢看他,怕眼中**唐突了他,怕他厭棄了我,只是礙于我不知道的種種前因不好趕我離開。 這個時候,我還沒牽過阿玉的手。 見我支吾,他領著我往戲堂外走。那天路上積了厚厚一層雪,門口有稚子玩鬧,來往的雪球又密又亂,我皺著眉往前走,指望他們能避讓著些,卻被雪球打了滿身。我下意識動手想用法訣除掉滿身的雪,手勢做下去幾個,只被那群幼子笑著多打了幾個雪球。 手中起勢時,阿玉看著我動作,似乎是體諒我眼中沉郁,他撫了撫我肩,去掉了我一身雪痕,再一揮手,我們已在幾里之外了。我當即神色更為不虞,怕惹他生氣,不敢發作。他對我總是體察,垂眼問我:“你要回去嗎?” 當時雪花又紛紛落入人間,旁邊攤子上的餃子鍋里透著熱氣。我心中晦澀,只急急忙忙找理由掩蓋情緒:“我討厭雪天?!?/br> 做修士時,我不討厭雪天。漫天飄雪襯得我紅衣更靈動,用法訣調弄風雪還能為我平添雅趣。我討厭的是修為被封的無力感,靈韻仙人卻對我的話信以為真。他手一揮,漫天冰消雪解,再落到我身上的便成了細密的雨絲,為行人的衣衫添了些細密紋飾,更引起聲聲驚嘆。 他本來盯著餃子攤,此時偏過頭,問我:“要傘嗎?” 我搖搖頭,往前走了一步,牽起他的手。誓心契扣合在一起,我對身邊的人少了怯意,偏過頭輕聲說:“以后,只要有仙長陪著,我就不討厭雪天?!?/br> “不要叫我仙長?!?/br> 我重復了剛剛的話:“只要有阿玉陪著,我再不會討厭任何天象,不論晴雪風雨?!?/br> 那天里藏著很多第一次,那是我第一次叫他“阿玉”,是我第一次主動牽他的手,是我們第一次一起淋雨,也是我們第一次一起聽了一場凡人的戲。 [br] 我換了幾重歷法,算來算去,發現今日又是下界凡人的年慶了。 拋著手里的卦牌,我從書房里找到阿玉,問他:“玉郎,你還記不記得在下界的時候,有一次我們去聽戲,出來時下雪,你還換了天象,吹雪成雨?!?/br> 他盯了我幾息的功夫,點頭糾正我:“那個法訣不是靠吹的?!?/br> 這般較真的阿玉著實可愛,我晃了晃手指,問:“那天我們遇到一個餃子攤,你只盯著它,是不是饞了?” 他愣了愣,說:“那種吃食,你曾經提到過?!?/br> 阿玉指的曾經是我做芳心魔尊時候的曾經,那時候說過的話,細節我真的難回憶起。言罷我不再言語,只是拉著阿玉往煉丹房走,掀了丹爐先壘了灶臺,吩咐手下人整了各色原料,把阿玉和他手中的書卷妥當安置到一旁,折了丹鼎的三條腿把它當成鍋,加上水就開始照著記憶里的方子折騰餃子。 我捻了幾口糖餡,招呼著就往阿玉嘴里塞。我遞手過去,他就張口接住,我心中百般忍耐,眼忍不住往他唇上移,嘴上說:“阿玉口中的糖,到底甜成了幾分?” 上界沒什么能做食材的東西,我只知道我和了些甜蜜又黏膩的糖餡兒,卻不知道那東西還有些粘牙。阿玉看著我,唇輕啟要回話,卻做了支吾的樣子,半天發不出人聲。 阿玉好歹處理掉了那幾口餡料,細細告訴我那東西的味道,我看著他的唇又是一番意馬心猿。我不再難為手里的東西,手一揮推開門,拉著阿玉往外走,偏頭同他通稟:“玉郎,下雪了?!?/br> 他也看我,黑玉般的眼珠凝然:“你不喜歡雪天?!?/br> “有你在身邊,我就什么都喜歡了,”我拖了拖調子,知道他不善情話,提醒他,“此時玉郎該問我性情變化的緣由了?!?/br> 他就問:“阿沐為什么又喜歡雪天了?” “因為,”我執起他的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