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想到江對岸的話,坐公交車的話需要三個小時。 坐船,只需要二十分鐘左右。 時間緊迫,白窮并不想耽擱,卻不想他運氣不好,碰上了早高峰期,出租車打不到,公交車它又不來,就在此時白窮看到了一位小伙子騎著單車從他面前駛過。 白窮的自行車騎得也挺好的,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小區車庫里還停放著一輛他的自行車。于是他立馬往回跑,到去小區的車庫,果然在哪里找到掛著他吊牌的自行車。 他將自行車提出來,利索地踩上自行車,風風火火往江邊騎去。 清晨的河壩很安靜,霧氣繚繞,空氣清新,樹木嫩翠,不算熱鬧,但要的就是這種幽靜的氣氛。老年人就喜歡趁著清晨結伴步行到此處,欣賞江邊的這番美景。 彎腰著,瘋狂踩著自行車車轱轆的白窮,和他們的畫風是不一樣的。 到達河壩,白窮將把手一轉,“嗖”的一聲停下。 他一腳踩著地面,一腳壓著剎車,單手握緊把手,站在橋頭,仰望波光粼粼的江水。波瀾起伏,兩岸的青山綠水也蕩了蕩,分不清綠得是山還是水,再拌上朦朧的一層煙霧,恍如隔世仙境。 白窮望了望對岸的青山,眼里帶著眷戀。 他眷念的不是山,只是那座山里的人。 河壩租車的生意一向異常繁榮,租車的老板早早來了,用水管將一輛輛自行車沖刷得發亮。 學生總喜歡在放學后結伴到此騎自行車,在河壩繞上一圈,一天的疲勞好像都化解了。 節假日時小情侶也喜歡湊在一起,騎雙人自行車,好不膩歪。 只是現在時候沒到時候,又是工作日,此刻自然沒生意。 等洗完車,自行車在清晨的光輝里熠熠生輝,流淌著水滴,老板拿著豆漿油條,孤零零蹲在一棵樹下吃。 白窮走過去說:“老板,我要去對岸,能把這輛自行車寄存在你這里嗎?給你二十塊錢就當停車費了?!?/br> 老板抬頭看了他一眼,嘴里還咀嚼著油條。 等他嚼爛了咽下去,喝口豆漿咕噥一聲懟下去。 就在白窮以為這位老板會拒絕的時候,他點頭說,“行啊?!?/br> 白窮笑著道謝,他要到對岸去找元柏,得把自行車留在這里,不然帶著多不方便啊。 江水美得出眾,白窮卻是來不及欣賞,只瞥見那??吭诎哆呅№陌状?,匆忙下石梯踩過嘎吱嘎吱的木板,踏上船頭,船頭聚著幾位工作人員。 白窮的目光并沒有在他們身邊停留,走進船艙里尋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吹了吹清爽的江風,將身上的暑氣洗了洗。 破舊船艙吹來一股江水的腥味,屁股底下的塑料椅子也硌得慌,白窮卻是無端感覺到安心。 沒過多久,船開始前行,轟隆轟隆的馬達聲裹挾著江水飄零,不一會兒便飄到江中心。 挎著帆布包的售貨員剛一直站在船頭,等時間差不多,他便掀開簾子進來收錢,他身上穿著一身簡單的灰色工作服,由于這衣服顯得太干凈,和船頭其他的工作人員形成鮮明對比。 船艙里密密麻麻有四十多個坐椅,只零散分布了幾人。 年輕的售票員一個一個收錢,等到白窮跟前,白窮從兜里摸出零錢遞過去,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閃爍著喜悅的光芒,當然這喜悅并不是對著這位售貨員的。 售貨員好奇地瞥了白窮的頭頂一眼,看著這小孩整得還挺窮兇極惡的,眼神卻又很乖巧,今天星期二,上學的日子,這小孩年紀看著不大,獨自跑江對面去干嘛?打架嗎? 許是售貨員的眼神太過明目張膽,白窮受到感應,抬頭沖他一笑。 售貨員才反應過來,走過來,雙手抱在胸前,靠在船艙邊上問,“你是學生嗎?” 白窮點頭,“是?!?/br> 售貨員得了回應,抬頭向窗外望去,船行駛了四分之三的路程,已接近對岸,對岸一眼望去也是片綠油油的山。江城處于亞熱帶氣候,一年水熱充足,因此樹木也異常繁茂,也算是擁有令人眼前一亮的魔力。而在這深山老林,隱了一所神秘的普校,叫荔枝中學。 荔枝中學神秘倒是神秘,不夠高端。 江城一中每年高考的本科上線率不知比荔枝中學高多少,就連重本上線率也拉荔枝中學一大截,兩所學校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江城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而荔枝中學勉強才躋身為一所普校。 這么想著,售貨員又看了眼白窮,眼睛被一道綠光所晃。 大約是被白窮頭頂閃亮的顏色灼傷了眼,售貨員總覺白窮眉眼帶著股煞氣,估計是去約架的吧??蓱z俊俏的一張臉,怎么就搭上這種發型了呢? 只怪攤上這樣一個主人。 “你是去荔枝中學嗎?”他問。 白窮沒奇怪,對岸只有荔枝中學這么一個學校。而他此刻應該長得就是學生樣,這人會猜出來一點也不奇怪,“是啊?!彼侥睦锶フ乙粋€大寶貝。 元柏曾經說過,他就讀于荔枝中學。 雖說荔枝中學這個學校不太好,但似乎元柏的成績在他們校內算是名列前茅。 情人眼里出西施,白窮覺得像元白那么聰明的人一定是謙虛了,大約在荔枝中學這樣的破學校他是穩居第二名的。 低于第二名,白窮就覺得這個名次不符合元柏的身份和智商。 而第一名也不可能是白窮。 因為元柏曾說過,他喜歡過的那人,就是那時他們學校常年位居第一名的那個家伙。 售貨員垂眸打量了白窮許久,略帶深意地勸誡道:“荔枝中學那群人打架很兇,不要命似的,你要是和他們約了架,絕對不能單身前往,要不然你怎么殘的,你自己恐怕都不知道?!?/br> 原本還沉浸在上輩子回憶里的白窮一聽這話,總算懂了,原來這人以為自己是去打架的啊。他不由覺得好笑,他都這么大年紀的人了,怎么會和一群小屁孩打架,“我不是去打架的,我只是去找人的?!?/br> 找一個很重要的人,白窮在心里對自己說。 “我就是隨便一說,你別當真?!笔圬泦T仿佛信了白窮的話。 就算不信,初次相逢不過浮萍一葦,他又能如何? 白窮忽然抬頭盛了滿眼的笑意,望向售貨員,心里有點突兀地冒出來一個恐怖的想法,他想知道這個年代這些人對同性戀的看法。 他最初喜歡顧游,卻又害怕別人用異樣的眼神看他,只能藏著掖將所有的情愫壓在心底。 遇見元柏時倒是敞開了心扉,也不怕外人人云亦云,卻終究是晚了點。 這次上天讓他重來一次,他想大膽一點。 就這一次。 他愛元柏,這份愛將會比上輩子早到二十年,他想讓這份愛暴露在陽光下,迎著玉露生長。而不是如同細菌,在陰暗的角落滋長,最后無論是自己還是心上人,都討不到半點好。 “我真不是去約架的,”白窮頓了頓,眉飛色舞,俊朗的面容染了層薄薄的緋色,輕快地說,“我是去看我男朋友的?!?/br> 靠在邊上的售貨員倏然瞪大雙眸,不敢置信的目光傾瀉到白窮身上,那種樣子仿佛是聽到一個很驚訝甚至帶著點恐怖的消息。 白窮不卑不亢地回望著他。 正逢此刻船頭靠岸,船艙猛地顫栗一下,售貨員抱在胸前的手臂抖了抖。 白窮簡單一句話給他帶來巨大的消息量,下一秒他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白窮眼前,唯有船頭晃動的簾子與漏進的碎光證明曾有人進出。 白窮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終究還是無法被接受嗎? 船靠岸,船艙里少得可憐的人也陸續下船,聚在船頭的幾位工作人員一邊點煙一邊閑聊,白窮沒在船頭看見剛才落荒而逃的那位,挎著帆布包,灰色的工作服熨得很舒貼的售貨員。 和他一起出來的乘客用詭異的眼神打量著他,白窮心里透徹。 他們應是聽見他和那位售貨員說話,知道他是同性戀。 可他就是來找他男朋友的啊,沒騙人也沒做壞事,心里不虧。 江岸拂來的風,透心涼,白窮撓了撓自己微卷的發絲,后知后覺發現自己指尖殘留著一絲綠色。 他揩了揩手指,疑惑于這是在哪里蹭的,驀地蹲在最底層的一節階梯,洗了個手。 白窮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皮膚和頭發都和青山綠水融為一體,此刻他沒覺得有半分不對勁,只是水中的倒影,綠得有些青春燦爛,怎么連頭發都好像是綠色的? 他沒在意,只以為是倒影欺騙了他的眼睛,待他洗干凈手,甩了甩,在衣擺上蹭了蹭,又拖著年輕的身子去爬長長的階梯。 等走完最后一步臺階,白窮忍不住轉身,向江邊眺望。 ※※※※※※※※※※※※※※※※※※※※ 求收藏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