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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瑗起初還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裴釗所說的那個人是哪個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她從前在父母兄長面前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出各種各樣的謊,哪怕是“日出西方”這樣的荒唐話她也說得振振有詞,可是不曉得為甚么,在裴釗面前,她卻說不出謊來。 大約是那一夜在宣政殿的寶頂之上,她對裴釗說下了此生最大的一個謊,因此再也不能騙他了。 裴釗的臉色很奇怪,看著有些冷淡,又像是有些傷心,她從前從未見過他這副神情,心下有些奇怪,他今夜去了景春殿,應該笑容滿面才對啊,怎么...... 想到自己最近也是這樣神色懨懨,蘇瑗頓時醒悟了。據說情愛會教一個人大變樣兒,裴釗目前是個情根深種的人,他愈是這樣古怪,愈說明他心中對容美人已然是愛到了骨子里。傲血 雖然這樣的裴釗教她有些難過,不過她很樂意見到裴釗同心上人雙宿雙飛的模樣,因此想要好生安慰他一番,不過這樣的安慰不能太突兀,還是要尋個合理的開頭:“你不是去看容美人了么?怎么站在這里吹冷風?” 裴釗淡淡道:“我去景春殿是有事情要做,事情做完了自然就走了?!?/br> 蘇瑗在夜色中紅了臉,裴釗也忒大膽了! 他所說的事情她雖然是一知半解,可也曉得那種事情......委實說不出口,可裴釗竟然還大大方方地告訴了她,果真是不把她當外人么? 想到方才葉景之說他是被裴釗宣進宮作畫的,蘇瑗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這是要畫那個甚么春甚么宮甚么圖么?裴釗果然是大英雄,如此光明正大地告訴旁人他的口味之重,真是教人好生佩服。 裴釗看她神色古怪,很快便猜出她是想歪了,有心想要逗逗她,便面帶戲謔地瞧著她:“你想知道,我做的是甚么事情么?” 他竟然還開口問她!蘇瑗的臉更紅了,在心中躊躇許久,終于結結巴巴開口:“或許是......面對面打雙陸?” 見他含笑搖頭,蘇瑗想了想從前看過的話本,一咬牙:“那是......一起蓋著棉被,看雪看月看星星,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理想?” “......”裴釗沉默了一刻,開口道:“你的話本想必都舊了罷,童和已經從掖庭挑了幾個很會講故事的宮人,你甚么時候想聽故事了,就吩咐童和把他們帶過來。?!?/br> 這樁事情裴釗之前就同她提過,她早就忘了,沒想到他還記在心上。 蘇瑗心中有些悵然,卻還是笑著跟裴釗道了聲謝,她本想著關于“裴釗去景春殿究竟做了何事”的話題或許就此帶過了,未成想裴釗主動開口道:“我今夜去景春殿,其實是......” 蘇瑗只覺得雙頰如火燒一般,她今夜莫不是要聽裴釗講述......面紅耳赤之際,卻見他從懷里掏出個東西遞給她看:“我是去讓她教我吹這個?!?/br> 蘇瑗低頭一看,有些奇道:“你怎么想起要吹篳篥?” 裴釗倒是很意外:“這是胡人的樂器,你還曉得這個?” “當然曉得啊?!彼σ饕鞯溃骸拔乙郧叭ミ^胡人的酒肆,經常聽他們吹這個,我二哥還教我吹過呢!” 裴釗聞言笑了笑,將篳篥遞給她:“既然如此,你便吹一個給我聽聽?!?/br> 篳篥的聲音本來甚是哀婉,不過蘇瑗所吹的是一首很歡快的曲子,這樣大相庭徑的樂器和曲子配合起來竟然十分動聽。不知為何,聽著這樣的曲子,倒教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蘇瑗的情景。 那時候她的紙鳶掛在樹上,自己伸手將紙鳶取下來遞給她時,她臉上的笑像是帶著光,十分動人。 其實他在剛進御花園時就注意到了她,她裙角的鈴鐺叮當作響,也是像這曲子一樣動聽,教他再也忘不了。 一支曲子吹完,蘇瑗正想用袖子把篳篥擦一擦再還給裴釗,他卻已經將篳篥收入懷中,含笑道:“沒想到你吹得這樣好?!?/br> 她其實也只會吹這一首曲子,被裴釗這么一說倒有些不好意思:“你就別笑我了,我想云珊一定比我吹得更好?!?/br> 他竟然愣了愣:“誰是云珊?” 乖乖,裴釗和容美人的發展也委實太慢了些,一般來說到了這個地步,不是應該互稱“三郎”和“珊兒”這樣教人起一身雞皮疙瘩的稱呼么?她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云珊就是容美人啊,你不是剛從人家殿里出來么?” 裴釗并沒有放在心上,含笑看著她:“你不是很喜歡她跳舞時的那支胡曲么?我想著去同她學一學,好吹給你聽?!?/br> 這大約是男女之間的一種......情趣? 就好像從前,三哥突然心血來潮,要跟著三嫂嫂學繡花,他的手拿慣了兵器,捏著小小的繡花針簡直可笑得緊,繡出來的喜鵲登梅好似烏鴉抱枝,那塊“精美絕倫”的帕子被三哥作為禮物強行塞給了她。沒想到裴釗今日也是一樣的做法,難道他們卿卿我我時都喜歡把自己夾在中間么? 蘇瑗心里其實有些酸楚,卻還是笑著說:“好啊,你好好跟她學,若是能一起吹給我聽其實也不錯?!?/br> 裴釗微微一笑,將袖中即將滑落的宣紙又收了回去,那紙上是葉景之今日照著容美人吹篳篥時的指法所畫的圖,有了這個圖,不用旁人教他也能學會那支蘇瑗所喜歡的曲子。 第29章 貳拾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