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的沈璧珺
最先沉不住氣的,還是沈璧珺。 這天張果果出去了到處游逛,說是實地勘察,陸安迪對著他留下來的筆記本電腦翻來覆去看模型,時而低頭沉思,間或在速寫紙上埋頭推理、默寫結果,繼續那未了的360度高級幾何體組合結構練習。 真是從未試過如此休閑放松的外勤,她書包里的藥應該都用不上了。 她甚至懷疑,洛伊是不是看上了這里的接待室比gh更清凈,更寬敞,也更適合他看著她做練習。 洛伊就坐在靠窗位置,視線剛好方便看到她寫寫畫畫兼在筆記本上旋轉翻倒模型的cao作,略一偏頭,又恰好可以從一個絕佳角度看著那幢白色砂巖墻面的六角形建筑。 最近安世鎮并不在那里辦公,他看著那里,也并不是想看安世鎮。 他特別關注那幢房子,是有原因的,剛剛raymond發來幾張照片后,他的臉上就一直帶著那種淡淡的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雙手抱臂,目光專注,陽光落滿雙肩,甚至沈璧珺的到來都不能讓他改變一下姿勢。 “洛總監,被人無視的感覺,并不好受吧?” 凝視著這個似乎任何場合下都可以一樣完美、冷漠、傲慢的男人,沈璧珺選擇了坐下來,點了一支煙,吐出一口煙圈。 視線內世嘉集團建筑群此起彼伏,筆直如劍的高層從巨大的玻璃窗外俯視著這間只有三個人的接待室,以此龐大的背景作為底氣,終于讓她找到了一絲身在主場的感覺:“如果覺得太無趣,你以后可以不用再來?!?/br> 從前的洛伊,她看不懂。他工作的時候很勤奮、很投入、很專注,似乎跟其他剛畢業就創業的年輕設計師沒什么兩樣,但卻又處處透露著一種高冷神秘的氣質,讓你感覺雖近則遠,無法接近。 成為gh總監后的洛伊,氣質看起來成熟了些,外表卻鋒芒更盛,但她卻總以為是那一身低調耀眼的銀灰色西裝的效果。 她攀上枝頭一飛沖天,內心也曾渴望將碌碌無為苦苦尋求出頭的他踩在腳下,可惜天不從人愿,很快他便脫穎而出,甚至在大公司身居高位。 慶幸的是,她身處產業鏈上游,現在又成為他的客戶,總算有壓制他的資本與優勢。 不為得到什么,她也無法得到什么,只是心中總有一根刺,意難平! “沈小姐?!甭逡烈彩栈匾暰€,長睫抖落冷光,落到她身上,“你可以決定我來不來?” “我可以決定你的方案根本不會出現在世嘉的辦公桌上?!鄙蜩惮B彈了彈煙灰,全不掩飾眼中的挑釁,“你不服?就算規劃局來,也勉強不了世嘉喜不喜歡誰的方案?!?/br> 她這是鐵了心要從中作梗到底了。 “你代表不了世嘉?!甭逡恋f,“我只會警告這一次,不要再阻撓我的工作,否則……” 他沒有把要挾她的話說出口,因為太沒風度。 沈璧珺這樣的女人,還不值得他沒風度。 “呵呵……”這冷淡而囂張的態度終于成功把沈璧珺激怒,對一個女人最大的羞辱,莫過于這樣露骨而鋒利的漠視,“否則怎么樣?否則你會對我不客氣?哈哈……你以為自己是誰?” 他真的以為自己是誰! 就算長著一張讓女人入魔的臉,時刻高冷裝逼如貴族,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賣方案的建筑師,這世上還能有比甲方更牛逼的建筑師? 她沈璧珺不信! 陸安迪默默埋頭在筆記本屏幕后,眼觀鼻,鼻觀心,洛伊不再說話,沈璧珺被氣得胸口起伏,目露兇光,最后狠狠地掐滅了煙頭,氣勢洶洶地走了。 畢竟是被邀請的合作設計單位,沈璧珺也不能讓保安把他們請出去,畢竟這里是世嘉集團,而她的靠山只有傅蘊成。 接待室中本來就安靜,沈璧珺走后,就更安靜了,等了一會兒,陸安迪自動自覺地重新拿起紙和筆。 洛伊終于換了一個姿勢,在她身后轉動了椅子,問了一句:“你對她有什么看法?” 陸安迪先是一愣,按著腦袋冷靜了三秒,然后反應起上次他問這句話,是問她對張新寧的看法。 他不過是問對客戶的看法罷了。 這是作為助手的正常功課之一。 于是她想了想,實事求是說:“我覺得她衣品不如方梓君?!?/br> 雖然都是滿身名牌,但氣場放在那里,方梓君給人的感覺是百變女王、千面御姐,款款游刃有余,沈璧珺的氣勢純粹靠衣服包裝,外強中干、虛有其表。 這個回答角度清奇,竟讓洛伊突然有種無聲想笑的感覺,陸安迪看人的眼光其實不算太差,有時還相當靈敏。只是一個人的包裝有許多層次,只看表面那一層,誰也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狠人。 他覺得有空的話,要給她上上課。 “你可以收拾東西了,今天就練到這里,我帶你到另一個地方?!?/br> 張果果自己回公司,洛伊開了很久的車,直到進入靜安寺地段,陸安迪才赫然發覺,他們是去那間之前教過她化妝的形象顧問機構。 氣質成熟優雅的形象師十分高興:“陸小姐,上周我們已經替你設計好了幾套晚禮服,本來以為用的上!不過這幾天的時間,我們又修改了一些細節,效果應該會更完美,來,我們試一試……哎?洛先生,您需要順便挑選一下配飾嗎,我們剛剛拿到了幾個牌子的設計師新款,有些看著還不錯?!?/br> 姜還是老的辣,衣服固然要試,后面一句也是重點。 洛伊說:“好?!?/br> 陸安迪卻遲疑了一下:“洛總監,我……還有需要出席晚宴的場合嗎?” 上周推掉沒去的世嘉半島酒店晚宴,她以為只是一次臨時意外。 而且像洛伊這種人,看得上眼的衣服和飾品,都肯定不會便宜吧。她這拿著實習生微薄薪水的無產階級,隨身帶著一個lv的高級定制包包已經覺得夠奢侈罪惡。 而且晚宴什么的……真的跟自己格格不入啊。 她給自己的價值定位,就是個畫圖的。 洛伊皺了皺眉,耐心解釋:“鳳凰谷一號經常有晚宴,你是我的助手,隨時可能隨同出席,不要讓我丟臉?!毙蜗髱煹闹忠呀泴⒁路寂趿顺鰜硭帕⒃谂?,他的口氣柔和了些,指著其中一件,幾乎是帶著哄,“去吧?!?/br> 陸安迪知道推不掉,只好任憑擺布,幸好衣服的式樣并不張揚,只是稍微露了些肩,也還可以接受。 換完衣服,坐在四周布滿鏡子的碩大試衣間里,讓化妝師細心地上好妝,發型師挽好頭發,再穿上鑲著水晶般的高跟鞋,終于要出來見人了。 重點是高跟鞋! 陸安迪只邁出一步,就差點踩到自己的裙擺,如果不是兩旁有兩個伺候公主般的姑娘機智地扶了一把將她身形穩住,她立馬就要出糗,直接撲到洛伊的懷里去! 再抬頭時,臉上已是一片紅霞,灼灼如燒。 幸好化妝師專業技術一流,臉上的紅暈與薄薄的透氣感極好的淡若輕煙的腮紅連在一起,驟一看去,倒是有幾分人面桃花的感覺。 洛伊一向不缺好眼光,這件湖綠色的裙子穿在陸安迪身上,不說有多么驚艷奪目,卻有種如水仙般亭亭凈植的感覺,而且是那種長于清野山澗、河水之畔流泉之側的水仙,清麗、安靜、柔美而堅韌,帶著一種山野植物特有的淡淡孤寂。 仿佛無論世俗多么浮華喧囂,她都能保留著那種內心的質樸與純凈。 陸安迪有一種好處,就是無論她穿什么衣服,都是陸安迪的氣質,無論t恤牛仔褲還是精心設計的晚禮服。 不像沈璧珺,一身行頭穿在身上,別人只看得見牌子。 洛伊挑選了一條御木本的四葉草鑲珠項鏈,低頭替她掛在脖子上,這個角度和距離,只覺眼前頸脖妙曼修長,瓷白的皮膚與玲瓏的肩頭生出一種溫潤的光。 胸前的觸感若有若無,她大概沒有加胸貼。 她有用香水,一種淡淡的茶香。 他稍微退開一些距離,因為看到那小巧的耳尖已經因為這個距離微微發紅,他也感覺到了她臉頰上的熱:“衣服就這一件吧,其他先留著,項鏈我也訂下了,頭飾和耳環暫時沒有合適的,你們再留意一下?!?/br> “再替她換一雙合適的鞋子,這雙不行?!鳖D了頓,他又說,“我怕她走路踩到我?!?/br> 陸安迪咬著嘴唇,臉上霎時鮮紅欲滴。 能夠頂著一張冰山臉如此嘴毒的人,除了他洛大總監也沒誰了吧! 形象師本想開個玩笑,掂量一番,卻又有些不敢得罪這個氣場外放看起來冷若冰霜的高級客戶,只好又尬又笑,“好的,洛先生,manolo最近要新出一個低跟系列,我們加緊留意,一定會挑選到滿意的鞋子!” 折騰完這一番,已經是傍晚六七點,陸安迪讓人幫她卸了妝,重新扎起馬尾,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洛伊住在浦東,她住的卻離這邊比較近,已經是下班時間,按理就是分道揚鑣各走東西明天再見了。 洛伊卻沒有讓她走的意思:“raymond在附近訂了個餐廳,我們先過去吃個飯,再等一個人?!?/br> 陸安迪想不到還有這個任務,她本來是打了電話給在附近上班的睿姿,約好了下班跟她一起回家的,然而上司有安排,她也沒辦法,只好問,“我們要等誰?” 洛伊淡淡說:“傅蘊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