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六
“這......便是青龍神殿?”秦越喃喃著,看著眼前景象, 久久不能回神。 海水涌動的聲音透過那道打開又闔上的青色山門上傳來, 山內卻絲毫沒有海水滲進,眼前是連綿不絕高聳入云的宮殿, 腳下是看不見路的蒼茫積雪。 “為什么......會有雪?” 鹿九撤掉結界, 秦越試探著伸出腳,卻沒有見到預想中的陷進雪堆的情景, 腳下的綿白直接包裹住他的腳踝,竟然出奇的柔軟, 卻不會讓他步伐不穩。 “這是云, ”沈鸞率先向前走了兩步,遙視前方看不到頭的連綿宮頂,“注意腳下的石階,每九百米一階,別磕著?!?/br> 沈鸞真是多慮了, 石階長有九百米, 高竟然有九米, 兩個凡人一只熊貓只走完了一階就爬不上第二階了, 鹿九拉著秦釗的手躍上了半空,沈鸞只好帶上抱著白洛的秦越,要知道凡人rou身極重,帶他們飛行是極為消耗靈力的。 以前鹿九帶著秦釗他們縮地成寸, 距離一般不會很遠, 倏忽之間就到了目的地, 但是這次是在半空緩慢飛行,秦越卻忍住了沒有尖叫。無論是鹿九還是沈鸞,他們的神色都肅穆中帶著哀傷,連秦釗都顯得精神恍惚。 幾人從半空飛過去,依稀見得遠處殿宇軒昂,群峰聳立,明明是一派莊嚴氣象,但偌大空間靜如死寂,讓人只覺得無邊蕭瑟。一炷香之后他們便飛至一座巨大的藍色浮臺前,鹿九率先拉著秦釗登上浮臺,他打了個手印,浮臺便緩緩載著幾人向前繼續漂浮行去。 浮臺下的地面上巨石傾頹,檐柱倒塌,無數參天古木倒在斷瓦殘垣之間,秦越幾次張口想問,最終還是沉默了。不是親眼得見,誰能相信那樣巍峨雄偉的殿堂會破敗頹唐至此。 秦釗看向腳下一個巨大的坑洞,即便在這百丈高處,依然可見那深坑遼闊,似乎見不到底,他仿佛看到那里曾經注滿碧綠池水,清可照人,他立在池邊含笑注視。 忽然驚天水聲響起,一只數丈高身的九色鹿分水踏波而來,身上不沾水滴,唯有鹿角金色燦芒大盛,而他旋身一躍,化為龍身迎上前去,他刻意化作與小鹿等量的身高,鹿角和龍角輕撞在一起,有小少年清泠的笑聲在在山壁間回響:“師尊帶我飛飛吧,小九要飛飛啦!” 青龍身形增長些許,一對龍角便足有小鹿的全身長,他甩了甩巨大的尾翼,將那頭精神奕奕的小鹿卷到背上。龍吟長嘯,騰空萬里,小鹿騎坐在龍角上,身姿巋然不動,青龍一個騰躍就是百萬里,頃刻就從阿蒙山入了無色天的大雪山。 小少年看著眼前大雪紛飛,銀裝素裹,笑得更加歡快:“師尊我要下去,我們去踩雪!” 一龍一鹿化為人形翩然落地,鹿九此時不過十來歲的模樣,頭上扎著兩個總角,青色緞帶在紛飛落雪中飄揚,像是在銀白世界里飛來兩只碧綠的瑤池蜻蜓,飛來躍去,讓青龍忍不住伸手去扯一扯。 鹿九仰頭看著青龍指尖扯著自己的發帶,他此刻臉龐青蔥稚嫩,身高尚不及青龍腰部,孩子笑得眉眼彎彎,極為玉雪可愛,他忽然蹦起小小的身子,也伸手要去扯青龍身后的發帶,然而神君的發帶早就有了靈性,甚至自己擁有人形,哪里輕易讓他扯得,發帶凌空飄揚,東躲西閃,小孩兒怎么都抓不得,委屈地噘起嘴唇,跺了跺腳。 青龍附身將他抱了起來,孩子的小手握著縹青色的發帶,用帶子的末梢在青龍的臉上刮了刮,青龍只是含笑看著他,這三界里,也只有這個小孩兒能在青龍神君的臉上作怪。 “不是要玩雪嗎?” 青龍牽著鹿九的手,自己先一腳踏進雪地里,積雪直直沒入他的膝蓋中,鹿九瞪大了眼:“雪好深呀!”他松開男子的手,便一骨碌滾進了雪地里。 很快積雪把鹿九整個掩埋在里面,他像顆大雪球一樣翻過來又滾過去,孩子的笑聲都悶在雪地里,他一邊滾一邊問:“師尊,為什么阿蒙山不下雪呢?” “因為雪神只居住在寒冷的地方?!?/br> “但是這里不冷呀!” “你有五行真火法衣護身,才不覺得冷?!?/br> “那我們給雪神送一件法衣,讓她來阿蒙山住好不好?” “送她法衣,只怕她不會高興?!?/br> “為什么呀?” “喜歡寒冷的地方,是因為她怕熱,五行真火克制她的法力?!?/br> “啊,那怎么辦呀?” “九兒喜歡下雪?” “喜歡呀!” “前兒你不是還喜歡潮生閣的春雨連綿,才請了雨神回去???” “哦,那我今兒喜歡下雪了,好不好呀師尊?” 青龍嘆了一口氣:“回去之后再下拜帖?!?/br> “那她熱了怎么辦呀?” “讓她熱著?!?/br> “砰”一團雪球砸在青龍身前的結界上,霎時雪花凌亂化成水滴順著結界往下淌,鹿九蹲在地上繼續團下一個雪球:“師尊不要用結界擋,我們來打雪仗呀!” 青龍又嘆了一口氣,手拂了拂,青色壁罩消失,小孩團好的一個大雪球便一下子砸在青龍脖頸上,雪花四濺,落了神君滿頭,更多的則化成雪水融進他的衣領里,鹿九笑得又在地上連打了兩個滾,他對著無奈搖頭的青龍連連招手:“師尊你也來丟我,來呀來呀!” …… “三哥,三哥……”秦釗被連聲的輕喚驚醒,回過神來,鹿九等人正一臉擔憂看著他,他出神了許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似悲似喜,復雜莫名。 秦釗笑了笑:“看到那個池子,想到你說過你以前洗澡的地方,是不是就是那里?” 鹿九點頭,也向下看去,語聲惆悵:“現在天池都枯了?!?/br> 沈鸞想起了一件往事卻是笑了:“這池子還是專為小九建的,在他來之前,殿里離不得水的,像是五哥和八弟,都去東北角的青泠江里泡著,不過那水極寒,不適合小九。這天池引的是瑤池溫泉水,初時挖了一千三百丈深,后來小九不知聽誰說了銀河水是甜的,伙同了五哥一起在池下鑿了渠連通了銀河,以致于銀河干竭,牛郎織女不用登鵲橋也能相見了,瑤池金母最后無法只好許他們夫妻團圓,都封了星宿,算是歪打正著做了件好事?!?/br> 沈鸞沒有說的是,禍闖完之后鵬五嚇得半死,覺得這次一定要被師尊嚴懲了,跑來找他商量對策,結果兄弟兩個籌謀了半天,青龍竟然提都沒提一個字,只是讓熊大去送了一把龍雀劍給瑤池金母當作賠罪,也就是那次之后,他們才意識到青龍對于鹿九的寵溺是毫無底線的,后來兄弟們但凡想做點什么壞事,只要拉上鹿小九,就算把天捅個窟窿出來,師尊也只會當沒看見,還會無聲無息地幫他們善后。 “一千三百丈?”秦越咂舌,“那得有多少米???” “四千米?!?/br> “那、那么深?”秦越被這個數字嚇到了,要是照這個深度在人類社會里挖,只怕要把石油都挖出來了。 跟鹿九這個神二代比,什么官二代富二代統統得扔。 “咦?那是什么?”秦越眼尖,即使在高空之上,依然看到遠方地面上有一道巨大的藍色圓光,那光芒很是微弱,就像地面上的人遙望遙遠的星空,明滅閃爍,不甚清晰,但能看到它的存在。 “那是傳送法陣,啟動法陣可以前往神殿任意角落?!鄙螓[說著先帶著秦越和白洛下了云頭,鹿九帶著秦釗也隨后跟上。 到得近前,秦越才看到那法陣上堆積了許多碎巖裂石,這法陣邊上原有四根巨柱用來嵌入靈石,天劫之時最高的主殿傾塌壓垮了巨柱,這法陣如今也就不能再啟用了。 沈鸞和鹿九合力清理那些碎石,盡管他們有法力,只要揮揮袖子就可以辦到的事,兩個人卻悶著頭用雙手搬挪,說是碎石,每塊也至少有熊貓原身那么大,秦越和秦釗幫不上忙,就只能站在一邊默默看著,搬出來的碎石就填進已干涸的天池里。 秦釗恍惚記得,這法陣,也是為了鹿九才制作出來的。 神殿里的人都能倏忽來去,從幼崽就被帶進來的唯有鹿九一個,初時他身形小,只要一刻找不到青龍就會啼哭,青龍便打造了這個法陣,只要他在神殿里,鹿九就可以依靠這個法陣隨時找到他身邊。 法陣是一個圓形,整齊劃為八個部分,主殿太一宮、倉房、承天劍臺、丹房、青幻森林、靈獸窟、點將坪、寢宮,是他在殿中時最常去的八個地方,偌大一個法陣,每天耗費上千靈石維系,只為了方便鹿小九一個人使用。后來鹿九慢慢長大了,靈力漸長,但是他還是喜歡通過法陣去尋青龍,只要將手掌放在那個地區的扇形圖案上,就會被立刻傳送過去…… 鹿九和沈鸞驚愕地看著秦釗將手掌放在“承天劍臺”那紅色扇形平面上,雖然沒有了靈石,但是他二人還有充沛的靈力,兄弟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注入靈力在秦釗碰觸的那塊區域,青白色的光芒閃爍中,秦釗和秦越只覺眼前一花,眼前的景象就由藍色轉變為暗紅色。 此地像是一個巨大的山洞,抬頭看不到頂,四壁都是嶙峋的山石,有棱有角,所有山石都呈暗紅色,像是燒紅的烙鐵一般,難道這里是什么火熔洞?秦越的直覺的確很準,這里就是青龍神殿鑄劍煉器的地方承天劍臺。 沈鸞和鹿九看著秦釗一語不發往前走,兩人皆是又憂又喜,秦釗神色怔忡,他似乎又陷進了回憶里。秦越抱著孩童形態的白洛,雖然疑惑但是也跟在他們三人后面走,一路上每隔數十米便能看到一道鑲著銅環的小門,沈鸞小聲給他解釋每一道小門后就是一間煉器房,此地共有三千六百間這樣的小室。 秦越驚得差點跳起來,壓著嗓音問:“那我們要走到什么時候?” 沈鸞看向秦釗高大的背影,那個背影有些僵硬,但是始終筆挺:“不會很久?!?/br> 秦釗停在一扇巨大的銅門前,這座門比他們先前走過的所有小門都要寬大許多,門上沒有銅環,門壁最中間的位置嵌著兩個掌印,一個大些,一個小些。秦釗把自己的右掌放到掌印上,銅門巋然不動,他沒有靈力,當然已經不能打開這道門。鹿九把自己的右手按在小一些的那個掌印里,手下青光浮動,銅門發出沉悶的聲響,緩緩向兩邊移開。 銅門后面是一片漆黑,沈鸞取出夜明珠,瞬間照亮了室內。 入目是一間長得看不到盡頭的房間,四壁是整片光滑的青色玉石,地上卻滿是狼藉,或豎或橫散著歪歪扭扭的各種大大小小的鼎爐,有三足的圓鼎,也有四足的方鼎,銅門移動帶來的氣流卷得地上的爐灰四處飛起,秦越幾乎用rou眼都能看清空中漂浮著血腥紅的灰塵,但是這種灰塵卻絲毫不嗆人,反而帶著幽香,想必是幾千年來這個煉器房始終封閉,以致于連爐灰都靈力不散。 秦越疑惑地想,這樣狼狽的場景,這里曾經發生過地震嗎? 秦釗怔怔地往前走,在一座橫倒在地面的巨大的圓鼎前停下了腳步,那鼎論體量比之神農鼎也有過之無不及,鼎身上雕著巨大的八卦圖案,不遠處有一個缸口那般大的圓蓋倒扣在地上,可見當時這里發生了劇烈的震蕩把這口重逾萬斤的鼎身給震倒了。 而鼎口赫然還有半截綾緞,顏色介于黃色和咖啡色之間,秦釗蹲下.身,輕輕拾起那柔軟的絲織物,喃喃低語道:“琥珀虹光......” 鹿九頃刻間潸然淚下,跪在秦釗身邊,握著他的手臂,語音顫抖,泣不成聲:“三哥……師尊……你認得琥珀虹光……” 秦釗抱住頭,眼前有一片片白色的光暈像是閃電一般快速劃過,他的腦袋像是要被劈開一般,劇痛無比,太陽xue處的青筋突突直跳,無數光怪陸離的畫面瘋狂向他的腦海中涌去,有形形色.色的人,有千奇百怪的獸,有金碧輝煌的殿堂,有霞光萬丈的山巒,有流光溢彩的法器,琥珀虹光,琥珀虹光...... 他想起來這條琥珀虹光,他為什么要煉這條琥珀虹光…… “師尊!”少年一邊笑著一邊撲到他的背上,“師尊在刻什么呀?” 男子坐在一張低矮的玉石凳上,一手執著一把倩碧色刻刀,一手握著一塊拳頭大小的琥珀晶石,在少年撲上來的時候他身形絲毫不動,只是側首看了看少年一眼,唇角卻彎了起來:“在刻縛神訣?!?/br> 男子把少年從身后拉過來,細細端詳了一會兒,孩子一千一百歲了,身形即將長成,他比了比少年的腰:“你需要一條新的腰帶,我給你煉一條琥珀虹光?!?/br> 少年高興地原地蹦了一下,摟抱住他的脖子,軟聲問:“像師尊的云青虹光一樣嗎?” “不一樣,給你加了縛神訣?!?/br> 少年臉紅了一下,囁嚅道:“我、我很快就能背會的?!?/br> 這個口訣十分長而復雜,是他目前所學的口訣中最難的一個,他背了許久都記不住,教念訣的師父想必是跟師尊告狀了。 “背不上沒關系,我給你刻在琥珀虹光里,以后看到不喜歡的人,魔尊級別以下的,隨便捆?!?/br> 少年高興壞了,摟著男子的脖子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下,男人笑意更深,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坐在一邊等我,綾緞難煉,會需要很久?!?/br> “要蠻蠻幫忙嗎?” “不用?!?/br> 就是在那一天,鹿九原本正端坐在另一張玉石凳上托著腮看著青龍刻完整段縛神訣,長達一千零八個字符細細密密雕在小巧的琥珀晶石上,每一筆劃都凝聚著神尊的靈力,至整段訣文刻成,青龍將晶石投入八卦爐中,太陽真火常年焚燒不熄的爐鼎頓時爆出一陣烈陽般的光芒,青龍蓋上鼎蓋,轉過頭正看到鹿九睜圓了一雙明亮的眼睛滿懷熱烈地看著他,他心里微微一動,剛想說什么,整個煉器房卻忽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晃蕩!鹿九甚至直接從凳上栽倒在了地上! 少年迷茫地爬起來,青龍已經閃身到他旁邊,把他護在懷里,即使一片地動山搖中,青龍的身形依然淵渟岳峙一般屹立著,鹿九抱著他的腰,把頭埋在這世間最安全的懷抱里,他并未感到害怕,但還是疑惑地問:“師尊,這是怎么了?哪個地龍敢在我們神殿這里翻身嗎?” 哪個地龍敢在龍祖門前翻身!這根本是撐天柱有異,才能引起的震蕩! 青龍帶著鹿九離開承天劍臺,此時神殿中人齊聚在點將坪,不需要任何召示,所有人在異變來時都默契地聚于此地,等待青龍神君的調遣。點將坪已是一片狼藉,天河混合著泥漿嘩啦啦倒灌下來,一路沖走斷石殘瓦無數,但是坪上沒有任何sao動,所有人列隊齊整,青龍的八個弟子站在最前,見到神尊來臨,所有人凝重的表情都劃開,仿佛同時松出了一口氣。 然而那天的變故實在太快了,快到青龍根本沒有時間做任何調遣,一聲震天龍嘯中,他徑直化出本身,遮天蔽日的龍身擋住了整個阿蒙山的光影,不過須臾之間頭頂上的黑幕消失,青龍的身影離開了。 空中炸雷不斷,閃電如同萬劍齊發,像是要把天幕撕開一道口子,濃云潑墨一般地壓下來,青泠江豁開一道大口,洪水傾瀉而來。 熊大狼二等人都再顧不得他,紛紛執了法器追著青龍的身影而去。 鹿九的臉上一片茫然,他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么。四周狂風大起,后山的仙獸失去了理智一般競相逃竄,它們龐大的身軀相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rou身相搏的巨響,羚羊角刺進熊精的肚腹,斑斕猛虎一掌揮開雪豹的身體,已經開智的獸群齊齊入了魔障一般,只憑著本能的獸性奔跑,攻擊,甚至撕咬,鹿九打了好幾個呼哨也不能阻止它們四下奔逃的步伐。 鸞七最后一個趕到,他看到鹿九傻乎乎在發愣,化為鸞身將他甩在自己背上,就直往九重天沖去。 “七哥,到底發生了什么?”鹿九大吼著。 “天柱塌了!” 鹿九只覺得腦袋轟然炸開,天柱塌了!天柱怎么會塌了!天柱塌了意味著什么?天地二界合為一體,天庭和凡間將會被壓成齏粉! “那我們為什么不入冥界,現在只有冥界才安全??!”鹿九趴在鸞七耳邊,呼嘯的風聲把他的聲音吹散,鹿九問出口就知道自己問出了多么傻的問題,他們縱然可以去冥界躲避天劫,那天界將不復存焉,人界億萬生靈都將萬劫不復。 鸞七帶著鹿九到達撐天柱時,那里已經密密麻麻擠滿了大小神仙,所有人都使出全部的靈力延緩著天柱倒塌,但是無數塵塊還是在漫天飛舞,每一個塵塊都如一座小峰一般龐大,每一個塵塊都能輕易砸碎一個小仙的筋骨。 不斷有小仙被砸飛出去,痛呼聲四起,眾人神色更加驚惶,無數仙神的靈力如同滾滾洪流奔涌,竭盡全力縛住承天柱。 鹿九和鸞七也立即加入了護柱大軍,他看到不遠處的狐六已經牙關緊咬,神情痛苦,明顯是靈力耗損過多,那女子艷絕三界的臉龐此刻呈青灰色,唇邊甚至溢出一縷鮮血。 鹿九心急如焚,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上去,他的靈力也在飛速流失,他心里隱隱地想,天劫,天劫,自己今天就要和所有的神仙們一起隕滅了,他不害怕,但是,但是...... 慌亂中他徹底平靜下來。 那個人在那里,有他在那里,什么都不用怕。 青龍此刻化為人身,正被天帝等人團團圍住。他神情間是鹿九從未見過的凝重肅穆,眉頭緊鎖,他沉吟了一會兒,瞳仁中忽然綻放出激烈的光芒,那是他做出了某種重大決定后露出的堅毅之色。 他忽然轉頭看向鹿九,那個眼神驀然柔和下來,鹿九雖然不夠敏銳,但他依然察覺出青龍欲言又止,深邃的眼眸里有nongnong的不舍。 他張了張口,急切地喊道:“師尊!” “轟” 柱身裂開了一道縫,那聲音卻比雷公的九霄雷霆還要驚天動地,九重天此刻宛若變為地獄一般,更多的石峰紛紛砸落,無數神仙被擊中,口噴鮮血,鹿九看著狐六如同一片棉絮一般,從九重天飄落下去,她的白色發帶被疾風吹散,像一片遼闊大海中的葉子,只不過頃刻之間就被浪頭掩蓋。 “六姐!”鹿九和鸞七同時哭喊了起來。 “轟轟”天柱上又同時裂開兩道縫,說是縫,其裂口之深只怕下界最大的海溝也比不上,轉眼又有無數神仙被砸飛了出去。 眾仙咬牙,凝聚起更強烈的靈力抵擋,然而片刻之間,天柱發出更加撼天動地的開裂聲,上半部柱石開始緩緩傾倒! 青龍忽然一個閃身出現在鹿九身邊,溫暖的手掌覆在鹿九打著靈印的雙掌上,他在鹿九身上覆了一層結界,鹿九淚眼朦朧地抬頭,帶著哭腔的嗓音不停地喊:“師尊,師尊……” 青龍輕輕嘆息一聲,在鹿九耳邊留下最后一句囈語:“九兒,好好照顧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