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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不歸陷入了茫然之中。 江呈安也不明白,他便將自己如何來到這里的事兒告訴了狐不歸。 他原本是遠山城人氏,有些家底,時常收攏一些流浪人士進府,給他們治傷之類,是遠近馳名的善人。 后來有一年忽然咳血虛浮,生了大病。 不知是誰說他這病會傳染,一時間府中的人便走光了,連個煮藥的人都沒有,他曾幫助過的人也沒人敢來看他。 他親手養大的胞弟也搬出府去。 那時候,他時常胡亂吃些草藥權做果腹,然后便坐在院子里等死。 院子里沒有燈,雜草叢生,他一身里衣雪白,上面沾滿了自己的血,他伏在案幾上咳的時候,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孤魂野鬼。 那人就是那時候來的,著一身黑衣,踏著月色而來。 你對他們那樣好,可在你遇到險境的時候,卻紛紛棄你不顧,值得么? 憤怒么?生氣么?不若殺光他們,叫他們用命來償你的恩情。 他咳的肺疼的厲害,許久許久才能開口說話。 救他們的時候,只是我想救而已,與他們有什么關系? 我這副模樣,怕不是應該的么? 那人微微一怔,笑道,你倒是豁達,讓我瞧瞧你究竟是不是真心。 他尚不明白他話的意思,便忽然看見門前出現了許多火把,里面影影綽綽站了許多人,為首的正是自己的弟弟。 親手養大的青年站在他的對面,聲音冷硬又嫌惡。 哥,你走吧。 他垂下雙眼,鼻尖一酸。 青年不為所動,繼續道。 他們都有老人和孩子,你在這里,大家都提心吊膽。 哥,你能理解吧? 他看著弟弟那張熟悉的臉,聲音悶在喉嚨里。 好。 他身體虛弱,走的極緩,可沒人敢上來扶。 他穿過雜草叢生的院落,穿過一張張驚懼又麻木的臉,穿過熊熊燃燒的火把,穿過冷霜鋪就的石板路,緩緩走出了自己待了大半生的地方。 黑衣人跟著他,問,你弟弟這樣待你,你不難受么? 他嘆息道,難受啊,可再難受也不想他死。 你不是為我來的么?無論如何不會放過我吧? 我跟你走,他們還有自己的人生,就放過他們,好么? 江呈安說完了,語氣和表情都很淡,他道:“我說完那些話時,那黑衣人顯得極為氣惱,現在想來,當真有幾分好笑?!?/br> 狐不歸知道這人被這個古怪的組織看中,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萬萬沒想到竟是這樣,胸襟的確寬廣,對他自是有幾分欽佩,可此時想到江映南,還是問道:“或者,他會不會是你曾救治過的人?” 江呈安問:“有沒有他的畫像?” 狐不歸一揮袖,空氣中便落下點點靈氣碎光,很快形成一張年輕的臉。 江呈安仔細看了看,道:“不認識,完全沒見過?!?/br> 狐不歸道:“不會吧?也許你忘了呢?” 江呈安道:“不會,我原先就有靈根,雖然修煉資質不夠,一直停留在練氣后期,但是卻有過目不忘的特質,只要接觸過,無論相隔多少年,都能一眼看出?!?/br> 狐不歸就更奇怪了,那江映南到底是哪兒來的? 腳下的飛舟已經到了城外邊界處,只要煉化陣法飛舟,兩人就可以直接逃出。 凰火威力強橫,煉化迅速,到現在不過耗去片刻,再有一小會兒,陣法飛舟就能煉化完畢。 狐不歸忽然想起從江映南拿出的東西——他那本小冊子。 那時候她因為惱怒,一把搶了過來,后來忘記還給他,一直擱在自己的儲物袋里。 她便摸出來看了看。 一本小冊子,貼的亂七八糟,畫的亂七八糟,標注的亂七八糟,就像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人,在拼盡全力去摸索一樣。 · 知道那人患病的第一天,他就想去看他了,可他沒有錢,不識路,只是一個孩子,還是個不招人喜歡的孩子。 他從那天起不混不搶不惹人嫌了,開始求著別人給他活干,他跟大人一道上山下海,做各種臟苦累的活兒,他不太會數數兒,拿著個兜兒問車夫,我要去遠山城,需要多少銅子?車夫給他比劃,大概要裝滿這個兜兒。 他聽明白了,更加辛苦的賺錢,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用銅子填滿了兜,一股腦兒丟給車夫,叫他連夜帶自己去遠山城。 他躺在馬車后面成捆的稻草上,雙手枕在腦后,嘴里叼著個茅草,仰臉看星空。 心里細細盤算。 找到那人后,第一句話要說什么好? 可等他終于找到那人的府邸后,那人卻不見了蹤影,附近的村民說看見了霞光,可能修仙去了。 修仙去了? 也對,他那樣的人,該是個神仙來著 ,只要他好好的,見不見他,無所謂的,他便高興起來。 村口的二丫悄悄拽過他,說,不是修仙去了哦。 像是被壞人抓走了。 抓他的人是個會術法的,我看見他用這么粗的繩子捆了他的手腳。 二丫,你知道去哪了么? 二丫想了想,抬手往前一指,哪兒。 他抬眼一瞧,是太陽落下的地方。 他便悶頭又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