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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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岑這才后知后覺:給他生下孩子, 留在他身邊的這個小女人, 或許比他想象還要喜歡他, 在意他。在意到他的舉動和言語,都輕易牽動著她的情緒。 ——這樣遲鈍的意識只讓他更加后悔愧責。 這三年來, 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抱著希望,就期待有一天能再見到她。 到時候,他一定會告訴她他都明白了,明白她對自己的心意和感情, 也知道她當初對他有什么樣的期待…… 可宴岑怎么都沒想到, 再見到她時, 她眼中只有波瀾不驚的陌生感。 她居然把什么都忘了。 她忘記自己喜歡過他, 也不知道,不肯相信他有多想念, 多在乎她。 現在她又想起來了。終于, 都想起來了…… 那,她有沒有可能,還像以前一樣喜歡他? 宴岑的心頭突兀一跳。 會的吧? 他們是彼此的初戀和唯一, 還有了孩子,在一起的那段時間雖然有不愉快,但依然是刻骨銘心的。 以前她是不記得了,可現在她都想起來了,怎么可能輕易釋然。 可宴岑還是有種不好的預感。 說不上是因為容初剛才在電話里不友好的冷淡,還是…… 可他不是已經跟她坦白了那些么? 他們以前是有矛盾和誤解,但那是事出有因的苦衷,她現在都明白了啊…… 宴岑一路忐忑,期待又隱隱的不安。當他到達大廈大堂的會客廳時,居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去領成績單的小學生。 容初一個人坐在卡座里,看起來十分平靜。 宴岑盯著女人的臉觀察了好幾秒,并沒有在她臉上看上任何波瀾,沒有他期待的恢復記憶后的興奮悸動——她甚至都沒怎么抬眸看他。 男人落座,容初將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宴岑探尋般看了她一眼,翻開那份薄薄的文件。沒看幾行,他就倏地沉了臉色。 這是一份關于孩子撫養的協議,內容跟他們之前口頭商議過的差不多,居居六歲之前,大多數時間都會和mama在一起。 但這份協議多了個強調的重點:居居和mama在一起生活時,要求他不得無借口隨意探視;兩人關于孩子的交接也更明確,他基本沒有和她直接碰面的機會了。 ——總之就是刻意拉開了和他之間的距離。 宴岑合上文件,黑眸沉沉。 “容初,你這是做什么?” “沒什么?!比莩醵似鹂Х让蛄艘豢?,“宴總覺得哪里不合適?” 她挑起淡色的貓眼冷冷看男人,“我今天不是說過了么,你我保持距離,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這樣對大家都好?!?/br> 宴岑緊緊盯著那張明艷精致的臉,企圖從她的波瀾不驚之下,看出點別的東西。 “容初?!彼p緩叫她,“你說你記憶恢復了,那你都記起來了什么?” “我記起來了一切?!比莩踬康剞D眸看他,眸光泠然如刃。 “我記得自己之前有多愚蠢,才會做出未婚先孕這樣的事。我也想起來自己有多幼稚,才會在生完孩子后還不明不白地呆在你身邊?!?/br> 她自嘲般輕嗤,“我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宴岑心頭一跳,定定看著牽唇冷笑的女人,“容初,你——” “不過過去的事情,后悔也沒有用了?!比莩跗届o又堅決,“我現在能做的,就是不讓自己重蹈覆轍,重復自己之前的錯誤?!?/br> “‘后悔’?‘錯誤’?”宴岑立刻反問,長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榕榕,你想起我們的從前,唯一想說的就是‘后悔’和‘錯誤’么?” 容初反笑,“不然呢?” “我難道還要留戀懷念一下么?說實話,我就是十分后悔。我覺得那樣的從前,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宴岑一震,完全怔住。 他死死瞪著她,薄唇微微開合兩下,本就低磁的聲線更?。骸板e誤?” “容初,你真覺得遇到我,我們的感情,我們經歷的一切,還有我們的居居……這些都是錯誤?” 容初低垂眼睫,兩手在咖啡杯上輕輕摩挲,“我不后悔生下居居。居居不是錯誤?!?/br> 她抬眸看他,平靜的眸底終于泛起細小的波紋。 她一字一句的:“你,你才是錯誤?!?/br> 宴岑面色瞬變,薄唇失了血色,黑眸卻更暗沉,翻滾出更為濃烈的情緒。 “容初?!彼偷蛦舅?,長眼克制般用力地閉了一下,下頜上卻滾出咬肌,就連桌側上的手,都繃出筋脈明顯的骨節。 “我們不是已經說清楚了么?” “那時候情況特殊,我知道之前讓你受了委屈,但有些時候我不得不——” “不得不?”容初挑眉,“你真的是迫不得已么?” 不等男人說話,她刷地從包里掏出來個盒子,重重扔到他面前。 “宴總,你還記得這個么?” 宴岑目光滯住,眉心微動。 不用打開,他都知道那是什么——她當年落水時戴的那條項鏈。 欄桿毫無預兆地斷裂,周圍的保鏢沒來得及抓住落水的她,只抓到這串斷裂的項鏈。 宴岑也把這件首飾視為她最后留下來的東西,這幾年一直小心翼翼收藏在書房。 “你去書房了?”他問她,“那你是不是也看到了那些vr圖像,那你就該知道,我和居居有多想你才——” “我更想知道的是,”容初截斷男人的話,目光發緊,“我落水前的那個晚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宴總,那你時候說過些什么,自己還記得吧?” 宴岑看著她,慢慢低眸,“那場宴會,我本來是打算公開介紹你,同時公布我們的婚訊的?!?/br> 容初一愣。 男人很慢地眨了下眼睛,“你那段時間在生我的氣,一直不開心,我都是知道的。我本想打算一切塵埃落定后,再好好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br> 他稍頓,濃眉輕擰,“可集團高層竟然在那個時候聯合向你發難。我當時只想著先帶你回去,保證你的安全——” 容初忍耐般閉眼,“夠了?!?/br> “宴岑,我問的是那個時候你跟我說了什么?”她彎唇諷刺,“難道你也失憶了不記得么?” “好,那我來幫你回憶一下,當時為難我的不止是你的家人和員工,還有你!你也是和他們同一戰線的!” “我沒有!”宴岑厲聲否認。 “你沒有?”容初無聲哂笑,“那是誰質問我有沒有泄密?又是誰怎么都不肯信我,非要我‘說實話’?” 宴岑啞然。 “你口口聲聲說是情況特殊,你有苦衷,你迫不得已?!比莩蹩粗腥?,精致的唇線更緊。 “宴岑,你要是還有心的話,就摸著良心跟我說實話,難道你沒有懷疑過我嗎?你跟那些疑心我別有意圖的人,難道不是一樣的么!” 撕開那層表明平靜的面具,她終于顯露出情緒,表情起伏明顯,唇瓣都在微微打顫。激烈又克制。 宴岑看著她,神色糅雜,有被一語中的的愧責,也有心疼和難以言表的無奈。 片刻后,他重重閉了下眼,“好,我承認?!?/br> “我生性多疑,我承認我曾經……確實懷疑過你的身份和來歷。但是——”男人睜眼看她,眼角微微泛紅,“換位思考,如果你是我呢?你不會起疑心么?” 他眉心微動,“初榕,你告訴我你叫初榕。我當時連你真實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也沒有真正地信任過我?!?/br> “你給過我機會么?你以為我沒有想過向你和盤托出么?”容初反問,聲音漸高,“但你給過我這樣的機會嗎?” “換位思考?”容初跟聽到什么笑話似的,“那你不如換到我的位置上想想——和家里決裂的是我,未婚先孕生孩子的是我,我那時候除了你根本無依無靠,可你呢!” 她挺秀的胸口起伏更快,眼眶也倏地紅了。 “你那時候是怎么對待我的?你給我向你說實話的余地了么?我有向你坦誠的信心嗎?” 宴岑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他或許根本不該說“換位思考”這樣的話。 他們倆在這段關系中彼此試探,互相懷疑,有自己的隱藏,也都有各自的無奈。 換位思考根本不能解決問題,只會加深矛盾,傷害對方…… “宴岑,我那晚知足落水,你覺得這跟你沒有關系么?”容初咄咄逼人,“明明就是你們家,是你,讓我除了跳下去外無路可走!你們逼我落水,失憶受傷,還不明不白地當了三年的孤兒!” “但下午你解釋的時候為什么對這些避而不談??你只說你的無奈,你的難過,你的不容易——我現在算是明白了!” “你不僅惺惺作態,你根本就是個偽君子!” 容初激動控訴,聲音都變了聲調,白凈的手緊攥成拳,用力到骨節發白。 這是重逢后,宴岑第一次看見她哭,或者說快哭了。 跟以前的簌簌落淚不一樣,她現在一滴淚都不掉。即便他已經聽到她清晰的哽咽,即便她的眼睛全紅,表面已經光潤得像一面鏡子,她也硬是強忍著眼淚不哭。 “你現在還在這兒要我換位思考??我不想思考!宴岑,我情愿我什么都沒記起來——” “記起和你這樣的男人在一塊過,想起和你一起的那些日子,我只覺得后悔!我還覺得惡心!這簡直我的污點!” 她最后那幾句話如驚雷一般,炸得宴岑嚯地從座位上起身。他一把鉗上她的手腕,將人往自己身前一帶,高大的身軀前傾。 “初榕!”男人的眼睛比她的還紅,低低喚她假名時睚眥欲裂,“你后悔?你惡心?你覺得我們的感情是你的污點?!” 他一直在心里地守著他們的那份感情,一個人帶著他們的孩子,執拗地等著和她再見——可她居然輕易就把他最珍視,最寶貴的東西狠狠踩在腳底。 他以為的唯一溫暖真實的存在,沒想到在她眼里竟然這樣不堪,根本不值一提! “我虛偽?好,好!我是虛偽有心機。但對待你,我都恨不得把心剖出來捧到你面前!難道你從來都看不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