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挑這么淺的顏色，一點兒都不耐臟，這要是穿到廚房去，兩天就得洗一次，衣服還要不要了，本來能穿四五年的，要這么個洗法，穿上一兩年就得打補丁了?！?/br>
    家里頭的外債都已經還上了，王美麗同志也把前年做的連衣裙拿出來穿上了。

    方愛愛的裙子是淺黃色的，王美麗的連衣裙也并非深色，而是淺藍色還帶著白色斑點的素裙子。

    母女倆走在一塊，那絕對是很養眼，尤其是方愛愛，不過兩三個月的功夫，她這個連臨時工都不是的學徒，就已經成了罐頭廠的廠花。

    居然還有未婚的男青年，特意跑到食堂去看她長什么樣。

    跟在母女倆后頭的，是五大三粗的方一勺，左手菜籃子，右手一兜子蘋果。

    一家三口這是要去老王家，把兒子接過來。

    孩子也不能老在別人家呆著，那份工作都已經丟了三四個月了，大家伙早就不議論了，方明啟回來也不用總窩在家里頭不敢出去見人了。

    平洼村算得上是比較富裕的村子了，但也只是相對而言，如今這年頭，家家戶戶的日子都不好過。

    方明啟到姥姥家來可不是空著手來的，而是背著自己的口糧過來的，哪怕是這樣的實在親戚，空手上門那是要遭人嫌的。

    烈日炎炎，一家三口從公交車上下來，還要走很遠的路才能到平洼村，方愛愛很是后悔沒帶件外套出來，不說把小腿遮住，好歹也把臉和胳膊遮住，這么毒的太陽光，很容易把皮膚曬黑。

    因為正是中午頭最熱的時候，田間地頭幾乎看不到什么人，想來大家伙現在都應該在家里休息呢。

    正是因為如此，光著膀子，挽著褲腿，頭上還帶了一頂草帽子的方啟明，就尤為顯眼了。

    一路走過來，也就瞧見了這么一個還在地里頭呆著的人。

    方明啟認出了親爸，認出了親媽，就是沒認出來穿著淺黃色裙子的小姑娘是自個兒親meimei。

    一直到走近了，才確認爸媽不是領著別人家的女兒過來走親戚。

    臭丫頭五官還是那個五官，就是比之前長高了點兒，胖了點兒，皮膚白了點兒，頭發濃密點兒，穿的好看了點兒，長得也好看了點兒。

    “大中午不回去睡午覺，在這干嘛？”王美麗看著面前黑了好幾個度的兒子，有些難以置信。

    黑了，也瘦了，精神頭瞧著卻是不錯，不像之前那么萎靡，不然的話，她真的要懷疑，娘家人是不是虐待自家兒子。

    “我特意在這時候溜出來的，媽你可千萬別拿這事兒去問姥爺他們?！?/br>
    方明啟接過他爸手里的菜籃子，他媽手里的布袋，還有方愛愛手里的一兜子蘋果。

    “那你溜出來在這兒干嘛？”

    別是做什么壞事兒吧。

    “你們跟我去那邊瞧瞧就知道了?！?/br>
    方明啟說這話的時候，頗有幾分意氣風發的味道。

    兩個半大的魚簍子，里邊裝的不是普通的魚，而是黃鱔。

    “行啊你小子，這可是好東西，想買都買不到的好東西，這玩意兒不好抓吧?！狈揭簧锥自诘厣峡吹米屑?。

    這玩意兒早些年他也吃過，那味道簡直了，只可惜現在不太常見了，在市面上根本就買不到，至于黑市，哪有那么多錢去買黃鱔。

    滑溜溜的黃鱔，在方一勺眼里那是美味，在王美麗這兒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物，小時候她也見過。

    但是到了方愛愛這兒，沒當場尖叫出聲就已經是她心理素質好了，這模樣就跟蛇一般，看著就嚇人，還好是裝在簍子里出不來。

    “這玩意兒可不好捉，你弄這么多黃鱔干嘛？”

    炸著吃廢油，煮著吃沒配料又不好吃。

    王美麗不是很能夠理解，黃鱔這東西在村里頭很常見，就是不容易抓，也不容易用來做菜，捉幾條也就算了，哪用得著這么偷偷摸摸，還大中午頭的跑出來。

    “拿去賣啊，村里人瞧著不覺得稀罕，拿到黑市上有的是人買?！?/br>
    方明啟一開始也不知道這玩意兒這么好賣，而且價格還比草魚鰱魚都要貴出來很多，還是在黑市上賣草魚和鰱魚的時候，一老太太一直跟他打聽鱔魚，又當場許諾價格，他這才動了賣鱔魚的念頭。

    兒子足足比他高出來一頭多，揪耳朵是揪不到了，王美麗直接一巴掌拍在兒子后背上。

    “你不要命了，咱們家外債都還上了，就算是沒還上，也不能干這么冒險的事兒，這要是讓人逮著了，讓人舉報了，那后果你想過沒有?！蓖趺利悏旱吐曇?，又慌著把兩個魚簍子往草叢里藏了藏。

    壞心眼的人多著呢，損人不利己的事兒都愛干。

    這生意方明啟都做了將近三個月了，開始的時候緊張的不得了，現在心態早就已經放平穩了。

    “今時不同往日了，格委會那幫人現在自身都難保了，哪還顧得上找別人麻煩，咱們家這是都不去黑市，哪天你們去黑市逛逛就知道了，現在做生意的越來越多，雖然也要避著人，但是跟以往大不一樣了?！?/br>
    本來方明啟還想著先拿錢給家里還外債的，但是外債既然已經還上了，那他攢下來的這些就作為本錢吧。

    “我頂多也就是再干兩個月，等天氣涼了，就不適合下水了，到時候再回家去，看看還能不能做點別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