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公主為帝_分節閱讀_35
太平有些訝異:“你讓我飲酒?” 薛紹執起另一只金樽,笑問道:“有何不可?” 太平搖搖頭,指尖摩挲著金樽的邊沿,輕聲說道:“我不明白?!?/br> 薛紹舉袖飲盡杯中酒,才又笑著說道:“臣今日做了一回白丁,又特意去見了一個人,從他那里順了一壇美酒回來,想要和公主同享。不知公主,可愿賞光?” 薛紹在西域,還有一位至交好友么?怎么她從來都不知道? 太平心下微感訝異,卻也并未多想,亦舉杯淺抿了一口。酒入咽喉,有著醺然的醇香,卻又有些辛辣,和長安城中的美酒迥然不同,也和她曾經命人釀出過的那些美酒迥然相異。她以為這是西域特有的風味,便也沒有感到奇怪,慢慢將一樽酒飲盡了,抬箸又用了些小食。 薛紹抱起那只巴掌大的酒壇,又替太平續了滿滿一杯。 太平失笑道:“你今日該不會是想要灌醉我?”可惜她從小在大明宮中陪宴,早已練成了千杯不倒的酒量。薛紹這番打算,只怕是要落空了。 她一連飲了好幾杯酒下去,便昏昏沉沉地有了些睡意。 這酒!…… 太平動作一頓,微微垂下了目光。薛紹依然動作不停,一杯接一杯地替她續上,不多時便去了大半壇。她眼前漸漸地有些朦朧,卻一句話都沒有多說,薛紹替她倒上多少,她全部喝得干干凈凈。不多時,她便歪倒在薛紹懷中,鳳眼漸漸闔上。 薛紹低低喚了一聲公主,砰然砸碎了空蕩蕩的酒壇,將她打橫抱起,朝榻上走去。 她朦朧地應了一聲,啞聲說道:“我這一生中,極少看見你穿白衣?!?/br> 薛紹猛然一頓,又失笑道:“公主這一生中,同我在一起的日子,也不過小半年?!?/br> 她在他懷中輕輕搖頭,連聲說不對??删烤故悄睦锊粚?,她又說不上來。薛紹小心地將她放在榻上,又替她除了釵環鞋襪,然后俯身在她耳旁說道:“公主醉了,且安歇罷?!?/br> 她模模糊糊地說了一句什么,便在薛紹懷中沉沉睡去。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朦朧的月色投射進窗帷里,暈染出大片迷蒙的水霧色。 薛紹起身點了一支明燭,在床榻邊沿坐下,指節輕拂過太平的眼角,壓低了聲音對她說道:“明天你哪里都不要去。這幾天,哪里都不要去。突厥人很兇險,相當的,兇險?!?/br> 他抬頭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眼神漸漸變得幽深。 ☆、第24章 誘敵 薛紹在太平的臥榻旁邊坐了很久。 他低著頭,一遍又一遍地輕拂過她的眼角,然后重重地嘆息出聲:“只盼你莫要怪我才好?!?/br> 更漏一點點漫過了戌時的刻線,明燭也只剩下短短的一小截。薛紹細心替太平掖好被角,又深深凝望了她一眼,直到燭火爆開最后一點光芒,才起身取下陌刀,在滿室的月光中推門出去。 驛館外頭早已經備下了一匹棗紅色的戰馬,還有一個人在那里等他。 薛紹走到驛館外,縱身上馬,神色如常地對那人點點頭,道:“煩請將軍帶我去見裴公?!?/br> 那人低低唔了一聲,問道:“你想好了?” 薛紹說了聲是。 “既然想好了,那就隨我過去?!蹦侨艘焕\繩,調轉馬頭,朝龜茲外駐扎的唐軍軍營而去。薛紹不緊不慢地跟在半步開外,依舊神色如常,眼中卻微帶了一點不易察覺的黯淡。 那人忽然轉頭對他說道:“見裴公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囑咐你?!?/br> 此時已經月上中天,澄澈的月華如水般傾瀉而下,直直照在那人臉上,赫然便是太平再熟悉不過的面容:那位一路護送他們西行的崔姓將軍。 崔姓將軍沉聲對薛紹說道:“這回圣人詔命,右武衛、右威衛一概聽從裴公調遣,不得有誤。你既然決定隨軍出行,那就摒棄你駙馬的身份,給我老老實實地做一個翊衛郎將。我知道你出身士族,又正當少年時,就算心高氣傲些,也是難免。但是——” 他笑了一聲:“裴公、王公,還有你的頂頭上司我,又有哪一個不是出身世家大族?!?/br> 薛紹神色如常,拱手說道:“屬下奉將令?!?/br> 崔姓將軍點頭說了聲“很好”,又道:“你從祖官拜西臺右相,嫡兄又是一州刺史,這回若是立下軍功,你至少會向上拔擢三等,與我同階。只是薛紹,我再提醒你一句,無論何時何地,都要牢記四個字:謹言慎行。尤其是在軍中?!?/br> 他一番話說完之后,便不再多說,領著薛紹來到唐軍軍營之中。此時雖然已經入夜,但軍營中依舊刀槍森然,一隊隊的衛兵來回交替著巡邏,中軍帳中也燃著明燭,時不時傳出幾句交談聲。崔姓將軍帶著薛紹走進帳中后,便告辭退下,駕輕就熟地找了一處軍帳安歇。 中軍帳里,幾位身著鎧甲的將軍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終還是安西都護忍不住問道:“你真給太平公主下了藥,讓她昏睡半月不醒?若是她醒來降罪于你,你又該如何自處?” 薛紹依舊神色如常:“等歸來之后,我自會去向公主領罪?!?/br> 安西都護搖頭說道:“隨你。只是你今天一大早就過來跟我們說,讓裴將軍去阻攔公主做餌,又說你自己會替代太平公主,以身為餌,誘突厥大軍前來,可是真話?” 薛紹緩聲說道:“自然都是真話?!?/br> 他轉頭望向主位上的裴行儉,又緩緩說道:“我是太平公主的駙馬,蒙圣人賜紫袍玉帶,又有公主車駕在一旁跟隨,只要將這場戲演得真些,不怕突厥人不上當。公主年幼體弱,又素來喜歡異想天開,有些事情是斷然不能依她的。這餌,還是由我替公主來做為好?!?/br> 裴行儉嗯了一聲,道:“薛郎說得有理?!?/br> 裴公稱他為薛郎,而不是駙馬。 薛紹心中微微一動,又拱手說道:“眼下還有一事,想要請教裴將軍。龜茲處在天山與孔雀河之間,再往南便是大漠和干涸的河床,也是吐蕃人北上的一處要塞。若是在此處同突厥開戰,未免會引起吐蕃人的注意,進而令安西都護府腹背受敵?!?/br> 他抬起頭來,眼中漸漸透出一點幽暗:“將軍當真要在龜茲迎敵么?” 薛紹這番話,其實是存了一點私心的。 一旦戰火蔓延到龜茲,那么就算這里有安西都護府的駐軍,也無法令公主安然沉睡。而他自己身在兩軍陣前誘敵,也無暇分心顧及這里。 他希望龜茲可以一直這樣繁華和安寧,至少要等到他順利回來為止。 裴行儉淡淡地嗯了一聲,道:“你說得很是?!?/br> 他左右望了一眼,確定帳中都是自己的心腹,才又說道:“事實上,我只帶了五萬人到龜茲;加上安西都護府原有的駐軍,統共也不過八萬余眾。而剩下的那十五萬人,都駐扎在敦煌和西域之間的西州?!?/br> 他起身拍了拍薛紹的肩膀,又說道:“我需要你前往西州北二百里的庭州,將突厥人的主力引到西州去。我會帶人在西州設伏,以逸待勞。但愿你莫要讓我失望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