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有些沙啞的老人搖了搖頭：“若讓你的乖曾孫女看到嚴肅古板的太爺爺是如此模樣，恐怕要驚掉下巴?！?/br>
    第120章

    秦松清咳一聲，起身往外走：“也不知道傷到沒有，我得去看看，暮老你？”

    黑袍老者搖了搖頭：“我這個行將就木的人，便不出去了免得嚇到她們，你去吧?！?/br>
    秦松蹙了下眉，神色復雜地看著暮老，欲言又止，再被暮老催了一次，他才離開。黑袍男子低頭看著自己的身子，衣袍遮掩下干枯的軀體已經只剩下皮包骨頭，面容蒼老削瘦，身上遍布著黑色的空洞，其中黑氣縈繞看起來猶如惡鬼。他渾濁的目光望著洞口兩個人，神色嘆惋復雜，喃喃低語：“時間不多了?！?/br>
    另一廂秦松已經穿過層層堅冰徑直出現在秦墨晗兩人面前。秦墨晗渾身發冷，臉色都青了，耳鬢眉頭都凝結成霜，蘇梓凝抱著她，趕緊將靈力灌入她體內，努力想讓她暖起來。

    看到秦松蘇梓凝只是掀了下眼皮，一聲不吭自顧自輸靈力。秦墨晗張了張嘴，低低叫了聲：“太爺爺?！?/br>
    秦松也沒在意蘇梓凝此刻對他散發出的低氣壓，只是看著那和當年找到他的執墨那別無二樣的面容時，還是有些嘆惋。

    “丫頭，讓我來?！鼻厮梢才聜搅饲啬?，當下盤腿在秦墨晗身邊坐下，蘇梓凝忙將秦墨晗扶好，看著秦松抬手輕拂，一股溫和得靈力自秦墨晗頭頂沿著身體一路往下，白色得霧氣從她體內逼出，身上凝結的白霜也迅速褪去。

    秦墨晗緩緩吐出一口氣，微微低下頭：“謝謝太爺爺?！碧K梓凝臉色雖不好，瞥了秦墨晗一眼，同樣道了謝：“謝謝秦老太爺，晚輩失禮了?！?/br>
    將兩個小輩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秦松有些失笑，只是卻依舊板著面容看著她們，肅然道：“真是胡鬧，上這萬年冰洞，一個元嬰之境就敢不用靈力護體，這就驕傲自滿了？”

    蘇梓凝心頭一股怒氣，既是對秦墨晗也是秦松，明明知道秦墨晗受不住為何偏偏非讓她來這里，若真是因為她的原因，直接找她便是，作何為難自己的曾孫女。此刻看他還訓秦墨晗更是忍不住，想要開口秦墨晗卻是拉了下她的衣袖：“是晗兒魯莽，只是元嬰之境受不住，梓凝更受不住，我只是想快些上來，有太爺爺在，我并不擔心會出什么事?！?/br>
    “可你摔下去了，剛才都凍透了！”蘇梓凝眉頭緊皺，淡漠道。

    這一句話讓對面秦家一老一小都僵住了，秦墨晗眸光游離又心虛又尷尬，這臉打得有些疼，秦松更不用說，尷尬極了。自己一個先天之境待在那里還讓自己的曾孫女摔了下去，的確是失誤，心里不由暗嘆蘇梓凝嘴巴厲害，再看看自己那一向淡然冷靜的曾孫女，此刻乖覺得不行的樣子，頓時又有些無可奈何，寵那丫頭寵得厲害，還被吃得死死的，果真是上輩子欠了對方。

    心里百轉千回，不過面上定然不能顯，秦松站起身對著蘇梓凝道：“別擔心，她沒事的，體內寒氣已經被我逼出體外，她底子好沒傷到身子?！?/br>
    蘇梓凝看秦墨晗臉色紅潤，精神也很好的確沒事，急怒的心此刻也平復了，她自然聽出秦松的讓步和和善，想到方才自己不留情的話，又有些覺得過了，抿緊唇點了下頭：“老太爺見諒，方才有些急，冒犯您了?！?/br>
    秦松心里暗道，可算服軟了，倒真是真心心疼晗兒。

    “無妨，此次叫你們來，是有些事想和你們談談，想必你們也有事想和我說。這里有些冷，你們跟我來?！鼻厮伤α讼滦渑?，室內西側冰墻頓時顯現出一道門，兩人跟著進去，頓時暖和不少。

    秦松席地坐在桌案前的蒲團上，示意兩人坐下，盯著對面兩個年輕人看了許久：“你們已經在一起了？”

    這話問得秦墨晗兩人猝不及防，對視一眼都有些詫異，秦松如何知道的？不過也只是片刻，秦墨晗點了點頭：“是?！?/br>
    “唉?！鼻厮蓢@了口氣，卻是點了點頭。

    秦墨晗有些不解，為何他如此平靜。

    “不用亂猜了，你們的事我早就知曉一二，當年那個紅衣女子尋到我時，雖然說的語焉不詳，可是我也大概知曉她和晗兒之間有莫大關聯。晗兒帶這丫頭回北川時我見過她，當時可是把我驚了一跳，可是卻是解了我這么多年的困惑?！碧岬酱耸虑厮蛇€是忍不住感慨。

    “什么困惑？”

    “為何那喚做執墨的女子不惜一切代價替晗兒逆天改命，又為何她那時是一種非人非鬼的狀態?！?/br>
    “非人非鬼？”蘇梓凝隱隱約約猜到什么，急切問道。

    “丫頭，每次你境界提升時，是不是都發覺靈力如何都不夠，即使積攢再多，一旦觸到那個壁壘便總是很難跨過，即使成功進階，多余的靈力便被耗得一絲不剩？”

    秦墨晗聽了趕緊轉頭看著蘇梓凝，蘇梓凝神色復雜，點了點頭。

    “你怎么沒和我說過？”秦墨晗眉頭一擰，又趕緊看著秦松：“太爺爺，梓凝可是有什么不好？”

    “這丫頭三魂七魄都被人硬生生分割開來，如今的她僅剩一半魂魄，魂府并非完整的?！鼻厮蛇@句話猶如一個重磅炸.藥，讓兩人臉色都變了，但是很多事逗說得通了。

    蘇梓凝喃喃道：“所以執墨還在我就輪回轉世了，所以須彌才說只剩一半，所以……”所以上一世她渡劫極其艱難，才能這般輕易被設計死于雷劫。

    “可會于她有礙？”秦墨晗手心冷汗都冒了出來，魂魄的缺失后果極其嚴重，她丟了個人魂便成了一個情感缺失，記憶全失的人，更是無法結丹，那少了一半魂魄的蘇梓凝會怎么樣？

    眼看自家曾孫女臉色都急變了，秦松忙安撫道：“不是你想象的那般，你該知曉魂魄殘缺對尋常人而言往往是致命的，非瘋即傻，但是丫頭卻是個異類，她雖輪回為人，可是……”秦松定定看著她，緩緩道：“她的魂魄卻不是人類所有，我雖看不透是什么，但這應該是她可以正常成人的原因?！?/br>
    是圣蓮，秦墨晗看著蘇梓凝，心頭五味雜陳，這真的是因果輪回，一切都仿佛注定了一般。

    “那也就是除了進階外，對我不會有多大影響？”蘇梓凝咬了咬唇，遲疑道。

    秦松看著她，神情嚴肅認真：“不僅如此，人的七情六欲，生機靈智皆受控于魂魄，三魂七魄各司其職，卻又相互依存制約。你魂魄不全，沒有影響感情靈智已經是奇跡，但是魂魄不穩，神智也會如此，丫頭，你有沒有出現過神魂震蕩，控制不住情緒甚至失了理智的事？”

    蘇梓凝沒有回答，可是秦松從她和秦墨晗發白的臉色中得到了答案。

    蘇梓凝指尖輕顫，心頭惶惑萬分，她轉頭看著秦墨晗許久后才低低道：“所以我會失控，不僅是魔氣侵蝕，還是因著魂魄殘缺?！?/br>
    “梓凝，你冷靜些，聽太爺爺怎么說，別怕，別怕?！鼻啬衔站o她的手，輕輕撫著她的背。

    秦松咳了一聲，才緩聲道：“但只要不受太大刺激，又無人刻意誘使，往往不會出問題，只是你說的魔氣侵蝕，可是在埋骨之地被魔氣入體了？”

    蘇梓凝點了點頭。

    秦松皺了下眉，示意蘇梓凝伸手，他指尖一團白色靈力輕輕點在蘇梓凝掌心，那團光芒一點點將蘇梓凝整個包裹進去，隨著時間推移，蘇梓凝表情變得有些痛苦，額頭大顆汗珠滾滾而下，在她身后，一團黑色的濃郁氣息一點點和那白光抗衡，此消彼長，秦松竟然沒法將它徹底祛除。蘇梓凝彎下腰，喉嚨中發出痛苦嘶聲，長發落下遮住她的神色，那雙眸子中血色和黑色交替閃現，面容猙獰。

    秦墨晗看她如此痛苦，有些受不了：“太爺爺，梓凝難受得厲害，算了，算了?！?/br>
    秦松也是神色凝重撤了手中的靈力，蘇梓凝一下子軟倒在秦墨晗懷里，手指狠狠握在秦墨晗手腕上，手背青筋暴起。她將腦袋埋在秦墨晗肩頭渾身緊繃，在微微發抖。秦墨晗甚至能聽到她在耳邊磨牙的聲音，她眸子血色時隱時現，手中力道大的似乎要將秦墨晗腕骨捏碎了。

    秦墨晗臉色微白，卻是搖頭阻止秦松將她拉開，她知道蘇梓凝正在很辛苦的克制自己，此時強行動粗只會讓她越發暴躁。左手在她后背輕撫著，隨即摸著她的腦袋低聲道：“梓凝乖一些，我在這里，我在這里?！?/br>
    她的聲音仿佛有魔力一般，秦松看到渾身魔氣縈繞死死繃著弦的蘇梓凝，在她開口時頓時僵了一下，隨后一點點放松下去，那一團魔氣也開始溫順的收了回去。不知何時她左手近乎于惶恐般松了開來，顫抖著想去碰那已經被掐得泛著紫黑色痕跡的手腕。

    她沒有立刻起身，可是秦墨晗卻感覺到肩頭濕熱在蔓延，眼里又是心疼又是難受，她抬眸看了眼秦松，張口無聲：“太爺爺?！?/br>
    秦松嘆了口氣，眉頭緊鎖，卻還是轉眼離開了冰室。

    秦墨晗終于毫無顧忌，將她緊緊抱在懷里，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好了，好了，不哭了，我沒事你也很好，真的，你很好，很好?！彼m不曾經歷過，可也知道強行忍耐魔氣肆虐，拉回自己的神智有多么艱難，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走極端入魔的人?？墒沁@么多次，一個曾經就是魔界至尊的人，一個當了幾百年魔的人，在魂魄殘缺之時，為了她一次次克制維持神智清明是多么難得的事。她心疼得難受，可又無比驕傲開懷。

    蘇梓凝抿著嘴將淚意憋了回去，眼淚是沒用的，她比秦墨晗大多了，自己傷了她，還要她哄實在是不應該。她使勁閉了閉眼，擦掉了眼角的淚跡，坐起身低頭將秦墨晗右手捧在手中。秦墨晗手還在微微抖著，顯然疼得厲害，只是白皙的肌膚上痕跡卻不明顯，她知道這傻子偷偷用靈力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