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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督公千歲在線閱讀 - 第22節

第22節

    教坊之中規矩甚嚴,馥君難得出來也沒敢多留,坐了一會兒之后就匆匆而去,房間內只剩相思一人。她在妝鏡臺前靜靜坐著,看鏡中的自己。西廠下屬果然藏龍臥虎,中午時候還血腫斑斑的前額,如今已經幾乎與尋常無異,就連jiejie都沒有察覺。

    這樣想著,忍不住輕輕撫過那被畫粉遮掩了傷痕的地方。

    畫粉輕綿,隱隱蘊藉了纏綿嬌嬈的馨香,卻不濃郁,只覺如夢似幻,氤氳沉浮。像是翠葉細細的藤蔓,攀援于雍容盛綻的國色牡丹間,一瞬清瘦,一瞬嬌艷。

    肌膚上似乎還存留著記憶。

    他指尖勻開畫粉,專注而仔細,那個時候若是抬眸去看,想必他是減滅了平素的倨傲冷峻,因為那輕抹畫粉的動作,實在太過溫柔。

    ——可他是成長于后宮的人,如此嫻熟的舉動,只怕是從小演練而成。剖開這一層柔和認真,內里必定還是堅冷寡情的心。更何況后宮女子數不勝數,他身在其間,難道不會以各種手段玲瓏相處?

    越想越亂,心緒不覺沉寂下去。她用力卸下了耳墜釵環,隨后落寞起身,離開了鏡前。

    *

    或許是因為這一天傍晚,送她回來的隨從著實擺譜的緣故,相思次日也沒挨嚴mama訓斥,平平靜靜地度過兩日之后,淡粉樓前便來了華貴的車馬。

    來者年約三旬,長相英俊,身材挺拔,任憑嚴mama竭力引薦眾佳麗,說是在某次宴會上見過相思,一心只想再見她。

    嚴mama只得將她叫下樓來,相思見了此人也覺面生,不由請教其如何稱呼。那人只說姓黃,也不要她陪著喝酒,只獨自點了一大桌珍饈美味,讓相思坐在一旁演奏淮揚樂曲。相思納罕,專心致志演奏的同時,悄悄觀察客人,見他雖然抬指叩打節拍,儼然陶醉其間的樣子,可那節拍都忽快忽慢,完全跟不上節奏。

    數曲結束,黃姓客人起身離去,臨走時在嚴mama面前大肆褒獎,又賞賜了相思許多銀兩。

    客人走后,嚴mama笑著來找相思,因問及此人身份,相思仔細回想,并沒有什么印象,只好敷衍了過去。

    又過數日,黃姓客人再度來訪,還帶著兩名朋友。這一次他們點的佳肴美酒更為值錢,相思在旁作陪,也只是簡單的閑談玩笑,倒不曾有過分的舉動。嚴mama帶著春草過來勸酒,間接聽到這三人言談中涉及官場,什么大理寺戶部吏部的,想來應該都是在朝官員,不由得又高看了幾分。這一次三人離開時,非但給相思金珠玉佩,還賞賜所有端茶送菜的下人,就連春草也得到了一大錠紋銀,高興得恨不能次次遇到他們。

    她私下問相思,這一位黃大人,是不是就是那天單獨把她留下聽曲的人?

    相思搖頭,心里其實有一些想法,卻不能跟任何人說。這種隱秘的想法讓她忐忑不安,甚至不知自己遇到的事情究竟是好還是壞。

    第31章

    此后前來尋找相思作陪的客人日益增多, 除了黃大人之外,還有他的兩名朋友, 以及朋友的朋友,朋友的同鄉……各色人等隔三差五前來宴飲。

    某一日午后,曾經在淡粉樓設宴的吏部侍郎鄒縉再度光顧,卻聽嚴mama說她一早就被人邀請出去赴宴演奏了。鄒侍郎連聲慨嘆:“難怪最近我的幾位同年好友都談及淡粉樓的相思姑娘,說是明眸善睞, 玉手妙音。我今日休沐才得空再來, 沒想到還撲了個空!”

    嚴mama越發驕矜得意,端正了身姿笑道:“托大人的福,也是相思自己爭氣,才到京城幾個月就有了名聲, 往后還得仰仗大人們憐愛吶!”

    正說話間, 門外小廝喊著相思姑娘回來了。鄒侍郎回身望去, 但見相思正從馬車上款款下來,桃紅如意暗花紋的上衫配著象牙白牡丹織金紗馬面裙, 烏發堆云肌膚似雪,娉娉婷婷邁進了大門。

    鄒侍郎見相思回了淡粉樓,自是欣然開懷。嚴mama忙著讓相思上前伺候,鄒侍郎還算體貼, 見相思才從宴會回轉,便只叫人泡了茶水,讓她在一旁陪著閑談即可。

    相思本來還想回房休息,如今只得打起精神又展顏微笑, 鄒侍郎因談及最近聽多人提起相思的美名,不由笑道:“當初第一回 聽你彈奏,就覺著清新可人,是京師中難尋的靈秀佳麗,果然沒看走眼?!?/br>
    相思謙遜行禮:“全賴諸位大人們捧場,若非如此,奴婢初來乍到,又怎能在京師立足?”

    鄒侍郎聞言頷首,難得她近來聲名漸起卻并未驕縱,依舊柔婉靈動,不添世故煙塵。與之閑聊了一陣之后,鄒侍郎告訴相思,再過五日是他恩師的七十大壽,希望相思到時能夠前去為之添彩。

    相思赧然:“既然是您的恩師,想必定是博學大儒,奴婢這樣的身份……恐怕難登大雅之堂?!?/br>
    鄒侍郎哈哈一笑:“你有所不知,我這位恩師確實學富五車,但生性瀟灑不羈,你如能當堂彈奏一曲技驚四座,才是壽宴最為精彩之處!”

    他這樣說了,相思自然無法謝絕,于是答應下來,只等五天后的那場盛宴。

    *

    相思最近一段時間結識了不少官場中人,因此也知道了鄒侍郎所說的恩師是當朝太傅孫寅柯。此人在先帝在位時便是朝中大員,既才學過人又左右逢源,無論時局變化都能屹立不倒,只是近年來年紀上去了,才漸漸淡出朝堂,卻又常在家中宴飲歡樂,京師中有名的教坊女子幾乎都曾被喚去作陪。

    五日光景倏忽而過,那天清早她便精心梳妝,至中午前,果有馬車前來迎接。相思抱著琵琶上了馬車,從城東明時坊出發,途經正陽門、宣武門,穿過了大半個京師,才抵達了位于城西的孫府。

    太傅府邸前早已車馬不絕,正門口迎客的仆人少說也有七八名,皆行動敏捷,忙碌不停。相思近來雖也參加過幾場官員舉行的宴飲,但論及參與者的品級,都無法與太傅孫寅柯相比。故此她雖落落大方下了車,可一站到那碩大威嚴的石獅子前,心里還是略顯忐忑。

    迎客的仆役一看到相思那裝束,便知道是傳喚獻藝的教坊女,臉上的神情馬上變得不像原先那樣恭敬賠笑,懶洋洋的上前問了幾句,便又叫來小廝,讓他帶著相思進府等候。

    孫府乃是先帝御賜,雕梁畫棟,廳堂深邃,一草一石,極盡精巧。相思一路入內,時不時可見貴客往來,她始終低眉垂首,懷抱琵琶默默前行。也不知繞過了多少游廊院落,小廝將她領到了一處僻靜小院,叫她在此等候,時間到了自然會有人來喚。

    交待過后,小廝隨即匆匆離去,將相思留在了院中小屋。沒過多久,又有其他仆役領來了數名盛裝打扮的女子,都是教坊的樂妓。這幾人應該都是久居京師的熟人,一路攜手而來,jiejiemeimei親熱無比,進屋后沒說幾句又開始數落起管事mama斤斤計較,樓內某人爭搶了自己的貴客之類。

    其中一名翠衣女子心細,看到相思獨自坐在一邊,便朝眾人遞了個眼色,裊裊娜娜上前問道:“你就是淡粉樓里新近出名的那個相思?”

    相思隨即起身回禮:“相思見過諸位jiejie,因見你們歡笑而來,我不便打攪,就沒上前自報家門?!?/br>
    那女子掩唇一笑:“好會說話,文縐縐的倒不像咱們教坊里的人?!?/br>
    “人家原先可是出身書香門第,千金小姐落了難,這不更惹人憐惜嗎?”“你眼紅啊,那也編個瞎話,就說你爹生前是江南大才子,你娘是京師第一美人……”

    眾樂妓嘻嘻哈哈笑作一團,相思抿唇站在窗前,心里不是滋味。

    “好了好了,你們別拿她取笑,人家畢竟也是新來京城?!绷硪幻t衫女子細聲細語,模樣看起來較為溫和可親。相思向她行禮,見其余人還在互開玩笑,便輕言道:“jiejie們在此歡聚,我昨夜睡得不好有些發暈,先到外邊靜下心坐一坐,免得等會兒出丑?!?/br>
    說罷,便淡然行禮,獨自出了房門。

    身后的肆意歡笑隨即變成了冷哼議論,她只裝作沒聽見,院子里也是待不下去了,便沿著鵝卵石小徑走了出去。

    *

    隔著月洞花門能望見對面幽靜宜人,蔥蘢草木掩映舒展。別致池塘水清瀲滟,浮萍點點,臨岸白石玲瓏錯雜,一莖莖深綠淺綠的草葉從石縫間伸出,搖搖顫顫,漾動水面微波。

    相思見那景致清幽,便想過去歇息片刻,才走了幾步,卻望到有兩人從池塘對面的曲徑往這方向慢慢行來,其一方臉長須,文士打扮,正是鄒侍郎鄒縉,另一人豐姿勝玉,眉目間天然一派清高倨傲,竟又是提督大人江懷越。

    她心里無端一慌,連忙轉身回避,可也不敢繼續往回走,只得躲在了月洞門后。

    所幸那兩人邊走邊談,行至小池石岸旁便停步觀景。相思躲在那里,聽他們談論的都是朝堂之事,對于她而言既陌生又無趣,聽著聽著倒也消退了剛才那一瞬間的慌張。

    那邊鄒縉說完了朝堂事務,便旁敲側擊問起了后宮之事:“聽聞惠妃因有孕而備受萬歲愛護,近日來卻疑心深重,又接連攆走了數名宮女,督公常去后宮走動,不知可曾見過惠妃娘娘?”

    江懷越心知惠妃懷孕這樁大事早就在朝堂內外引起議論紛紛,萬歲年過三十尚未有一子半女,若惠妃生下的是皇子,那極有可能就是未來太子,而她一旦鞏固了地位,榮貴妃與他則必定是要被剪除的心頭刺。鄒縉這般詢問,恐怕也是想探知惠妃最近有何舉動,而他江懷越又是如何應對。

    “近來忙著抓捕散布妖書的亂黨,即便進宮也是面見圣上,倒不曾遇到惠妃娘娘?!苯瓚言酱竭吀∑鹞⑿?,云淡風輕,好似毫不在意,“惠妃若能生下皇子乃舉朝幸事,萬歲對其多加關愛也是人之常情。我身為西廠提督,如今又兼顧了東廠的事務,自然會不遺余力為萬歲分憂。這不是正巧昨日進宮覲見,萬歲還關照我留意有沒有機靈穩妥的小太監,可供惠妃差遣?!?/br>
    鄒縉一聽此話,馬上品出其中含義,打著哈哈笑起來:“督公深得萬歲信任,由您推薦的必定也是能干之人?!?/br>
    月洞門后的相思聽著這話語,也大概明白其中的機鋒,可越是這樣,越是對他們這些官場中人的虛假感到可悲。正在此時,似乎又有人來到附近,鄒縉隨即提高了聲音招呼:“正寬!此處幽靜,過來敘敘舊如何?”

    對方卻非但沒有走近,還冷言冷語:“免了。兄臺如今攀得權貴,平步青云,我與你只怕話不投機半句多,還是各自尋覓休憩處為好?!?/br>
    鄒縉清了清嗓子,似是有些尷尬,但還是不失友好:“此話從何說起?你我都是恩師門生,那么多年的交情豈會因為品級差異而消散?哦,對了,這位就是西緝事廠提督江大人,我曾多次向他說起過你的才學,他也很是欽佩……”

    那人卻不接話,只報之以不屑的冷哼。鄒縉一時不好應答,江懷越平靜自若,語聲謙和:“久仰魯大人聲名,早就想請鄒侍郎為之引見,今日正巧在此遇到,倒也是機緣?!?/br>
    “機緣?要不是恩師七十大壽,魯某是決計不會與你們同處一堂的!”魯正寬話語帶刺,江懷越卻一改往日驕矜,甚至沒露出一點不耐:“魯大人是對江某有成見?我倒是早幾年就拜讀過大人的文章 ,字字珠璣,振聾發聵。若是大人愿意,江某可在萬歲面前提及?!?/br>
    他說這話并無惡意,魯正寬卻惱怒氣憤:“魯某生性執拗,寫出來的文章 也是泥古不化,怎消得廠公賞讀?我雖幾起幾落,為官之路問心無愧,從不攀附權勢,更不需要廠公這樣的假意憐惜!”

    “正寬,有話好說!廠公也是真心誠意待你,你怎好如此偏激?依我看來,你就是吃了這臭脾氣的虧,倘若不然,何至于現在這樣仕途坎坷?”

    鄒縉本意勸和,沒想到魯正寬反唇相譏:“道不同不相為謀,我雖沉浮官場,自問是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漢??墒怯行┤司惯B父母恩賜的身體都能肆意毀損,我要是遭遇這般,早就憤懣含羞以死明志。他們卻茍且性命,全無慚愧,成日里陰柔諂媚,算計得失!如此即便大權在握,也足以令泉下列祖列宗蒙羞含恥,將來有何面目進入祖墳?!”

    此言一出,就連躲在月洞花門后的相思也心頭一緊,心想這魯正寬如此口無遮攔,今日必定要惹禍上身。池塘畔鄒縉亦急忙喝止,又向江懷越連連拱手,再三致歉。

    出人意料的是,江懷越并未勃然大怒,甚至沒有流露一絲慍色。面對橫眉冷眼的魯正寬,他只是默不作聲地靜立片刻,又低微一笑:“魯大人果然耿介剛直。他既不愿結交,鄒侍郎,你也不必強人所難了?!?/br>
    “正寬他就是口無遮攔,一點不顧及他人……”鄒縉還在低聲解釋,魯正寬已傲然離去,全不把兩人放在眼里。江懷越背著手往月洞門這邊走了幾步,似乎也失去了觀景興致,向鄒縉道:“壽宴恐怕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鄒侍郎不去正堂看看?”

    “那江大人不同去?”

    “我不慣喧嘩,四處走走,稍后再到?!?/br>
    他既這樣說了,鄒縉也不再相邀,獨自往來時的方向而去。月洞門后的相思屏息聽了片刻,池塘那邊再無動靜,也不知江懷越到底去了哪里。

    她悄悄探出頭,朝著池塘那邊觀望,但見碧草曳曳,清池漣漣,白石堆疊的岸邊已無半個人影。相思這才松了口氣,轉身往回去。誰料剛一回頭,已有人從斜側踱近身前,冷冷問道:“要去哪里?”

    相思驚嚇之中叫出聲,江懷越一皺眉,抬手便捂住了她的嘴。

    “叫什么?撞見鬼了不成?!”

    第32章

    相思久在教坊, 按理說對這樣的舉動也不該驚慌失措,可偏偏江懷越一近身, 她整個人都緊張起來。那微涼的手捂上她的唇,一絲戰栗如荷風輕拂,瞬息即來,瞬息即過。

    卻還留下了脈脈波痕,碧影搖動。

    她下意識后退半步, 江懷越已很快收回了手。

    “大人……”她想要說些什么緩解尷尬, 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若是談及之前的事情,只怕會令他難堪。

    江懷越郁郁地看了她一眼,那皙白肌膚緋紅未消,濃黑的眼睫低垂, 似簾幕輕掩住繚亂心緒。

    他眸底一沉, 眉間蹙起:“我問你在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我……我在屋里待著悶, 就出來走走。不曾想,遇到了大人?!?/br>
    “既被請來獻藝, 就不要擅自亂逛?!彼⒁曄嗨?,眼里還含著責備,“連這點禮數都不懂?”

    她想起之前在對面院子的遭遇,心里有點委屈。他總是這樣冷峻, 即便有稍稍的緩和,也如曇花一現,轉瞬即逝。相思不愿多解釋,在背后跟他說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 顯得像是搬弄是非告狀一般。

    再說,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知道了實情,又能怎么樣?不過是嗤之以鼻,覺得是小女子之間無聊的口舌官司而已。

    “……是?!毕嗨际冀K垂著眼簾,朝他恭謹作禮,“那我先回去了,免得到時候他們派人傳喚找不到我?!?/br>
    江懷越沒說話,相思想離去,卻又不太敢擅動。尷尬站立片刻,才聽他忽然開口:“近來你客人漸多,可別像上次那樣……明白我的意思嗎?”

    相思無端又紅了紅臉,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昨日小楊掌班的手下來過淡粉樓,我已經把東西交給他了。督公還沒看到?”

    江懷越不由皺眉,不過是上交密報,何至于如此扭扭捏捏?要是別人看到這模樣,恐怕還以為她是托人轉交了什么定情信物!

    這時卻聽相思赤膽忠心地解釋:“雖然可能不太重要,但都是奴婢竭盡全力記下的,督公看了要是不滿意,也請不要生氣?!?/br>
    還沒看呢,就判斷他應該不會滿意,江懷越又有些惱火?!澳阋仓牢視粷M意?那為何不主動一些,非要讓我發回重來?”

    相思懵懵懂懂看著他,遲疑道:“……請問督公,我該如何主動?”

    她就這樣近似無邪地發問,水濛濛的眼眸,朱潤潤的唇,嬌美與天真如此交纏融合,毫無惺惺作態之意。他感覺同樣的話語由她這般問出,無端染上了綺麗色彩。

    怎么聽,怎么覺得不對勁。

    江懷越想怪責,想叱罵,卻被那悠悠的眼神望得發不出脾氣。

    “……自己去想!”他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打算不再和這個危險人物面對面,于是轉身便走。

    可還沒走到月洞門處,卻又聽身后傳來輕促腳步。他不由回頭,竟見她追了上來?!澳阋鍪裁??”江懷越沉下臉,不給她一點溫度。

    相思止了步,站在掩映生姿的蘭草畔,輕聲輕語道:“一開始來找我的那些客人,都是督公安排的嗎?”

    江懷越怔了怔,冷若冰霜:“不是?!?/br>
    “可為什么忽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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