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張嬌弱的臉說出這么一句話來，的確十分惹人憐惜。但林天有些麻木，他漆黑的眸子依舊沒有一點情緒，女人抬起頭，想要看到一些和欲望有關的東西，徒勞無獲。

    他自嘲的想到那些武俠片中走火入魔的場景，壞人練功到關鍵處總會前功盡棄——他想自己也接近崩潰了，但他的堅強是經過鍛煉的；他人的不幸總好過自己的不幸。

    林天此刻仍不相信危險來自蔡子存——他唯一信得過的人——但他很快接受了這個猜測：他在外五年，蔡子存借著他在千歲路的人脈和本錢這幾年也混出點名堂，難保人心不變。

    疑心全寫在林天臉上，他們這種人，必要的是喜怒不形于色，然而林天浸yin多年卻是火候不夠——或因為對方太過強勢而露怯又或者對方太過弱小而不加防備；他此刻便小看了被他踩在腳下的女人。

    林天把從前在他頂頭上級灰哥那見識過的逼問手段照搬用了，女人一向沒骨頭，立即斷斷續續的吐露了實情；這一切果然是蔡子存的意思。

    蔡子存得知林天打算金盆洗手后，便有理由為自己做打算——林天要從此不干了，他同千歲路那邊的關系也就脫節了，雖然如今在大陸內的經營已有了點聲色，同幾個大老板都能談上生意了，但終歸底子太薄，倘若日后沒有林天繼續在千歲路替他籠絡關系、打通關節，他便很輕易被人抄底——實際上他向大陸內大佬吹噓的所謂千歲路的靈相背景都是夸大其詞——那也就意味著日后的生意難以為繼，生意做不成也就算了，還有可能被綠光盯上——干脆吞了林天這些年用身家性命掙得的錢，并把他一并解決。

    當初無非也是金錢的誘惑，才為了錢走上這條不歸路，不如想辦法一勞永逸——只要他能痛下決心犧牲自己這位好兄弟。

    林天不需要更多求證就能夠猜到蔡子存的心思。

    事實上，自蔡子存在綠光這些年實施了自我道德上的閹割后，他對他人的道德也早已不抱希望，只是對蔡子存這個總角之交還有那么幾分信賴，何況他也確實得仰仗他在大陸內的交易網絡才能把綠光這些年積攢的錢給洗了。

    如今看來，他只顧自己的“金蟬脫殼”之計，本能的以為蔡子存如今有能力也應該幫他，卻漏算了蔡子存的私心。蔡子存不愧是最了解他的好兄弟，連開口提一句都不曾，因為他知道林天的秉性——即使提了，林天也不會為了他人犧牲自己唾手可得的自由。

    林天從行李箱中取出自帶的一條煙，抽了幾根，思索著該如何對付眼下的局面。

    女人依舊趴伏在地上，見他遲遲不說話，試探著動了動身子。林天沒說什么，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她于是又不敢動了。

    等他抽完差不多半包煙，女人開始抽抽搭搭扮可憐——她的模樣著實是可憐，但那雙眼睛里只有一絲微不可查的不耐煩，這讓林天不得不考慮到一處極為關鍵的不合理：蔡子存竟敢托大到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來殺他嗎？

    他得明白自己一旦失敗的后果。所以，這個女人身上要么有他還未發現的過人之處值得蔡子存信任，又或者，蔡子存只是純粹的有恃無恐，畢竟他在綠光的那筆錢如今大多數分散在蔡子存大陸內的幾個人頭賬下。

    林天自嘲的笑了笑，發現自己只有一條路可走。

    林天讓女人給蔡子存打電話，蔡子存接了電話，聽見是林天的聲音，倒也沒露怯：“林哥，你順利到地兒啦？真不好意思，今晚場子里鬧了點事兒，牽扯了幾個有背景的小崽子，這才不得不親自出面處理，這不到現在還沒折騰完呢！等這邊一結束我立刻過去找你啊?！?/br>
    林天冷笑道：“那女的身上藏的槍是怎么回事？你他媽是想把我滅了？”

    蔡子存爆了句粗口，緊接著罵道：“這娘們又偷了我的家伙出去找事兒了！林哥，林哥，你聽我說，你可千萬別誤會??！她就是個神經病，經常偷那玩意兒出去嚇唬人的，我都教訓過她好多次了，可她是個打不怕的，要不是稀罕她是個海外留學回來的什么mba，我早把她給踹了！老弟我跟你這么多年交情，這點信任總得有吧！”

    林天聽他言之鑿鑿，不動聲色的斜覷了地上的女人一眼——她依舊老老實實的趴著，不過已經從原來的大字型，轉換成了十字，一副百無聊賴又似乎是生無可戀的模樣。

    “我要是不信任你，我能給你打這個電話？你派這么個人來接應我，心夠大的??？你的生意重要，我的命不值錢是吧！她要是發神經真把我給斃了，或者我把她給斃了，你打算如何收場??？”林天的目光牢牢鎖在女人的臉上，她原本閉著眼，此刻睫毛微顫，似乎是忍不住睜開了眼，一雙幽黑的眸子對上林天的，緊接著翻了個白眼。

    林天踢了她一腳，她便又露出一副乖張委屈的模樣來，倒似乎真是個精神分裂患者。

    “林哥，我這不是臨時被絆住了腳，身邊也就這女的知道點你的情況，你外頭轉進來的那筆賬還都是她一手cao作的呢，你以為我說的那位金融高手是誰啊，就是她??！你放心，她這人雖然有點毛病，但身家性命都在我手上，又離不開海大爺，絕不可能背叛咱的。真是一場誤會！等我脫身了就來給你賠罪！”

    林天冷冷道：“你天亮之前不來，咱們哥倆一拍兩散！”

    “別??！哥我錯了，我一定來，我馬上來！”蔡子存急得搭上了哭腔，林天哭笑不得，他能和蔡子存做這么多年的好兄弟，也是因為對方在他面前是全然做小伏低的，他性子優柔寡斷，全靠林天做他的主心骨，只不過，林天如今也不敢再相信這副面孔是否是真實的，又或者不過是玩弄他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