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有手機，在這兒也迷不了路?！鳖欒≌f。

    “也是?！背棠﹪@了口氣。

    “餓壞了吧？”顧琛輕聲問。

    程末這才發現打從顧琛出現后，他完全忘記了饑寒交迫，也可能是餓過頭了反而沒了感覺：“還行。你也沒吃呢吧？”

    “你說呢？”顧琛笑笑。

    程末抿了一下嘴，拉住他的手：“抱歉啊，讓你擔心了?！?/br>
    “這也不是頭一回了。但要照這么幾天來一回，恐怕我年紀輕輕就要心臟衰竭了?！鳖欒∈站o了手上的力量，半瞇著眼說，“把我惹急了，我干脆把你圈養在我眼皮子底下算了?！?/br>
    “邊去！我又不是寵物狗！”程末暗暗摳了一下對方的手心，過了會兒盯著倆人同行的腳步說，“不過還真是！從認識到現在，我被你‘救助’過好幾回了吧？可能我這人點兒背，現在想想，如果沒有認識你……”

    然而在殘酷的現實中，就算他沒有認識顧琛，自己的日子依舊會平淡無奇地過下去。

    像薛定諤的貓，在某一個平行空間里的程末，他并沒有接受顧琛的第一次邀約，或是在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顧琛并沒有出來找豆包，又或是他們并沒有喜歡上對方。

    那么，在遇到這些糟心的節點時，他還是會一個人捱過去。

    然后在不久的將來，他可能變得更堅不可摧，也可能變得淡漠涼薄……

    這不就是人生嗎？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幸運的，非常的幸運。

    因為他所在的時空，有身旁這個人的陪伴。

    顧琛感受到他的情緒波動，柔聲說：“腦袋凍傻了吧？說什么如果，你現在在我身邊，這就是最真實的幸福?！?/br>
    程末用力眨了下眼睛，片刻后抬起頭來望向他：“傻了你也甭想退貨，賴上你了！”

    顧琛笑了起來：“嗯，反正你之前就遲鈍得很，也沒聰明到哪兒去，我不也要了么？”

    “靠！老子可是學霸！帶紅章證書的那種！老爺子親口認證過的！”程末想板著臉沒成功，跟著他一起樂了起來。

    沒辦法，他也覺得自己在顧琛面前大多時候表現得都挺蠢的。

    第一回戀愛啊，他也在學習不是么？

    顧琛見他閉口沒提之前發生的經過，也就沒有多問。

    “其實這地兒前幾年的時候更亂，經常會有人聚集在這一塊打群架。我之前應該叮囑你一聲的?！鳖欒『茏载?。

    程末見狀心里暗罵了那結巴一句，轉而哈哈笑了兩聲，拍了一下顧琛的肩膀：“也沒多大事啦，不就是搶劫么！你不知道吧？小爺我八歲那年在家睡著覺，還被人偷了個精光呢！”

    “有這種事兒？”顧琛轉過頭看著他。

    “對??！那一年放暑假，我去我爸媽那邊玩，晚上八、九點的樣子，他們還沒回家，我一個人在出租屋里睡熟了。后來還是被我媽叫醒的，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在家里被翻得一團糟，正對著床頭的大彩電沒了，所有值錢的東西，我媽的金銀首飾，包括存折現金都沒了?！背棠┗叵肫饋砭尤贿€挺想笑的，“連門鎖都他媽被撬斷了！我居然全程一點兒都不知道，你說我睡得有多死??！”

    顧琛聽得膽戰心驚的：“得有好幾個人吧？那幫小偷膽也挺肥的啊，有人都敢這么下手？”

    “對啊，事后隔壁鄰居都說我命大?！背棠┑卣f，“她們說我那時候要是醒了，可能就被他們捂死了?！?/br>
    顧琛皺了皺眉：“有報警嗎？”

    “嗯，報了?！背棠┨唛_腳邊一塊碎石子，“可能因為我們是外地人，他們來我家拍了些照片就草草了事了，說是說立案偵查，不過誰都知道追回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不過你猜第二天怎么著？”

    “嗯？”顧琛配合得應了一聲。

    “早上七點多的時候，我們剛醒就有人來敲門了，我爸開門發現是三個陌生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兒。來不及關上門，那領頭的男人手里拿了根棒子，直接大搖大擺地闖進我們屋里，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背棠]想到自己還記得這么清楚，本以為應該忘得差不多了。

    他還能清晰地記起那男人進屋后盯著自己的目光別有意味，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小孩長得挺標致啊”。但那時的他并不理解這一切有什么不對的地方，現在想來，言外之意是早在昨晚，他已經與自己打過照面了。

    “不會是前一晚的那幫小偷吧？”顧琛說。

    程末有些驚詫：“這你都能猜到？刑偵能力可以啊琛哥?！?/br>
    “他們還來做什么？”顧琛又問。

    “準確點說是敲詐吧，不過他們挺精的，使了一個連環套路?？赡苁俏壹夷屈c東西他們偷完嫌少了。領頭那男的說他在道上有關系，知道那小偷的據點在哪兒，可能幫忙提供線索，不過事成之后我爸必須得給他們這個數?！背棠┨鹱笫?，比劃了五根手指，“真是好笑，賊喊抓賊?！?/br>
    “五千？”顧琛抓住那纖瘦的手腕塞進自己的外套兜里。

    程末順勢跟他十指相扣：“是啊?！?/br>
    “那個時候的五千不算少了?！鳖欒〉?，“后來呢？”

    “我爸呢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單純的很，以為人家說能抓到小偷就能找到丟失的錢和首飾，再者又迫于對方給的壓力，也就答應下來了。當天我媽把我寄住到一個表哥家里，過了兩周一切塵埃落定了才把接我回去?！背棠┩ｎD了好一會兒，接著說，“后來聽說警察去到那個據點，現場只有一些被偷的破彩電，值錢的東西一樣沒有，更別提現金和首飾了。人呢倒是抓到了一個，拘了不到一周就放出來了。最諷刺的是什么你知道嗎？因為銀行卡被凍結，我爸拿不出那么多現金，最后到處東拼西湊，勉強湊齊了才算打發了那幫人，結果轉眼他們就拿著那錢去把那個同伙贖了出來，聽說只花了兩千左右呢，一場騙局又賺三千，呵呵?！?/br>
    可能是因為那時候太小還不懂事，當時事情從發生到結束他都沒什么太大的感覺，可這會兒他終于能夠理解父母的那份氣憤和不甘了。

    程爸說他們去拘留所跟那被捕的小偷對質時，那人還朝他們囂張地笑了，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明顯是慣招了。

    但當時的他們也沒想到，人竟然這么容易就被贖出來了。

    換誰能不氣呢？與此同時卻還有深深的無力感。

    “世道就是這樣?！鳖欒@了口氣，輕聲說，“所以我們得讓自己強大起來?！?/br>
    “嗯，必須的！”程末笑笑，“琛哥，到那一天換我來罩著你！”

    “好，我等著?！鳖欒」创?，“不過在那之前咱們先把肚子填飽吧?！?/br>
    程末的肚子期間已經叫過好幾回了，兩人都心照不宣地無視了。

    終于出了巷口，他們立馬找了一家就近的湘菜館走了進去，顧琛點了幾個程末愛吃的葷菜，一共四菜一湯。

    好在這家館子菜上得夠快，沒等太久就吃上了。

    程末吃得是狼吞虎咽，比平常還多添了一碗米飯，氣色也總算漸漸恢復正常了。

    他打了個飽嗝，揉著圓鼓鼓的肚子：“琛哥，待會兒去買對聯吧?！?/br>
    “行?！鳖欒∈⒘艘恍⊥牒殴菧?，“再喝點嗎？”

    “不了，實在喝不下了?！背棠[擺手，“幾點了？店鋪應該還沒關門吧？”

    “還早，等買完東西一起去剪個頭發？”顧琛抽了張餐巾紙遞過去，“你這頭發再長下去，怕是可以扎個馬尾了?！?/br>
    “馬尾怎么了，那也是帥的??！”程末哼哼，接過紙擦嘴。

    顧琛笑了：“行，那我去剪頭，你呢去買根皮筋完事了?！?/br>
    程末嘖了一聲：“算了，怪難等的，還是陪你一塊兒剪吧?！?/br>
    結完帳兩人就開始在街上溜達，顧琛以為是去超市買對聯，結果程末說要在街邊的商鋪買，能遇到手寫的更好。

    顧琛向來沒這方面的講究，不過倒是很樂意陪他這么逛，看著他忙活的樣子。

    他們走到一家小商鋪里，音響正在播放著那首經久不衰的《恭喜發財》。老板是位五十多歲的大叔，下巴處蓄了點胡須，正提著毛筆在寫橫批，幾個字寫得是行云流水，頗有幾分韻味。

    程末看呆了，顧琛倒是習以為常，老爺子沒事也愛在家練練字什么的，他小時候也有跟著學了點，不過再大點就荒廢了。

    程末指著墻上掛著的一副超大號的對聯問他：“誒，這個怎么樣？”

    顧琛順著看過去：“這……貼哪??？”

    “大門吶！你家大門那么大，自然要買副大點兒的了?！背棠┢^辨認上面的字，“這個好，嘿嘿這個好！”

    “你打哪看出來的？”顧琛有點好奇。

    程末讓老板把那幅取了下來，轉身小聲說：“福字多喜字多就好啊，過年過節的不就圖個意思嘛?！?/br>
    顧琛點點頭，樂不可支地瞅著他在一堆大紅燈籠里左挑右選。

    程末把選好的東西裝進袋子里，轉頭對老板說：“老板，買了這么多，送幾個福字唄！我特喜歡你的字，真的！倍兒有范！”

    老板是個書法愛好者，這番話他打心眼里愛聽，程末這馬屁算是拍對地方了。

    “可以??！難得你這小年輕還能喜歡我的字，知音難覓??！叔叔我多送你幾張??！”老板樂呵呵地應下了，不帶一點猶豫的，就差把對聯都送他了。

    “謝謝叔兒！下回還找您買！”程末笑瞇瞇地收下，出門時還不忘回頭，“生意興隆啊叔兒！”

    “借你吉言！”老板喜眉笑眼地送他們出門。

    走了一段，顧琛拉住程末：“我來拿吧?！?/br>
    “不用！剛吃飽有的是力氣?！背棠┐蜷_袋子往里翻了下，“哇！送了五張誒！這老板也太大方了吧？”

    顧琛斜眼瞅了瞅他：“瞧你這點出息。五張福字就把你收買了？平常怎么沒見你對我這么嘴甜呢？”

    “這能一樣嗎？”程末合上袋子，往顧琛身邊湊了湊，“琛哥哥，陪你剪頭發去？”

    “走吧?！鳖欒」创?，心想這小狗子，到底是誰陪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