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樓后直到下午上班，沒聽到任何人有閑言碎語，也可能是沒傳到程末的耳朵里。

    他總算是摸清了在這兒上班該有的脾氣了。雖然宿舍不住了，但在走之前狠狠挫了他們的囂張氣焰，還是挺解氣的。

    本來程末也沒想對那人怎么著，就是讓他長個教訓，誰成想那小子還挺jian詐的！他看著手上那一條紅腫的棒印有點無語，好在骨頭應該沒大礙。

    狗子：小琛子

    狗子：準備接駕吧

    顧大男神：這是應下了？

    程末頭一回借住到別人家里，多少有點不太好意思，可不知道為什么，他一邊又還挺期待的。

    斟酌來斟酌去，他最后只簡短地回復了一個“嗯”。

    顧大男神：已經下班了？我來接你。

    狗子：大哥我認得路

    顧大男神：一起去吃宵夜。

    狗子：……好吧

    顧大男神：[表情包]摸摸傻子.jpg

    狗子：[表情包]emmm…….jpg

    狗子：那我在早上那個路口等你

    顧大男神：好。

    顧大男神：你過五分鐘再出來。

    狗子：？？？

    顧大男神：冷啊笨蛋。

    狗子：……哦

    程末在路口等了不到兩分鐘，就看到顧琛像個自帶bgm的韓劇男主一般從轉角緩緩走來，手中握著一瓶易拉罐裝的旺仔牛奶，跟他這人高馬大的帥氣打扮有點違和，程末看著不禁樂了。

    “不是讓你過五分鐘再出來嗎？”顧琛把那罐熱過的旺仔牛奶遞給程末，“先暖暖手?！?/br>
    “我習慣早到?！背棠┭鹧b隨意的又把袖子往下拉了拉，接過牛奶捧著，問他，“上哪吃去？”

    顧琛攀著他的肩膀，笑著說：“跟哥走，有rou吃！”

    倆人拐了兩個巷口，到了一條喧囂熱鬧的夜宵街上。這邊幾乎每家店門口都搭了棚子，里面擺滿了桌椅，吃夜宵的人也是絡繹不絕，到處都冒著熱氣騰騰的香味。

    “沒來過吧？”顧琛領著程末熟門熟路地走到一家燒烤店。

    “沒……”

    程末話還沒說完，對面的老板就招呼上了：“琛哥！哎呀，你小子有陣子沒來了??！”

    “呵呵，這不來了嗎？帶我的小老弟過來嘗嘗您的手藝?！鳖欒∵肿煨χf。

    “你這天南地北混得挺開啊，琛哥？”程末調侃他。

    “快饒了我吧，好漢不提當年勇?！?/br>
    倆人樂得不行。

    顧琛拿了一個套著塑料袋子的小盆，打開立柜，沖程末說：“想吃些什么，自己拿?！?/br>
    程末撿了兩串雞翅，兩條大雞腿，十串牛rou，想了想又拿了根熱狗。

    “全葷??？”顧琛頭回見到這么個rou食動物，確實有點大開眼界，“怪不得長不了幾兩rou呢?！?/br>
    “屁！吃rou長rou！”

    “真當自己是狗子呢？”

    “去你的！”

    不得不說，這老板的手藝真不錯，連雞腿都烤得很入味兒。

    “怎么樣？合您老人家的口味嗎？”顧琛這是明知故問。

    程末瞅了一眼自個兒餐盤上的一堆骨頭和木簽，打了個飽嗝，無言地看著顧琛。

    意思就是：你看吧，都吃成這樣了，還用說？

    顧琛抬手想揉他的頭，被程末識破躲開了：“說話就說話，你丫怎么還上手了呢？”

    “誰讓你這么可愛呢？”

    聞言程末眉頭一鎖：可愛？老子到底哪可愛了？我cao！

    最后擠出三個字：“有毛??！”

    顧琛也不在意，指了指盤子里還剩下的一條熱狗：“浪費糧食可恥啊?！?/br>
    “我真吃不了了……太久沒吃這玩意兒，這不沒掌控好量嗎?！背棠┱f，“要不，咱倆一人一半？”

    “咳，這畫面我都不敢想。算了，不吃就不吃了吧?！鳖欒⌒φf。

    “靠！又沒讓你嘴對嘴咬！”程末不禁腦補被顧琛帶出的不雅畫面，趕緊搓了下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顧琛瞅見了他手腕上露出來的筆跡，覺得有點奇怪，想去拉他的衣袖。

    程末敏感地馬上把手背到身后：“干嘛？”

    “手上是什么東西？”被他這一藏，顧琛更覺得有問題了。

    程末腦袋里只有那條棒印，早忘記什么電話號碼的事兒了，這會兒才恍然想起，松了口氣擺擺手：“是一個電話號碼?！?/br>
    “電話號碼？”

    “嗯。今天來了一桌奇葩客人，其中有一個是什么電腦城老板，說讓我去他那兒上班?！背棠┛粗菞l熱狗不吃完有點可惜，最終還是拿起來，慢慢啃著。

    “男的？”

    程末點了點頭，說：“三十來歲吧?！?/br>
    “他要寫你手上？”

    “對??！莫名其妙！還被我碰上了?！背棠┯窒胄α?。

    “是夠奇葩的?！鳖欒】此械米爝呉蝗τ土?，也笑了，“那你去嗎？”

    “不去，人沒準就是隨口這么一說，要是當真去麻煩別人，我做不來?！?/br>
    “嗯?！鳖欒寺?，又道，“你是不是特不想求人??？”

    程末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頓了片刻才說：“……在你面前，我說不出這句話?！?/br>
    程末的確是在任何事上都不愿求人的人。他一直覺得自己有多少能力，就干多大的事兒。但顧琛是個例外……就每次倆人在一起發生的那些事兒而言，程末不知不覺中承蒙了他很多幫助。

    顧琛聽完這話好像還挺高興的，跑去結了帳。

    回家的路上，顧琛問程末：“你怎么突然就答應了？”不過這話是仰著腦袋說出來的，他正在觀察天上飄落的雪花。

    程末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問住宿的事，跟著他一起仰視著黑夜里墜落下的雪白，淡淡道：“哪兒需要那么多理由?！?/br>
    “是啊……”顧琛長嘆一口氣，望向他，“有時候，也不需要什么理由?！?/br>
    程末還仰著個頭，聽到這句話時，看見有一片雪花飄進了自己的眼里，不消一瞬就融化了。還來不及感受它的存在，但它又確確實實的存在過……

    程末眨了眨眼睛，回望了他一眼，淺淺地笑了一下。

    顧琛看愣了，那一刻他很想把程末抱進懷里……

    回到家，顧老爺子已經睡下了。

    顧琛打開程末的包，有些驚詫：“你就兩套衣服？”

    “能穿就行，沒那么多講究?！背棠﹦傁赐暝璩鰜?，看見顧琛把自己的衣服掛進他的衣柜里。自己這才來過幾回，都已經有固定的睡衣了。

    “說到這兒，我倒想問問你了?！背棠┳叩剿磉?，伸手撥了一下衣柜里清一色的黑色衣服，除了邊上的兩套校隊的運動服是藍白相間的，忍不住想笑，“你丫這是上哪兒批發了一麻袋黑色的t恤和衛衣吧？”

    “只是懶得挑色兒。黑色百搭，懂嗎？”顧琛鉗住他的臉，捏了捏，手感很不錯，接著反問他，“你一個只有兩套衣服的糙漢子，還好意思說我呢？”

    程末張嘴想咬他虎口，顧琛反應神速地縮回了手。

    “咬死你丫的！”

    “咬唄，咬完還得陪我去打狂犬疫苗?！?/br>
    “我發現你嘴也挺欠的??？”

    “嗯，被你帶壞了?！?/br>
    “我呸！老子頭回見你，你就沒少套路我?！?/br>
    “哦？我怎么套路你了？”顧琛挑了挑眉毛。

    “忘了……”程末推搡著他，“哎呀，洗澡去！”

    “你這話老說一半的毛病得治?！鳖欒∵M浴室前又問了句，“那號碼洗掉了嗎？”

    “別提了，老子的手都差點搓禿嚕皮了！”怕顧琛會過來看，程末馬上又接了一句，“終于洗干凈了！”

    看到他進去了，程末才掀開衣袖確認了一下棒印，已經有點發紫了，要完全看不出來可能需要幾天的時間。

    說來程末這一放假就馬不停蹄地工作，一直還沒抽出時間打個電話回去，每回一想起來，就已經半夜了。

    他翻了個身，拿出手機打開朋友圈，看見程茜兩個小時前發了一張很可愛的自拍，程末眼里含笑，在下面點了個贊，順道評論一句：“丫頭，劉海該剪剪了?！?/br>
    再往下翻，是顧琛發的一張手拿旺仔牛奶的照片，手指纖長，骨節分明。

    配字是：接狗子。

    程末點開評論，輸入了一句：你大爺的，想死嗎！然后覺得不妥又刪掉了。

    他發現自己自從見到顧老爺子以后，就沒辦法再對著顧琛說你大爺了……（當然是在他還有理智的情況下）

    程末睡覺不老實，經常睡著睡著就不自覺地往被子里鉆。

    顧琛睡眠很淺，每回發現他往下跑，就把他提溜上來，讓他重新睡回枕頭上。

    而自從放假后，顧琛的鬧鈴好像就關了，反正程末是再也沒聽到過，早上大多都是被顧琛叫醒的。

    不用再跟后廚那幫老爺們呆在一個破屋里，工作也漸漸適應了，程末的心態又回到了往日一般輕松，甚至能稱得上愉悅。

    跟顧老爺子打照面的時間其實并不多，一天里就早上能碰個面，中午他要午睡，或者呆在自己的書房里。晚上等程末下班回來，老人家已經睡下了。

    說到這兒，打從上回程末和顧琛去吃夜宵了以后，這件事好像就成了他倆的固定流程。也不總吃燒烤，顧琛會帶著他換著花樣的吃，吃飽喝足再聊著天慢慢走回家。

    有時候程末會跟他說起小時候發生的一些好玩的事，經常會提到程茜，齊玖，還有他的奶奶。

    心思敏銳如顧琛，自然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比如，這些故事里唯獨沒有程末的父母。

    他一直很想知道，讓程末如此不屈不撓面對生活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可程末不提，他自然也不會刻意去追問。他期待著有一天，程末會像自己一樣，心甘情愿地把心打開。

    又過了幾日，某天早晨程末咬著油條問顧?。骸澳阋惶煸诩覜]事都做些什么？”

    “想你啊?！鳖欒濏恍?，張口就答，真假難辨。

    意料之外的答案，惹得程末爆了一句粗口，他局促地低下頭，低吼道：“大哥，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顧琛看著他樂：“臉皮還挺薄?！?/br>
    “你……妹的?！?/br>
    “也沒什么可干的，要么跟大鵬他們打打球，要么就被小秋拉著錄干音?！?/br>
    “……怎，怎么錄??？”程末還真挺好奇的。

    “想看？等你中午下班了，我帶你感受一下?！鳖欒]啥特別的反應，好像覺得是挺普通的一件事兒。

    程末就完全不同了，他頂著這么一個想一探究竟的念頭，撐過了漫長的中午，一下了班就馬不停蹄地往顧琛家跑。

    剛進大院，就看見顧老爺子跟裘叔圍著一輛吉普車正在商量著什么。

    “爺爺！裘叔來啦？”

    裘叔是顧老爺子的警·衛員，程末跟他打過幾回照面了，平時話不算多。

    裘叔朝他點了點頭。

    “今天下班挺早啊，小學霸？”顧老爺子笑了笑。

    不知道顧老爺子是記不住他的名兒，還是喜歡這么稱呼他，總之從第一天起，就一直這么叫他了。

    程末這才發覺，自己確實有點莫名的猴急，只得含糊應了聲：“……是啊?！?/br>
    “我跟你裘叔要去外地呆幾天，盡量在三十前趕回來?！鳖櫪蠣斪诱f。

    至于是因為什么，程末沒有過問，只是問了一句：“現在就走??？”

    “嗯，你跟那小子說一聲?！?/br>
    裘叔又叮囑了一句，讓他們兩個人不要到處亂跑。

    程末一一應下了。心想顧琛那幾年肯定把他們折騰怕了，那時候究竟是怎么一番場景他怎么也想象不出來。哪怕顧琛那天晚上親口講了，程末還是沒辦法把他跟外面那群喊打喊殺的小混混聯系到一塊兒?；蛟S在他的認知里，顧琛本就不該是那樣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