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清水不清
徐凝死活不肯出靈鏡,恨不得把床褥搬進靈鏡,時時刻刻歡愉,繾綣不相離。 兩人纏綿了許久,直到漸秋都麻木了。 漸秋好說歹說的,徐凝才肯出來。 漸秋感覺給自己找了大坑來埋,讓徐凝知曉靈鏡后,又是被打傷又是被入。最主要是他自己受不了,想出來透透氣。 徐凝一臉哀怨地看著他,漸秋熟視無睹,徑直地走到廚房去,想做點吃的。 外面叢林沙沙作響,漸秋覺得甚是奇怪,對著徐凝頤指道:“過去看看?!?/br> “這種事哪里需要我親自上!”徐凝修長手指輕揮,幾團邪云惡氣鉆進樹叢里后,須臾間,一聲尖銳的女子聲迸發出來,大驚失色,跪在地上求饒著。 漸秋甩甩手中的水,打量著單薄衣物的那個尼姑,道:“你跟蹤我們?” 惡靈集結,陰風陣陣,尼姑跪在地上哭喊道:“大王饒命,大王饒命,我……我不是有意的?!?/br> 徐凝道:“她就是跟蹤我們?!?/br> 那尼姑稽首跪拜著,痛哭流涕道:“昨夜離開后,我無處可歸。我知曉這路沒人,只有這一房,猜到是兩位恩公的住所,不敢打擾,便在叢林睡了一宿?!?/br> 漸秋警惕道:“你想作甚?有何目的?” “小尼俗名蕭明含,家住岳州火天鄉,年少時無依無靠,淪落紅塵,后我洗心革面,皈依青燈,經人介紹,投奔清水庵。入庵一年后,才知清水庵乃掛著青燈清凈之地的風流場所。小尼想逃離,但不得逃離。幾番逃離,都不得如意。入庵前,被騙簽了契。這番下山,我確實不為化緣,只是庵人前往白渡鎮做法事,說白了便是出局。我途中逃離,遇到那男子。那男子便是常光顧清水庵的施主?!?/br> 漸秋挑眉道:“所以那夫人說的是實話?” “正是!我無路可走,見二位仗義執言,我便斗膽過來,希望二位鼎力相助,助我逃脫苦海?!?/br> 徐凝眇視輕哼道:“不幫,區區一條賤命,有何掛齒!” 漸秋用手拍了一下徐凝的嘴,訕笑道:“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鞭D身對徐凝叱責道:“你拒絕也沒拒絕得太直白,還出口傷人?!?/br> 徐凝委屈地看著他,嚶嚶作聲道:“你……你竟然為了她吼我?” “沒沒沒,沒有,我這是在教你為人處事,乖,別老是耍脾氣?!?/br> 蕭明含殷勤懇懇道:“公子,明含愿做牛做馬!” 漸秋堅決道:“先別,我沒答應呢。我問你,我這地極為隱秘,深山老林里,離最近的汶水村也有十幾里地遠,逃跑怎么往身上老林跑?” 蕭明含緊緊咬著嘴唇,眼淚汪汪,低頭著不敢說話。 徐凝嗤笑狎謔道:“一看就是心虛,誰派你來的?” 蕭明含抬眼間,淚花簌簌落下,道:“我……我夢到的,我知道公子你不信,我確實是夢到的?!?/br> 漸秋挑著如羽如絨的眉,困惑道:“夢?什么夢?到來聽聽?!?/br> “夢中仙人,說想為兄長解怨,便要來此處,尋衣一黑一紅男子。但我說這話你們不會信,荒唐繆言,我自己都不信,何來說服旁人?” “夢中仙人?”漸秋定定思量著,緊抿著嘴,心里盤算斟酌著。兩種可能,要么她撒謊,要么真的有人托夢,但一想到夢境,除了己得,誰能干這種事? 以他對己得的了解,己得應該是想方設法來搗亂,但上次荊都他竟然幫了自己,給他們指引方向,又告訴他荊都與二哥之死有關。而這次呢?這次目的是什么?他究竟想干嗎?不是說要我早日修煉,回到神位,殺了他嗎? 己得,到底想有什么企圖? 漸秋揮揮紅衣袖,徑直地走回房屋,坐在桌旁的木凳上,謹慎思量著。 滿身泥土的蕭明含站在門口,不敢進不敢抬頭不敢造次。 漸秋看著一身泥濘可憐的蕭明含,便給她倒了一杯水,蹙眉道:“你先到外面等著,我需要想想?!?/br> 徐凝蹲坐在漸秋旁邊,呆然泯默,不敢打擾漸秋思慮,一雙紅瞳炯炯地注視著漸秋,等待著漸秋先開口說話。 漸秋不敢多管閑事,想當初就因為心軟,救了齊州的那對夫妻,卻換來自己的逃難生活。如今呢?該不該幫? 幫人不是他的本分,可以拒絕,可是他又于心不忍。幫著尼姑,頂多就是找個地方安置她,想來似乎也沒有那么難。天大地大,難不成連一個小女子都容不下?他沒有能力,但文嵐有能力,安置在農莊或者其他地方,輕而易舉。 但,這尼姑說的夢讓他不安。 己得到底想干嗎?看不慣他跟徐凝平淡生活,所以想給點風雨? 漸秋嘆了一口氣,余光卻看到一臉木然的徐凝,輕笑道:“怎么了?” “你很煩惱嗎?聽我的,不救,就沒有煩惱了?!?/br> 漸秋摸摸他冰冷的臉,道:“怎么說呢?我有點顧慮又于心不忍?!?/br> 徐凝握住他的手,在手心親了親,又咬了一下,不悅道:“煩人,你煩人,為什么老是多管閑事?” “公子,救我……”蕭明含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稽首磕頭,哭道:“他們來抓我了……” 徐凝站起身把漸秋護在身后,堅決道:“你出去,是死是活,我們管不著?!?/br> 蕭明含怕得全身發抖,哽咽道:“二……二哥……不幫就說二哥?!?/br> 漸秋木然地佇立在原地,蹲下身,厲聲問道:“什么二哥,你說清楚!” “他說,如果不幫就說二哥,你肯定會幫?!?/br> 漸秋站起身,目光堅決道:“行,我幫,你要我怎么幫?” “拿走住持身上的紙契,帶我離開這里?!笔捗骱懬诱f著,咽了一口氣道:“我會把我知道的事告訴你?!?/br> “一言為定!”漸秋揮手一抬,一直在角落抖動的抖劍飛落在嫩白的手中,明眸銳眼赫赫注視著門口匯聚的十多個壯丁打手。 漸秋冷靜道:“徐凝,閉眼,不準看?!?/br> “好?!?/br> 門口聚集的壯丁打手只是凡間的強壯男子,輕而易舉就可以打敗,不是什么難事。 那帶頭的男子,拿著樸刀,指著漸秋道:“我倒是誰?原來是偷藏了男人?敗壞清水庵的不要臉尼姑,找個男人,還是小白臉……”話音未落完,漸秋縱身飛去,劍未出鞘,劍落繽紛,紅光如雨,簌簌爍爍,十來招下,十來個壯丁倒在地上哇哇大叫。 “滾,別讓我再看到你們?!?/br> “行呀,你給我等著,我找我老大來對付你?!?/br> 蕭明含膽怯地藏在角落,聽到男人哀嚎的聲音,好奇地往門口望去。見那些打手紛紛離去,松了一口氣,眼淚奪眶而出。 徐凝睜開眼睛,瞥了一眼嗚咽的蕭明含后,便徑直出去迎漸秋,道:“下次,我來,好不好?” “不行,我怕?!睗u秋摸摸他的臉,輕笑道:“沒事,我可以搞定的?!?/br> 漸秋一本正經地坐在木凳上,輕聲道:“蕭……姑娘,起來吧,別老是在地上?!笨粗捗骱鹕?,他便問道:“你可以說了嗎?” 蕭明含抿唇堅決道:“不行,我的紙契還在住持手上?!?/br> 徐凝的暴脾氣瞬間點燃,陰冷刺骨,寒風凜冽,厲聲道:“”這不是你能討價還價的。 漸秋阻止道:“行,我答應你的,等會我們便去清水庵?!?/br> “那我呢?我一個人在這里,我怕?!?/br> 徐凝怒氣道:“我找個墳地給你埋著,保準沒人找到你?!?/br> 漸秋拽住徐凝的衣袖,搖搖頭,道:“我們先把你藏起來,再去清水庵,取了紙契,便過來找你,你看如何?” 蕭明含點了點,道:“謝謝公子,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蕭明含大概地講了一下清水庵的地址,以及住持的住所。清水庵在白渡鎮往西的方向,庵內共有十五間廂房,一間膳房,一處正殿,供的是天界月廷上人,正殿兩旁供奉月廷上人的左右護法。主持的房間便在廂房甲號。 蕭明含便藏住在白渡鎮的客棧,而后,徐凝便帶著漸秋前往清水庵。清水庵地處偏僻,但卻是來往白渡鎮與其他地方唯一能借宿之地。 兩人以借宿之名,進去了清水庵。清水庵與其他地方清凈庵并沒有不同,可能便是有一股濃郁的熏香味。這香味聞起來仿佛眼前有個婀娜多姿,綽約娉婷的女子在身邊低低訴說閨中哀怨,讓人心生憐惜。 徐凝緊緊皺眉著,黑紅廣袖相交時,緊緊握住漸秋的手心,才舒展了眉頭。 漸秋干咳一聲,對著接應尼姑道:“天色已晚,我這兄長身體不舒適,想借宿一晚。不知可否通融?” 那清瘦而秀麗的尼姑道:“自然可以,清水庵向來是路過人的借宿之地?!?/br> 漸秋:“不知主持可在?想當面以表謝意,捐些香火錢?!?/br> “主持正會客,稍后我為二位香主引薦。二位隨我入內,先行小憩?!?/br> 漸秋與徐凝跟著小尼姑慢慢地走進后院,前方的幾個小尼姑正拿著手帕絲巾說笑著,見著徐凝與漸秋便安靜下來。各路眼睛齊齊盯著他們兩個,直勾勾的,看得頭皮發麻。你一看過去,她們還淡然一笑,云淡風輕,好不鎮定。 擦肩而過便聞到一股胭脂水粉味,仿佛塵世的鶯鶯燕燕。 那些小尼姑輕聲細語道:“哇,那黑衣公子這般英俊,雄健霸道,好野好喜歡?!?/br> “紅衣小哥,渾身都散發著華貴與紅光的感覺,我眼光了嗎?跟畫像似的?!?/br> “你沒看錯,跟紅衣小哥上一次,不要錢,我都搶著要?!?/br> 徐凝緊緊握住拳頭,猛地停下來,漸秋拍了拍徐凝的肩膀示意他繼續走。 撇嘴了,徐凝又撇嘴。 兩人進了廂房,徐凝悶氣站在床頭,道:“這群螻蟻,我要殺了她們?!?/br> “你干嘛火氣這么大?” “我喜歡的人也敢惦記?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不知道地獄什么樣?” “好了,沒事?!睗u秋摸摸他冰冷的臉蛋,道:“我們現在去主持房里找找,如果沒有,就抓了主持,威脅再加嚴刑逼供?!?/br> 徐凝抓過漸秋的手,在手心里一吻,撇嘴道:“就是,就應該直接果斷,何必假裝借宿?實在不行,我捏爆她們的頭?!?/br> 徐凝帶著他出去,但四周卻有一些尼姑投來愛慕的眼光,時時刻刻注視著。漸秋無奈道:“眾目睽睽之下,有點不好,算了,回去吧?!?/br> 徐凝道:“行吧?!彼蜃斓?,待進入房間后,徐凝又道:“我去探探情況,如果沒有人,我直接進去搜?!?/br> 漸秋輕笑著:“好,那你小心點?!?/br> 徐凝的身影頃刻消失在原地,只有一縷黑霧裊裊婷婷地消散在原地。漸秋無聊地坐在簡陋的廂房里,細細探究著床上的小香爐,有點迷人心性。 隔壁似乎隱隱傳來長吟漫叫的男子與女子聲,聽得漸秋尷尬扶額著。 一陣敲門聲響起,漸秋道了一聲:“何人?” 門口有一鶯歌般的女聲響起,道:“香主,是小尼,帶您去見主持?!?/br> 漸秋開門一見,清朗聲音道:“有勞?!?/br> “另一位香主呢?” “他啊,水土不服,出恭呢,見笑了?!?/br> 七拐八拐的,漸秋也不知道被帶向何處,沿路上便細細地看著地形,確實往主持方向走去,不知道徐凝情況如何。 漸秋進房門后,便見著一個滿臉透紅,年逾四十的肥胖主持,香薰熏得漸秋惡心起來。要是徐凝在就好了,他身上那種淡淡的清泉般的清冽味道格外好聞。 “香主,這是上好的龍井茶,特意為香主準備?!?/br> “多謝,那小生不客氣?!?/br> “香主對修仙應是頗有研究,身上靈劍舉世無雙。我庵內有一個小尼對修仙倒有一番見解,不知香主可有愿意一見?難得有仙家借宿,那小尼必然有所堪破,不知香主可否指點一二?” 漸秋面露難色,這明顯是把人往他身上推。但徐凝說得沒錯,武斷果敢一些,直接上手威脅。 漸秋正要回答,門口有小尼進來,道:“主持,唐香主到,似有急事?!?/br> 主持清冷道:“叫他進來?!鞭D而對漸秋道:“香主,貧尼尚有急事。稍后我讓慧聰往您廂房去,還望您指點一二?!?/br> 漸秋無奈地點了點頭:“好說好說?!背鲩T后,卻看到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的壯漢與一個虎背熊腰健碩的男子。 漸秋低頭著,但他的紅衣很是顯眼,那鼻青臉腫的壯漢,喝道:“老大,就是這小白臉打我的?!?/br> 話音剛落,一道霸道刀氣傳來,漸秋趕忙用劍一揮,穩穩當當地落在一旁,銳利眼神注視著眼前的唐翔,道:“你這是挑事?” 主持門內猛地傳來一聲癱倒聲,一身黑云繞身的徐凝拍了拍手中的白紙黑字,道:“我不知道,那些惡靈會不知道?”徐凝慢慢地走出來,挺拔如松的身影赫然屹立在房門間。 那小尼姑嚇得哇哇大叫出聲,道:“救命呀!殺人了……” 漸秋望了一眼里面的主持并沒有血跡,厲聲道:“哪里死人了?閉嘴?!?/br> 那些鶯鶯燕燕的尼姑都跑出來一探究竟,頓時一陣又一陣慘叫悲烈響起。 徐凝聽得不耐煩,道:“都給老子閉嘴,吵死了?!?/br> 唐翔怒瞪著眼前的人,喝道:“光天化日,你們這是作甚?伏降吧!”說著一道刀光豁豁赫赫揮來,漸秋劍未出鞘,紅光現出,刀光劍影,應接不暇。 那鼻青臉腫的壯漢從懷里掏出一把煙火,點開正要放出去,徐凝快如鬼魅的身影轉瞬即逝,單手緊緊扼住那壯漢的脖子,一手搶過青煙。 壯漢垂死掙扎著,面色漲紅,雙眼凸出,猙獰面目。 漸秋見著徐凝兇狠的樣子,擔心他突然暴走起來,一邊躲避著刀光,一邊怒吼道:“徐凝,你給我放手,不準殺人?!?/br> 從外面急急忙忙跑進了數十個鼻青臉腫的壯漢,就是剛剛漸秋打傷的人。 “我不殺他,就嚇嚇而已?!?/br> 四處紛至沓來的壯漢大喝一聲,潮水般涌來,徐凝揮舞著陰厲森冷的黑云魔氣。黑云魔氣仿佛有千萬斤重,滂滂沛沛地擊倒他們。 有尼姑見著有危險,便立馬點燃黃煙,須臾間,一道黃煙盛放在空中。 唐翔的樸刀極為難纏,漸秋不敢用亮劍而出。徐凝知曉漸秋的顧慮,便揮去一團黑云魔氣,與唐翔奮斗爭抗起來。 徐凝道:“我們走,留這些跟他們玩夠了?!?/br> 兩人正要走,耳邊傳來嗚嗚咽咽的陶塤聲,一道道黃色陣法傳來,氣勢磅礴。 徐凝輕松一揮,破之如泡沫灰影。 來的是兩個黃紗白衣的女子,黃紗蒙面,曼妙身姿,赤腳如玉,手持陶塤。來的正是地處岳州的瑤上門。 瑤上門弟子皆為女子,修仙的女子多為天下精挑細選出來的。有人說,凡事有女子的地方必有瑤上門的弟子。她們專為女子打抱不平,所以在清水庵有瑤上門的通訊煙自然是正常不過。 徐凝正要帶著漸秋走,卻被那兩個女子擋在前面。 一女子道:“邪魔作祟,更不可放過?!?/br> “今日,你們是逃不了了?!?/br> 話罷那兩個吹響陶塤,神魂意識仿佛在顫抖著,被那聲音緊緊抓住,甚至是像有一根針往漸秋的骨髓里鉆著。 徐凝輕笑著,黑袍廣袖一揮,兩個女子如同待宰羔羊緊緊地定在他的雙手中,咽喉被扼住,一切來得太快。 漸秋緩了一口氣,慌忙道:“別殺人?!?/br> 徐凝一身邪戾,陰厲道:“她們傷你神識,不自量力?!?/br> 那兩個黃紗白衣女子默念口訣,手上的黃光往脖子上的瓔珞一點,琤琤作響。兩人滿臉憋紅,痛苦地掙扎著。 徐凝一見她們耍小動作,雙手狠勁一使,將她們猛擊相碰,頓時骨骼清脆回響在空中。 漸秋慌忙道:“我們走,別耽擱時間了?!?/br> 徐凝放下那兩個面目猙獰的女子,那兩個女子急促地呼吸著,痛苦地倒在地上,哀嚎著。 陶塤聲越來越大聲,徐凝轉身一看,原以為是她們在吹塤,卻發現不是。天邊凌空顯現出十多個黃紗白衣的女子。 漸秋不像徐凝入魔,不受這些塤聲干擾。頭腦神識如同被某樣強大的力量緊緊拽住。 邪云魔氣,磅礴而來,四面趕來的惡靈邪魔紛至沓來。陰風凜凜,寒意瑟瑟。那些惡靈如千軍萬馬般電馳閃騁而來,刺穿她們的身體。 一時之間,漫天烏云密布,哀嚎慘叫聲不絕于耳。 漸秋的腦袋沒有那么重了,便抓住徐凝,道:“走吧?!?/br> 徐凝揮手而去,一陣狂風巨浪滔天而來,徐凝緊緊抱住漸秋,逃離清水庵。 漸秋拍了拍徐凝的腦袋,氣憤道:“誰要你這般驅動惡靈的?不要命地驅動,你不想活了?不想活早點說,我立馬送你走!”一般驅動惡靈都會加重邪魔之氣,他擔心徐凝會徹底失去心性,泯滅人性。 徐凝牢牢抱住漸秋的后背,憨笑道:“哈,情況緊急,沒事,我沒事呢。下次不這樣大動干戈,以你為主,聽你吩咐?!?/br> 漸秋難受地呼吸著,訴說著:“我不想那一天到來,我不知道怎么幫你凝神,要不,我們回文嵐好不好?” 徐凝面色凝重,果斷拒絕道:“不好,我絕對不回去?!?/br> “不想回去就給我好好呆著,不準見血?!?/br> 徐凝邪戾的紅眼注視漸秋,身上戾氣重了許多,陰冷至極。徐凝努力克制住體內洶涌而出的戾氣與嗜血的渴望,點了點頭。 兩人回到客棧時,蕭明含拿到紙契時,喜極而泣,幾欲跪倒下來。 漸秋道:“我答應你的都做了,你呢?” “但是我不知道公子你想知道哪一方面?!?/br> 漸秋咬牙切齒道:“你……你可認識沈云上?” “沈云上?話本評書里的那個人嗎?是晚凝怨的那位嗎?” “嗯,就是他?!?/br> “不認識?!?/br> 漸秋不悅道:“你……你這是耍我?” “我實在不知道公子想知道哪一方面的事,但若是講到十年前的事,那是我已然入風塵場所時,我在岳州家鄉的瀟雨樓靠皮rou為生。每天見到的人數不勝數,實在不知道哪位是您二哥?!?/br> 徐凝粗暴地抓起蕭明含的衣襟,暴怒道:“你想死?” 蕭明含被嚇得嗚嗚咽咽地哭著,漸秋趕忙抓住徐凝,道:“放手,徐凝,別嚇到她?!币娦炷砰_手,漸秋轉而對蕭明含道:“那你講講你的身世,把你能想到的都講出來?!?/br> “我……我原本也是富貴人家出身,只是我乃偏室所生?!笔捗骱亮瞬翜I水,繼續道:“我父親做的絲綢買賣,大夫人身體弱,早年喪逝。我父親這一支人丁稀少,大夫人生一子,也就是我兄長蕭遠齊。我記得我九歲時,我父親外出生意遇匪徒慘死他鄉。后來家中都是母親打點……” 蕭明含哽咽道:“聽旁人所說,兄長自小嬌嬌弱弱的,惹人疼愛。年少時清秀英俊,肌膚如玉如脂,好多女子愛慕仰望,但我兄長似乎毫無興趣,從未與女子有過接觸?!?/br> 漸秋道:“你兄長可是有什么原因,還是好……男色?”漸秋說到“男色”二字時有些赧然,臉上不自覺浮現紅暈。 “我也很好奇,后來我才知道,他……他十五歲那年……那年……”蕭明含忽然低聲嗚咽起來,哽咽道:“十五歲那年被我母親jian……亂過,所以兄長對女子有著深深的恐懼。我實在接受不了,我母親在我父親去世后,□□我兄長。兄長那么英俊翩翩的少年,就毀在我母親手里?!?/br> “我兄長常常離家出走,但每次都被我母親抓回來。一開始我還覺得很奇怪,為何我母親總愛與兄長相處一室,退居旁人,美名其曰家訓,實則對我兄長下藥摧殘?!?/br> “后來我母親以兄長乖離叛道,囚禁我兄長,實則是□□不堪。兄長每日每夜關鎖在房中,其中逃跑過多次?!?/br> “直到我及笄之年,約摸著是十八年前。兄長從一個翩翩俏公子淪為神識不清的肥胖糙漢。我出嫁前晚,兄長說有些體己話跟我說……我去了……才知道是……是他想毀我清譽。我敵不過他,只能忍辱茍且。那些不堪回首的事都是兄長告訴我。兄長似乎是死心已決,弄暈我后,殺了我母親,殺了整個府上的人,便逃走了?!?/br> “我醒來時躺在血泊里,官差壓我入牢,把我當殺人犯,夫家立馬與我撇清關系。后來才查明,是我兄長殺人。我兄長逃到清澤地區,jian殺了一個女子后,便與那女子雙雙沉入湖里。被人找到時,兩具尸體還……還緊緊相連,難分難解?!?/br> “家中銀票全用來貼補死者,我無才無德,只能做著皮rou生意。這些年來,我痛苦不堪,只想求死,可有怕死。我竭盡全力做生意,給自己贖身后便去了清水庵?!?/br> 漸秋點了點頭,沉重道:“你兄長為何不殺你?” “我自小與我兄長關系甚好,兄長被囚時,我時常求我母親前去探望,但一個月只有一次罷了?;蛟S,是我兄長念及我往日的好?!?/br> 漸秋問:“你剛剛講的清澤?是不是藥鄉著稱的清澤地區?清澤哪位女子?這樣的案子,在當年應該很轟動吧?!?/br> 蕭明含道:“嗯,是很轟動。我只記得是個姓王的女子?!?/br> 漸秋問道:“你可認識百草仙堂的宗征?眼下有個小痣的男子,三十歲左右的年齡?!?/br> 蕭明含思量了片刻便搖搖頭。 漸秋無奈地喘氣著:“好,我去查查這案子。接下來是你的歸宿,你想去哪里?或者想去什么庵?” 蕭明含搖搖頭道:“我怕極了庵院寺廟,我想去做做平常婦女所做的活,以俗身伴青燈?!?/br> “行,我答應你,我給你找個活,但是日后若是需要你,你要記得我今日之恩?!?/br> 蕭明含堅決毅然,跪身下來道:“明含記得公子恩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