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普生8
這貓把人家刨了一道,也不好意思再生人家的氣了。只是每每學間休息時,貓總會趁機糾纏一番,對著子泓小稚童一頓撒嬌賣萌,什么目的?姑且給貓留一些尊嚴,不與言明。 子泓總有種錯覺,似乎自己正在做什么極不道德的事。他每每趁學間空閑投喂小白時,夫子總會沉默地投來視線,雖然并未明言反對,但那眼神不可細究! 否則他便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有違常倫的事?按理說他只是喂個貓……不至于吧? 最后子泓小稚童把這歸結于夫子不喜別人覬覦他的貓。 …… 小院水缸里的蝌蚪變成青蛙離開了,水面上的碧綠蓮葉舒展開來已經蓋住了整個水面。 郁普生正在修葺房屋。 屋頂的瓦原本碼放地鱗次櫛比、整整齊齊,但自貓來后,許多瓦片都移了位。那貓三不五時就要跑上房頂玩耍嬉戲,房頂的瓦實在經不起她折騰,一到下雨天,總有兩三處滴滴答答地漏雨。 將幾個漏雨點補蓋仔細,郁普生順著梯子下到小院,腳還沒踩實在,未見貓影,先聞貓哭。 他將梯子收好,站在院門正中負手等待,心忖這貓太不講究,光天化日怎可發出人的哭聲。 正想著,一個白影突然出現在院門口,緊接著極速沖他奔來。 他抬手接住,只見貓臉似乎腫大了一圈?這由不說,雪白的貓毛上粘滿了鬼針草,間或還有幾顆蒼耳。 “老妖怪嗚嗚嗚……” 不待他問,這貓就痛哭流涕將悲慘遭遇一一抖落出來。 他聽聞后得出結論,“你去偷吃蜂蜜了?” 貓哇哇大哭,“我沒有,才沒有,它們主動蟄我的!” 郁普生點頭,看來是偷吃未果。估計身上粘的這些個小種子也是被蜜蜂追得慌不擇路才粘上的。 他剛搞清楚來龍去脈,就聽懷里的貓嗚咽著叫疼,“老妖怪,你再讓我舔口血吧,我就要死了唧唧……” 老妖怪槽多無口,“我的血輕易喝不得?!?/br> “你騙人!”貓認定他是見死不救,一邊罵他沒良心,一邊又死乞白賴地哀求。 “舔口血舔口血嘛……我好疼真的好疼……” 應該是很疼的,畢竟貓腫著一張臉,說話都囫圇了,郁普生摸了摸她頭頂的毛,“我帶你去看郎中?!?/br> 貓自覺已經放低了態度,見他依舊不為所動便有些生氣,“你假惺惺!明明給我舔口血就能治病,你偏不愿意!” “你個臭老妖怪,你不配得到貓,貓要和你分道揚鑣!”她說著就要掙開他蹦到地上,卻突然被捏住了四只爪子,倒吊著懸空。 貓覺得臉面盡失,好生來氣,不由得咆哮,“你捏豬仔呢你——!” “說了帶你去看郎中,別亂動?!?/br> 見貓不聽勸,郁普生抬手往她被蟄的貓臉上輕輕一摁,貓立刻痛得尖叫,又憋屈又委屈,還夾雜著遇人不淑的悔恨,“你竟然趁我病要我命,你太歹毒了你嗚嗚嗚……” 他不再言語,提著她往城里去,路上叮囑道,“做貓休要口吐人言,否則等著被人抓去火刑?!?/br> 貓嘶他兩聲,正想繼續頂撞,卻兩眼一花休克了過去。 郁普生低頭看了一眼,不言不語地加快了腳程。 被蜜蜂蟄是常有的事,為這類小病問診的人雖不及為風寒腹瀉尋醫的人那樣普遍頻繁,但好在現成的配方藥是不缺的。 到了醫館,由郎中兌了藥丸掰開貓嘴和水服下,這給貓看病老郎中也還是頭一次。 他另開了幾副藥交與郁普生,也同對待病人一樣仔細對待這病貓,諄諄叮囑,“這個煮水用來泡澡,這個泡完澡后外敷。這貓除了臉被蟄到外,身上應當還有其他地方也被蟄了,回去仔細檢查檢查?,F下還沒轉醒,但已無大礙?!?/br> 郁普生向郎中道了謝,付過診金和藥錢后帶著貓回了家。 他抱著貓,在灶房生了火,摻下一鍋水,將買回來的藥包扔進水里,謹遵醫囑等水沸騰后又多煮了兩刻鐘。 將貓的洗澡水倒進浴盆,郁普生挽好袖子,冷白的手背上僅剩一道淺淡的爪痕。 他將貓放進盆中,一手托著貓腦袋不至于讓她貓嘴里灌了水,一手仔細搜尋她身上被蟄出來的腫包。 他耐心翻找,找出一處便記下一處,確定沒有遺漏后,貓也已經在水里泡了小半個時辰了,可以撈起來了。 他找了干汗巾將貓擦干。那些埋在貓毛里的鬼針草難以清理干凈,加上貓毛過長不好敷藥,郁普生就拿了剪刀將貓身上腫包周圍的毛都給剪了掉,然后仔仔細細地將褐色的藥膏對應著部位敷上去。 等他伺候完這病貓,天色已經昏暗了,他將貓放到床上,而后去給自己煮晚食。 貓是第二天才悠悠轉醒的,她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好疼好餓”,郁普生正在給她敷第二遍藥,敷完便去給她做早飯。 吃早飯的時候,貓只負責了張嘴,待填飽了空空的肚子,她卻扒著郁普生不放,連人家要去講學都不讓。 郁普生不想再毀壞一件衣裳,他捏著貓爪子,“昨日是哪只貓說要和我分道揚鑣來著?” 貓又開始哭,“貓生病了,貓需要人文關懷,貓不想一只貓待著,貓可以等病好了再和你分道揚鑣,唧——” “……你那叫用完便扔知恩不報?!?/br> 拿貓沒辦法,郁普生只好把貓抱上講堂,但也嚴厲囑咐,不許她出聲打擾。 貓哪里還有力氣調皮,整個上午都是昏沉欲睡,窩在他懷里一動也沒動。 小稚童們見夫子抱著貓講學,心下驚奇,尤其那貓一副精神怏怏、全身褐斑好不難看的樣子。 眾稚童雖想詢問一二,但俱因畏怯夫子,一個兩個都將疑惑埋在了肚子里,認真讀書才是正經。 好不容易挨到了學間,終于有小稚童忍不住了,這其中屬子泓最關心貓的情況,加之他素來大方,眾人便“舉薦”了他出去,由他出頭替大家打探情況。 子泓原還給貓帶了好吃的,但貓被夫子抱在懷里,他也不敢拿出來投喂。 他上到講堂,“夫子,小白怎么了?” ——“無礙,被蜂蟄了?!?/br> 一眾小稚童嘩然,有嘲笑貓蠢的,也有可憐貓慘的,還有好奇貓身上東一塊兒西一塊兒敷的泥到底是什么的…… 郁普生抱著貓,被一眾稚童圍了個水泄不通,懷里這貓剛睡著不久,許是稚童們太過吵鬧,她不安地動了動,郁普生一揮手便將稚童們趕去院里了。 晚上郁普生又給貓洗了一道澡,第三次敷上藥,到第二天,貓明顯精神了些,至少不會纏著非要他抱了。 正堂里面正在講學,廊下臥著的貓不知哪根筋抽了,突然跑到院里的水缸去照鏡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子泓,專心?!?/br> 小稚童將視線從窗外轉回來,卻是一臉焦急,“夫子,小白它投水自盡了!” 郁普生:“……” 正堂里的稚童們再次嘩然,紛紛站起身往窗外看,不休地拉著子泓問,“哪里,在哪里?” “肅靜,都坐下?!庇羝丈讶豢辞逅桌锔「〕脸恋呢埬X袋,他讓稚童們等在正堂不要隨意走動后,疾步出了堂屋。 待近了水缸,他一把將貓提起,正想斥她胡鬧,卻見那雙異色眼睛水潤盈盈,分明是在掉淚的模樣。 郁普生:“……” 貓被提著,既不掙扎也不說話。 郁普生心忖她這么跳脫的性子是怎么做到的只哭不嚎?莫非真是有什么傷心事竟傷心到了如此?看著倒真像一副不想活命了的樣子。 他挽起衣擺將她裹上,好在已是下學時間,讓稚童們早半刻鐘回家也不太要緊。 可以提前下學,大部分稚童們歡天喜地,也有一部分像子泓一樣憂心白貓遲遲不肯離去。 郁普生寬慰了兩句,半推半趕地將人勸走。 院里只剩一人一貓后,他抱著貓回到臥房,將她仔細擦干。發現那眼淚一個勁兒地留不盡,他不由得疑惑,“你為何事想不開?” 陰黎趴在汗巾上,哽咽不已,“我好難看,我要洗澡,我不要擦這個藥?!?/br> 男人不能理解,“你這是諱疾忌醫?” “我要洗澡,我好難看,我不要擦這個藥嗚嗚嗚……” 愛美的貓將貓臉埋到汗巾里,已是難受到了極點。 郁普生沒辦法,只得用藥包燒了水,將她身上的藥膏洗干凈。洗完澡他給她擦毛的時候,那貓眼睛雖然依舊水汪汪,但好在沒得再哭。 被蟄的地方依舊隱隱作痛,但沒了黏膩的藥膏,貓感到無膏一身輕。 “我要去照鏡子?!必堈f。 尚不知關鍵的男人抱著貓就往外走,待得到了水缸處,將她放到缸弦上。 貓垂頭望了水面,下一秒卻難以置信地轉回頭,渾身發抖地盯住他,一聲破天的尖叫,“我的毛呢——?。?!” 郁普生:“……” ※※※※※※※※※※※※※※※※※※※※ 陰黎:我要鯊了你?。?! 郁普生:為何? 作者:老妖怪你沒救了,單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