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承湳17
孩子的教育問題還沒徹底解決就又有一堆破事找上來了,容承湳很心煩。 他一聽就皺眉,“孟德輝搞什么玩意兒,不去?!?/br> 老管家意料之中,“聽說廣發銀行要開始新一輪的融資,大概孟行長是想找少帥您去給他撐場子?!?/br> 沙發上坐著的少帥大人皮笑rou不笑,“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隨便派個人去應付了事,就說……就說我最近減肥,吃不下大魚大rou?!?/br> 老管家被這個說法逗樂,卻又抹了把額頭上根本不存在的汗,“少帥,還是說您腸胃不適吧,為表歉意我們改天宴請孟行長過來督帥府聚一頓餐?” 容承湳放下二郎腿往陰黎上課的三樓,“無所謂,請就請吧,反正老頭子快回來了,到時候讓他招待,不過孟德輝一個人來還成,他可千萬別叫上孟雨蝶,我真是看見孟雨蝶那副扭捏嬌作的樣子就倒胃口?!?/br> 老管家選擇沉默,大概率來講,少帥您怕是避免不了倒一倒胃口了。 容承湳上了樓,躲在門口偷聽,陰黎正在上法語課和英語課,這是他專門給她找的能兼顧兩門外語的外語老師。 他在門口站了兩分鐘,忍不住挑眉,小蠢貨法語生疏了點,但英語水平竟然可以和老師直接交談,嘖,不愧是我撿回來的。 容承湳這驕傲勁兒一上來,立馬就把前一刻的特大號教育煩惱給拋九霄云外去了,只記好不記壞,活脫脫一位將溺愛進行到底的家長。 那邊孟德輝接到督帥府的回復電話,心下不愉但還是擺出了笑臉,客客氣氣地在電話里囑咐讓容承湳多注意身體。 他一放下電話,孟雨蝶就開始抱怨,“我就說爸爸派人去請他肯定是白請吧,您還不信,他眼里根本就沒有我們廣發銀行!” “夠了!”孟德輝捏起鼻梁,“容軍是全國排名第三的軍閥,人家是手握兵權的少帥,他眼里憑什么要有我們?你以為你銀行千金就了不起了啊,銀行千金多了去了,你算老幾?孟雨蝶,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收起你的傲慢收起你的傲慢,你這個脾性調調什么時候能改?就你這樣,按我說人家能喜歡你才怪了?!?/br> 孟雨蝶羞憤欲死,“爸爸!我是您的女兒您怎么能這么說我呢!” “哼!就因為你是我的女兒我才說你,也就因為你是我的女兒,我說的話你才總聽不進去?!?/br> 見他一臉疲憊的樣子,孟雨蝶張到一半要反駁的嘴又悻怏怏地閉上了。她有心上前替他按個頭捏個肩,卻又拉不下面子,最后咬唇跺了跺腳,嘟囔了句“我哪有您說的這么差……” 孟德輝瞥她一眼,“八九不離十吧?!?/br> “爸爸!” 督帥府這個下午確實事多,容承湳被下屬急匆匆地叫到辦公區所在的別墅,別墅里幾位軍官皆是一臉肅色。 容承湳坐上主位,臉色也不算好,“說具體點?!?/br> 待他落座后,其余人才重新坐回椅子上,負責情報勘察的軍官遞給他一份電報,“少帥,綏軍吃掉了季良籌小半個豫省,一夜之間……” 容承湳冷笑一聲,“季良籌是越來越沒用了,豫省一去,再有老頭子那邊,過不久這軍閥排位就有得換動了。 他只粗略掃了兩眼手里的電報,然后一抬下巴,“繼續說?!?/br> “是!從收獲的情報來看,綏軍的目標不像是季良籌,他們反倒像是要針對我們。因為季良籌丟掉的那小半個豫省全都相鄰我們西南皖,并且在贛鄂閩三省他們也似乎都有兵力調動,我們……快要被包圍了?!?/br> 會議桌上出現短暫的沉默,所有人都望向上方主位上坐著的容承湳,容承湳也沒讓這種令人不安的沉默持續多久。 他掃視一眼,“這就怕了?差距確實大,二十二省,綏軍就獨占八大省。季軍占五大省,我容軍三省屬最東。他們一個在我們西南,一個在我們西北,我們本就在他兩軍的夾角之間,哪來快被包圍一說,分明就是一直被包圍著?!?/br> “如果豫省被綏軍占去,也不過是包圍圈從他們兩軍五五開變成了三七開,這個局面確實對我們不利,但至于把你們嚇破膽?你們當督帥去前線鬧著玩的?哼,就是知道遲早會有這么一天,才未雨綢繆地要把季良籌的魯豫兩省給削下來,現在魯地已經被我們拿到手了,有何可懼?” 另外一位軍官說出自己的想法,“少帥,懼倒是不懼,只是憂。督帥還沒回來,我們大半兵力都在前線,綏軍要是真向我們攻來,一時半會我們只怕是捉襟……”見肘。 “——綏軍不會真的招惹我們?!?/br> 容承湳打斷他,篤定道,“如果真想吃掉我們,他們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聯合季良籌對我們進行夾擊,但他們打了豫省的主意就已經把季良籌給得罪了,還怎么談合作?除非他們想爆發三大軍閥間的全面戰爭,否則絕對不會真的和我們打起來?!?/br>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被容承湳這么一點也就通了,“確實,按理說當屬陰正廷這個大軍閥頭子最不希望局勢出現動蕩,要真是打起來了,對誰都沒好處,反倒讓隔岸觀火的人撿了便宜??伤譃槭裁匆碱I豫州呢?” 另一個軍官立馬接話,“占領豫州很好理解,季良籌被我們牽住了心神,他們搞個偷襲輕而易舉就拿下半個省,何樂而不為?真正令人費解是他們在贛鄂閩三省的兵力調動,像是隨時要和我們打起來的樣子?!?/br> 有人附和,“是啊,這也太令人費解了,少帥你怎么看?” 容承湳看了看地圖,“綏軍往贛鄂閩三省調了多少兵力?” “贛、鄂各一個師,閩三個團?!鼻閳筌姽倩卮鸬?。 容承湳挑眉,“這么清楚?” “是的,并且都是主力部隊?!?/br> 容承湳手指在地圖上輕點,心里有了猜測,“絕對不是你們的情報獲取能力提升了,人家可憐你們,消息是人家故意泄露的?!?/br> 情報軍官:“……” 有人再次不解,“那少帥,他們為什么要故意泄露給我們?” 容承湳不答反問,“豫省的偷襲是誰在指揮?” 情報軍官:“綏軍二師的指揮官?!?/br> 容承湳點頭,“看來陰正廷把親meimei都派上場了,我猜贛鄂兩省駐守的也是綏軍的名將?!?/br> “……是的,是竇天和余開霽。 ”情報軍官感覺自己有些多余。 有人晃過神來,“少帥,綏軍是不是在給我方威懾?” 容承湳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威懾?他們意欲何為?” 情報軍官問完就被自家少帥瞥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當真是所有人中最蠢的一個!” 他有些訕,“少帥……” 容承湳沒理他,直接下命令,“給督帥去電報,把事情和他說明白,另外做好打硬仗的準備?!?/br> 全體起立: “是!/是!/是!……” 事實上容承湳也不知道綏軍到底意欲何為,不過該來的總會來的,但他萬萬沒想到該來的會來得這么快。 一出會議室,就見老管家又在門口候著了。 他松了松領口,“又有什么事?” 老管家佝了佝腰,“少帥,廣浦軍校的校長想見見您?!?/br> 容承湳手一頓,“已經過來了?” “是,在客廳等著的?!?/br> 輕勾了下唇角,容承湳慢慢地正了正頭上的大檐帽,“來得可真夠快的?!?/br> 陰黎今天只有兩門外語課,本來還有一節數算課,但是被容承湳取消了,因為他懷疑是上課壓力太大,才導致她冒出了些“奇奇怪怪”的念頭。 她心中小人一聳肩,好吧,雖然沒能達到預期效果,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她跟往常一樣,按照容承湳要求的上完課后親自送老師出督帥府,但剛走到二樓樓梯口就見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熟悉到不行的人! 她使勁兒揉吧了下眼睛,確定不是自己眼花,而靠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人也正巧向她這邊看了過來,而后像提著的心終于落了地一樣,那臉上凝重的神色突然就松散了。 容承湳才一腳踏進別墅大門口,就見樓梯上站著的小姑娘,那雙黑溜溜的漂亮眼睛迸發出了兩道驚喜的光芒,接著就噔噔蹬地沖下樓,朝著自己的方向奔來…… 他一挑眉,今天怎么格外熱情? 容承湳雙手都張開到一半了,卻聽脆生生的一聲: “——姑父!” 緊接著沖下樓梯的小姑娘被人半路截了胡。為什么是截胡?因為某個人不愿承認自己的自作多情。 容承湳挑起的眉頭瞬間就壓了下來,臉色從沒這么陰沉過。 穿著白色蓬蓬裙的小姑娘眉開眼笑地趴在其他男人懷里,看起來比哪個時候都要開心。 這礙眼的一幕刺得他渾身都是殺氣,軍靴鞋底像是燒得通紅的鐵板,壓在羊毛地毯上仿佛都發出了滋滋的聲響,燃起了一股滿是硝煙味的白煙。 陰黎沉浸在喜悅的情緒里,冷不防被人像拎貨物一樣一把搶過,鼻子眼睛全撞上了冷硬的軍裝……微愣了一秒,熟悉的氣息讓她下意識就圈住了容承湳的脖子。 她拱了拱被撞得有些發疼的鼻子,一抬頭剛好對上他噴火的眸子。 陰黎笑嘻嘻地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哥哥?!?/br> 不過她這個略帶討好的行為,在容承湳看來這就是心虛的表現!快兩個月了統共也沒親過自己幾口,來了個外人就高興得找不著北了。 穆思明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兩人,早在容承湳跨進門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一股粘稠的敵意,本來還以為那敵意是因為雙方立場不同,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不管怎么說小侄女全須全尾仍舊活蹦亂跳,這再好不過了。 穆思明今年剛好滿四十,但他典型的娃娃臉相,看起來面白文弱,要不是眼角的細紋暴露出些許年齡,他就像個年輕書生。 一身樸素長衫,臉上架一副圓框眼睛,嘴角永遠帶笑,任誰都不會把他和全國最有實力的軍校的校長相掛鉤,反倒覺得新青年報的社長頭銜更適合掛在他頭上。 說起來容承湳還是穆思明的學生,也因此他才深刻地理解這人的外表多么具有欺騙性。 穆思明號稱綏軍的大腦,連綏軍這個“綏”字都是陰正廷聽取他的意見定下的,取自“安撫、平定”之意。反觀另外兩家,就直接根據姓氏簡單粗暴地起名了容軍和季軍,大概這就是文化人和沒文化的人之間的區別吧。 穆思明雙手隨意地交疊放在身前,笑著喊了聲“承湳”。 他是容承湳少有的敬重的人,容雄還曾拍桌板罵過“不把老子當老師,也不準把老師當老子!”說到底就是酸容承湳在穆思明面前的恭敬模樣。 按照以往,容承湳一定會敬禮回一聲“校長”,但他此刻一動未動。穆思明突然到訪所謂何事,他已經心知肚明了。 陰黎也心知肚明,她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臉上露出了糾結之色,然后就接收到了來自姑父的安撫一笑,她于是也回了一個甜甜的笑。 注意到兩人親密互動的容承湳,臉色更差了,他不由分說抱著人就往樓上走,步子邁得又大又有力,氣勢洶洶的樣子像要吃人。 穆思明剛要張口想攔,卻反過來接收到小侄女的安撫一笑……他好笑地搖了搖頭,重新坐下,好整以暇地自己招呼起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 上了二樓,容承湳將她放到床上,兇狠地瞪她一眼,“陰家的女兒?” 陰黎端端坐,小手小腳規規矩矩一點不亂動,眼睛圓圓一臉的無辜,“哥哥?!?/br> 容承湳又急又煩,急是急眼下的形勢,煩也是煩眼下的形勢,再加那么一丟丟絕對只有那么一丟丟想抽自己一巴掌的感覺。 他兩只鼻孔像噴氣的斗牛,叉著腰在房間里亂走。 其實他那句“陰家的女兒”不準確,陰家的女兒還有個陰嵐,該說陰家的小公主才對。絕對的陰家小公主,陰正廷的獨生女、老來女,陰家新一輩的獨苗苗。陰正廷寵,陰嵐和穆思明更寵。 又急又亂地走了百多步后,容承湳和她面對面坐下。他坐得非常用力,大概是發泄情緒,陰黎的小身板都被席夢思的彈簧給顛了起來。 容承湳把她肩膀掰正了,目光如炬地看著她,“你要回去?” 其實在這個問題上,陰黎沒有選擇,她不可能真的一直待在督帥府里,兩方立場不同,她就是綏軍的不穩定因素,哪怕容承湳養著她不作他想,可別的人呢?別的人知道她是誰后會采取什么行動? 她想了想,遲疑地點了頭。 容承湳壓著火,“我養你五十多天白養了?” “沒白養?!标幚桀^搖成撥浪鼓,扒著他的胳膊坐到他懷里,親昵地拿臉蛋蹭他的脖子,“沒白養,哥哥,我長大了還會回來的,回來給你當媳婦?!?/br> 容承湳直接推了她個大仰叉,“屁的個媳婦,勞資是你爸爸?!?/br> 他抿了抿唇,又硬著聲音,“你可以留在這兒長大,那樣的話我就勉強接受你的提議?!?/br> 陰黎兩條眉毛擰在一起,很是心動又很是為難,她考慮了半晌還是拒絕道,“不行,陰家的女兒不能為了男人棄家而不顧?!?/br> 去你媽的棄家不顧,容承湳把她揪回來,拎著她的衣領子狠戾逼問,“你個小特務,跑我督帥府來打探了什么情報?” 陰黎對上他噴火的眸子,升不起一絲恐懼。她伸手摸了摸他咬得硬邦邦的腮幫子,眼里也是酸酸的,卻強忍著不哭,“哥哥你別難過……我其實很舍不得你?!?/br> 容承湳揪著她的勁兒一下就松了。 …… 穆思明的第三杯茶還沒品完,樓上的人就一前一后地下來了,他笑著招了招手,“阿黎過來?!?/br> 容承湳在一邊冷眼看著,心里冷哼,滾一邊去,那是勞資的汐汐。 陰黎想去牽容承湳的手,但他躲開了,她只好一步三回頭地朝穆思明踱去,“姑父我們現在就要回家嗎?” “恐怕是?!蹦滤济魅嗔巳嗨龁蕟实哪樀?,“你爹在家著急上火得天天流鼻血?!?/br> “對不起……”陰黎蔫了蔫,“姑姑肯定長黑眼圈了,她老容易失眠……姑父呢,你有沒有犯???” 穆思明搖搖頭,輕聲安慰,“我和你姑姑都很好?!?/br> 知道自家的小公主被“軟禁”在容軍的地界后,陰嵐這個當姑姑的就開始日夜不休地布局,兩師六團一到位,穆思明就馬不停蹄地過來要人了。 穆思明牽著陰黎站起來,“承湳,這些日子麻煩你了?!?/br> 容承湳嫌礙眼,早就把頭轉到了一邊。 被忽視了個徹底,穆思明卻還是那副嘴角掛笑溫文爾雅的樣子,他低頭晃了下陰黎的小手,“和哥哥說再見吧?!?/br> 陰黎看了眼容承湳鼓了又鼓的腮幫子以及捏得咔咔響的拳手,她垂下眼睫輕輕搖了下頭。 “那好吧,我們該走了?!?/br> 陰黎由穆思明牽著,低著頭往別墅外走,走出門口快要下臺階了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容承湳是看著她的,但她回頭后他很快就轉開了頭。 穆思明見她停下也沒有催,只是牽著她安靜地在一邊等著,喉嚨里漫上癢意,他掏出手絹輕咳。 陰黎收回目光,跟著他繼續往前走,“姑父你要不要緊?” 穆思明搖頭,“……不礙事?!?/br> 兩人下了臺階后要往右拐,繞過中心噴泉后直走就是督帥府的正大門。右拐了,別墅里的人就看不見那一高一低的背影了。 容承湳粗暴地扯開衣領的扣子,深吐兩口氣還是覺得氣短胸悶,取下帽子后,從前額往后抹了把扎手的寸頭,軍靴在地毯上亂踩了幾步,他一把扒槍狠狠扔掉手里的大檐帽。 陰黎被穆思明牽著,走過了中心噴泉,離督帥府大門僅剩三十米遠。 “——砰!” 一聲槍響,兩人回頭,容承湳站在身后,手里的槍還朝天對著沒收回來。 他表情冷硬,聲音漠然,“抓起來?!?/br> ※※※※※※※※※※※※※※※※※※※※ 有沒有看過《建軍大業》里歐豪扮演的葉挺將軍扔帽子喊開炮的那段場景啊,還有《自殺小隊》里小丑男脫衣服利落轉身跳化反池救小丑女的那段,配上bgm真的燃爆,去看去看。 他們都是我寫容承湳的靈感來源,小半個原型。 手軟碼字廢,唉唉唉,時刻感覺自己不配擁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