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壞消息?!被魹t湘答得敷衍。 江信的期盼落空:“哎,霍兄你怎么一來就要先聽壞消息,不覺得掃興么?” 霍瀟湘:“……” 不是你讓我挑的么…… “那就先聽好消息?!被魹t湘改口改得勉為其難。 江信大有一種得償所愿的喜悅感,嘴邊的話早已按捺不?。骸拔医裉熠A了擂臺賽!” “哦?”霍瀟湘恍然,“我就說你怎么這個時候跑過來了,原來是趕來顯擺的!恭喜恭喜!” 江信羞赧一笑,雙手在桌上無處安放:“今天父親也在場,當眾夸了我劍法有進步,還說,待我拿下這次聚英會魁首,他便要將江家祖傳的星璇劍交給我!” 霍瀟湘見他如此心潮澎湃,頓覺欣慰不已。 星璇劍名動四方,乃是每一任洛水江氏當家人的隨身佩劍,江海年既對江信作出如此至關重大的承諾,想必這位武林盟主應該是對自己在鎖春關不顧顏面公然訓子的舉動感到愧疚,也算是其情可憫——唉,這小子終于熬過來了。 “既是如此,”霍瀟湘將江信的茶杯端了過來,朝地上一傾,再往空杯里轟轟烈烈地灌了一杯酒,“那在下可要好好敬一敬未來的盟主大人了?!?/br> 江信欣然接過酒杯,兩人舉杯暢飲,相比霍瀟湘的怡然自得,江信的飲酒姿勢就顯得笨拙許多,險些被嗆到,霍瀟湘大笑:“別喝這么急!容易上頭!” 江信擦去嘴邊溢出來的酒水,忽而臉色一沉:“還有個壞消息呢……” 霍瀟湘不動聲色地添了一杯酒:“盡管說,總不能是天要塌下來了?!?/br> 江信覺得為難:“傾柔meimei傳信來說,云少俠他們要離開了,可我什么都還沒來得及準備!” 霍瀟湘:“……” 為什么聽起來像個好消息? “流年聚散,措手不及乃是常事,你要準備什么?”霍瀟湘不解地問。 江信沉重地托著腮,像是微醺:“霍兄,你說如何告別才算完滿?我總覺得如云少俠、風公子那般的人,即便有緣與他們相知相識,最后終究是會分開的,也許以后再也見不到了?!?/br> 霍瀟湘暗自慶幸沒有聽見什么破簍子事,無非是酒入愁腸,勾起了江信多愁善感的老毛病,便重新給他斟上一杯熱茶:“那又如何?人雖遠,情義猶在,大不了痛痛快快地醉一場,醒來之后,頭頂那輪明月總是共有的?!?/br> 千里共嬋娟……江信喃喃自語,似乎格外有感觸,驀地抬起頭來:“霍兄,你以后是不是也會離開?” 霍瀟湘一頓,啞然失笑:“將來你江大盟主接管洛水江氏,統率這偌大的武林,身旁還有發妻攜手共赴白頭,何必在意我們這幫人的來去?” “霍兄你又說笑了!我怎會不在意呢!”江信半瞇著眼,埋頭呷了口茶。 霍瀟湘笑著搖頭,忽然想起什么:“對了,你那個既是好消息又是壞消息的消息是什么?” 江信一拍腦袋:“哦,前天晚上墨老將軍親自上門,將我和傾柔meimei的婚約解除了!” 霍瀟湘:“???” “抱歉,霍兄,你大概是喝不上我的喜酒了,不過傾柔meimei似乎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也許咱們還能一起喝上她的喜酒!”江信訥訥地笑著。 霍瀟湘莫名覺得自己眼前綠油油的,于是破天荒地給自己倒了杯茶醒神,隨后鄭重地拍了拍江信的肩:“沒事,兄弟,堅強,你以后也會有自己的心上人的?!?/br> “心上人么?”江信琢磨不定,輾轉陷入了沉思,“難啊……” . 東原,墨云水榭。 緊鎖的屋門內,耀眼的藍光在頭頂徐徐游走,宛如蒸騰的光霧,朦朦朧朧罩在四周。 云清凈盤膝而坐,雙掌下沉,口中輕輕吁出長氣,睜眼的剎那,雙眸印出幽藍的蓬萊圖騰,所有靈氣倏然震顫起來——“嘭!”門外傳來一聲異響! “誰!”云清凈登時跳下床來,猛然將門推開,發現涯月痛苦地倒在地上,送來的飯菜撒得到處都是,她似乎非常畏懼:“別……別過來!” 云清凈每日都謹記師尊教誨,勤修苦練,今日偏不湊巧被人中途打斷,他還沒來得及斂息閉氣,愣是頂著一雙泛著藍光的眸子殺了出去。 結果這小妖女不知出了什么岔子,莫名開始渾身抽搐,濃重的妖氣頃刻間溢散開來。 云清凈正訝異,只見涯月口中倏然長出獠牙,周身發生了妖變! “喂喂喂……你怎么了?”云清凈沒想到她會在這種時候露出原形,前方恰有幾名婢女走來,相談甚歡,云清凈焦急地左顧右盼,想要為她尋一個出處。 “你……你是……”涯月掙扎著爬了起來,驚恐萬分地往前逃離,剛邁出兩步便撞在風醒懷中,轉眼暈了過去,風醒旋即將她打橫抱起。 “仙尊,你還是暫時別跟過來了?!憋L醒低頭掃了一眼面色蒼白的涯月,委婉地勸了一句。 云清凈本想問一句“為什么”,可一開口就變成了一聲乖巧的“哦”。 不知從何時開始,云清凈已經將動不動就刨根問底的熱情揮霍一空,尤其是在風醒面前,倒不是因為通了什么靈竅,只是他擔心哪天這死瘋子追問起自己的時候,自己無法做到像他那樣坦誠相告——與其讓自己為難,不如一開始就斷了這種“來而不往”的人情債。 待兩人消失于眼前,迎面走來三名婢女,無意中瞥見這位橫眉怒目的云大仙尊,當即嚇得花容失色,三步并作兩步地從他身側溜走了。 云清凈在墨家待了一個多月,雖是混得臉熟,可外人只當他是大小姐從不歸山請回來的“仙門閻王爺”,好吃好喝地供著,卻沒人敢去搭話,見他跟見鬼似的,對此,云清凈早已見慣不怪——沒人搭理算了!誰稀罕! “云少俠,大小姐說有要緊事要找你……”一位匆匆趕來的墨府家丁在水榭入口高喊道。 “好嘞!”云清凈忙問,“她人呢?” “在大門口呢!” . 風醒迎著暮色在空中飛踏,落在郊野一棵巨樹上,懷中的涯月已然是半人半妖的模樣。 “君上……”涯月蘇醒過來,揪住風醒的衣袖,“云少俠他、他是仙族人!” 風醒沒有應聲,只讓涯月靠在枝干上歇息,她身后一條柔軟的貓尾自然地垂在半空。 涯月心有余悸,低聲說:“我方才本是應小姐之命去給云少俠送飯,沒想到……修為不足的妖族遇上強大的仙氣會顯出原形,可人族的仙門子弟在飛升之前根本不可能修得這般至純的仙氣!君上,您一定要小心??!”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憋L醒答得不輕不重,眼神別有深意。 “您知道了?”涯月一臉惶然,“也許是我半妖之軀,妖力低微,才會遲遲沒有察覺,可是仙魔兩族千萬年來勢不兩立,君上您……” “這是人界,大家彼此之間相互隱瞞,皆是以‘人’的那一半活著,何必牽扯這么遠?” 半仙,半魔,半妖,凡是摻雜了一個“半”字,便是生而有罪,那些狹隘愚昧的觀念將這些普通繁衍的血脈縛上枷鎖,再打入地獄。 個中滋味,風醒飽嘗數年,尤其是記憶中那些嗜殺無恥之輩,以風氏一族親近人族、玷污魔界血脈為由,將仙魔之戰的慘敗強行歸因于此,從而大開殺戒。 可惜涯月不知風醒半魔之身,更不了解云清凈的事,只能一知半解地問道:“恕涯月多嘴,莫非云少俠也知道君上您的身份?” “應該知道?!憋L醒不太確定,畢竟枯樹林一役后,他從未明明白白地向云清凈點出“魔君”這個身份,總以為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更甚者,連他自己也還沒太習慣這項虛名。 要知道,幾個月前,他不過是一個借著妖后義子的身份在萬妖宮混吃混喝的孽畜罷了。 涯月隱約能感知到什么,多年的察言觀色教會她適可而止,不再追問:“給君上添麻煩了,涯月日后定當小心謹慎,與云少俠保持距離?!?/br> 風醒無言地遙望昏黃的天際線,投在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長,涯月被此刻的寂靜壓得快喘不過氣來,疑惑道:“君、君上?” “妖族久居人界,妖力只會越來越稀薄,壽數難測,所以我一直很好奇,你留在墨家這十幾年,真的只是為了報恩?”風醒回過頭來,涯月忽而渾身繃緊,連尾巴也高高地豎了起來。 “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曾說你在萬妖宮當差,之后又提及當初你和你爹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才不得逃亡到東原,我后來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誰有這么大本事,能夠逼得一對妖族父女無力反抗,被迫流落人界?” 涯月僵在原地,無盡的恐懼從喉嚨里涌了上來,風醒朝她靠近了些:“雖然這段時日出了各種亂子,但我始終對此事耿耿于懷,今日將你救出來,也為了當面請教一下,那個人——” “可是妖后?” “不是!”涯月瞬間駁了回去,風醒很快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君上千萬不要誤會,我年少之時確實在萬妖宮待過一段時間,后、后來……” “那你可曾見過妖后從荒嶺撿回來的那個魔族孩子?”風醒輕聲打斷,涯月拼命回憶起來:“我沒有親眼見過,但我聽我爹提起過,妖后收過一個義子,但身份十分隱秘……??!” 涯月忐忑地望向風醒,一時間恍然大悟,不由得閉上了嘴。 “萬妖宮里見過我的人,要么是妖后的心腹,要么是她的……男寵?!憋L醒微微咳嗽一聲,“那些心腹我都認識,一幫蛇鼠之流,應該沒有你的父親,那么就只能是……” “君上!”涯月換成跪姿,將頭埋了下去,“求求您放過我吧!我真的沒有再為妖后辦事了!” 風醒趕忙伸手扶住她:“抱歉,涯月姑娘,我無意相逼,只是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br> 涯月咬住蒼白的嘴唇,不敢輕易松開過去的回憶。 “實不相瞞,我與妖后之間隔著千山萬水,從來不是一路人,”風醒解釋說,“我知道妖后這些年一直都在謀劃著什么,起初我還不在意,但我在人界待了這數十天,親眼目睹了各種妖化的怪事,實在很難再袖手旁觀?!?/br> “若你知道些什么,請務必告知于我?!憋L醒篤定地看著她,涯月實在承受不起,只好妥協。 “我爹確實曾是妖后的一個情人,”涯月深吸一口氣,“可惜情之一字,不由自主,我爹在人界執行任務的時候遇見了我娘,兩人情投意合,我爹便背叛了妖后,于是妖后四處派人追殺我們一家,娘親不幸殞命,而我和我爹也在投奔墨家之后,又被妖后抓了回去……” “此事的確是我爹有錯在先,于是我爹以死謝罪,之后我便留在妖后手下當牛做馬,希望有朝一日能平息她的怒火,饒我一條生路……” “可是妖后根本就不打算放過我,她勒令我重新回到墨家,替她偷一樣東西,我便照做了,以為妖后會就此讓我功過相抵,沒想到她又提出了更多奇怪的要求……” “上一代的恩怨,與你無關,”風醒嘆道,“她讓你偷了什么?” “好像是一本上古奇書……叫《千訣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