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濁
主持會議的神有著耀眼的金發和同色的眼瞳,一笑宛如太空中的太陽一樣。 “陽焱,你可得到什么情報?” 問話的人是有著天藍色長發的海之神敖海,這是個猶如大海一樣的男子,看似平靜淡然的表情中似乎隱藏著無盡的波瀾。 陽焱點了點頭,“我是太陽之神,在日光的照耀下,沒有什么能逃得過我的眼睛?!?/br> 山林之神帝欒是位有著翠綠色長發的女神,她生性溫柔,如同她熱愛的山林一樣,平和寧靜,她急切的問道:“那是什么情報呢?” 時間之神時無身披兜帽,手持一座小巧的時鐘,兜帽將其身姿遮的嚴嚴實實的,只偶爾有一縷紫色長發暴露出來,這是一位女神,只不過與溫柔的山林之神不同,這是一位寡言少語的女神,甚至偶爾有些神經質,喃喃些讓其他神聽不懂的話,比如現在。 “時間......時間要到了……” 即使是坐在柔軟的椅子上,燼天依然挺直了背脊,宛如隨時出鞘的寶劍,聞此言,斜眼看過去時,仿佛下一秒就要誅滅那些邪魅魍魎。 夏暖陽注意到在背光的地方還有一位神明,但是卻偏偏每次鏡頭到那里時總是切換走,她猜測這位神明大概和還未公開的第七位七君主有關。 陽焱將在座人的反應看在眼里,他苦澀一笑,“很遺憾各位,這次歷劫大概真的是君情命中注定的劫難?!?/br> 眾神看了過來,燼天更是毫不客氣的嗤笑一聲,“命中注定?我們是神,何來命中注定?” 敖海垂下眼簾,好似眼中有無盡思索,溫聲道:“燼天,莫要太過狂妄,即使是神,也有命數將近之時?!?/br> “命運之神已經隕落幾萬年,至今未誕生新的命運之神,那又有何神掌管吾等的命運?!睜a天眉眼鋒利,顯然對命運一說非常反感。 見場面氣氛不佳,帝欒忙出來緩和氣氛,“我等今日召開主神會議主要目的是討論君情墮魔一事,其他事情不如放在之后討論如何?” 帝欒語氣溫柔,仿佛從山林中吹來的夾帶著綠草碧葉的清新微風,平息了矛頭。 陽焱意味深長的看了帝欒一眼,繼續說道:“君情是在歷劫之時陷入情劫,最終因對愛情產生的不信任,導致神格坍塌,墮落成魔?!?/br> 帝欒驚呼一聲,“神格坍塌?” 陽焱說道:“是的,是因為君情個人的原因導致的神格坍塌?!?/br> 他看了周圍或沉思,或平靜,或皺眉的表情,他朗聲說道:“各位應該明白神格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么,是力量源泉,是我們之所以為神的關鍵,我們應該比任何存在都要堅信神格凝聚的法則,君情因為在凡間深受情傷,一念之錯,才導致了這個下場?!?/br> 說完,陽焱唏噓的嘆了一口氣,端起銀質杯子喝茶,在其他神的角度上什么都沒看見,但是在玩家的角度,分明可以看到在茶杯掩蓋下他揚起的嘴角。 本來還沉迷在陽焱美貌中的陌上花開突然打了個寒顫,清醒了過來,“剛才是我看錯了嗎?這個陽焱......” “噓——”夏暖陽示意她安靜,繼續觀看這段回憶。 敖??戳艘谎壅诤炔璧年栰?,在陽焱看過去之前又移開了視線,他嘆了一聲,“神格崩塌啊,之前確實有這樣的事情呢,年紀大了,都快忘了這些事情?!?/br> 帝欒也跟著嘆氣:“連神齡最大的海之神都這么說,看來真是君情劫難吧?!?/br> 時無還在擺弄她的時鐘,那個面貌與名字未知的神明一言不發,顯然這個時候此事已經可以蓋章定論了。 陽焱:“那么,我們......” “等等?!睜a天突然開口,他雙目似箭,“君情人間的身份是她神殿的巫女,她降生的小鎮也是她的信仰之地,為何已經做了這么縝密的安排,歷劫怎么還會出事?!?/br> 陽焱嘴角的弧度凝固了,他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沉聲問道:“燼天,你是在懷疑我的調查嗎?” 燼天沒有否定,他說:“我只是在這件事情中聞到了討厭的氣息?!?/br> “你......” 帝欒忙出來打圓場,“劫難一事連神都無法避免,說不定真是世事無常而已?!?/br> 燼天一言不發,起身離開,銀發飄蕩,宛如傾斜而下的流光。 “這件事我會繼續調查的?!?/br> 在陽焱已經調查清楚,并且其他主神默認的情況下,仍然表明了自己獨自調查的決心,當真是一點顏面都不給陽焱留。 吱啞一聲,大門打開,燼天的背影漸漸被光之洪流吞噬,身處陰影處的陽焱緩緩閉上了眼睛。 帝欒左右看了看,試探道:“不如我們來討論一下同在凡間歷劫的紅荒吧……” 如同主神會議上說的那樣,燼天開始著手調查,這里視頻上一帶而過,但是仍然可以看出,燼天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但仍然常常眉頭緊鎖,顯然是沒有什么突破。 這天,燼天在宮殿里處理事情,突然有屬下進來稟告魔王率領大軍將要進攻人間,燼天當即清點人馬,率領天界將士前去阻擋。 這樣的戰事并不罕見,至少最近一段時間他已經經歷過幾次了,但是和之前相比若是顯得有些頻繁?!?/br> 兩軍交界處戰旗飄揚,擂鼓聲聲,戰況一觸既發。 在經過幾次短兵交接后,燼天發現自己上當了,敵軍的數量并不是情報上的那樣,反而比情報上多了一倍。 他立即向天界發送情報要求增加援軍,可直到他被敵軍團團圍住,援軍也遲遲不到。 “戰神殿下……” 他的屬下們,一身血污,卻一臉堅毅的看著他,從來與他形影不離的年獸不知去向,生死不明。 屬下未完之語燼天不可能沒有想到。 情報上的錯誤以及遲遲不到的援軍…… 一定是出問題了! 要么是天界出了巨大的動蕩,才無暇顧及他們,要么就是…… 叛徒。 燼天不愿意這么想,但身為主帥,卻不能忽略這個最大的可能。 周圍的士兵越來越少,不知魔界用了什么法寶,竟然將整個戰場都籠罩在一片未知的禁制之下,使他們無法逃脫。 燼天身為天界的戰神,其威力自然不可小覷,但是現在敵我雙方混戰,你我不分,他一度不可避免的束手束腳了起來,怕誤傷了友軍。 可漸漸的燼天不對勁了起來,他攻擊越來越猛烈,甚至連周圍的自己人都遭了殃。 不知為何,他的雙目赤紅,表情越來越興奮,似乎眼前揮灑的不是血液,而是最強的興奮劑,終于他敵我不分,無差別攻擊了起來。 他猶如一只脫了韁繩的惡獸在現場上肆意殺戮,周身的魔力從神圣的金色漸漸向血腥的紅色轉變,仿佛他制造的血液以另一種方式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此時的他哪還有神明的神圣之感,分明比地獄里爬出來的魔鬼都要恐怖三分。 “戰神殿下!” “燼天殿下!” “殿下……” 沉浸在殺戮快感的燼天被一聲聲呼喊聲喚回了一絲絲神智。 他看著在他刀下咽氣的屬下,表情一片空白。 他做了什么……? 剛才發生了什么……? 他茫然的環顧四周,目之所及皆是堆積如山的尸體,有魔界的,也有天界的,僅剩的天界幾位將士也如臨大敵的看著他。 腳下的血液如河流一樣在他腳底流動,明明應該是惡心的,他卻產生了莫名的渴望。 在四周天魔兩界將士的戒備下,他在巨大的茫然中明悟了。 他剛才暴走了。 神格是一把雙刃劍,在給神明帶來巨大的力量的同時,也帶來了隱患。 神格是具現化的世界法則,每一枚神格都代表了一個神職,神明必須是神格最堅信的信徒,才能凝聚神格,發揮神格最大的力量,同時神明也必須是力量之下最清醒的存在,才不會被神格吞噬,淪為神格的奴隸。 比如,“戰爭”神格代表的就是殺戮和血腥。 而剛剛他就是差點淹沒在戰斗的快感中,失去自我。 如果說失去對神格的信仰是神格坍塌,那迷失在力量中則是神格污濁。 見燼天竟然以一己之力從神格污濁中清醒,在暗處觀察之人也動了。 “哦?”未知之人驚訝了,“燼天最近一段時間經歷了多次戰爭,短時間內頻繁使用力量,再加上特意為他設置的禁制,本以為會一舉成功,沒想到竟然堅持這么久?!?/br> 他不懷好意的輕笑了一聲,“既然如此,那就再加大力度吧?!?/br> “這……”他旁邊的魔界之王遲疑了。 未知之人意味深長的說道:“魔王大人不會是后悔了吧?” “成大事者必須不拘小節啊?!彼?。 “可是這么多我魔界戰士……”魔王遲疑了一會兒,終于下定了決心,“希望閣下記得你我之間的約定,方能不辜負我魔界如此巨大的犧牲?!?/br> 未知之人:“當然?!?/br> 待魔王離開后,他嗤笑一聲,帶著諷刺。 年獸沒有出現在戰場中心,而是在混戰中一不留神到了其他地方,也因為這次巧合,它才偶然聽到了這個談話。 在魔王離開后沒過多久,籠罩在戰場上空的禁制突然發生了變化,現場四周提前準備好的禁忌級陣法一起運作。 在兩廂的加持下,燼天剛剛恢復一絲清明的神智再次陷入混沌,同時天魔兩界的士兵因不知原因接連爆體而亡,其血rou如同雨水一樣將燼天籠罩,浸濕,淹沒。 血氣籠罩天地,仿佛連太陽都染紅了。 過了許久,久到仿佛一百年過去了,天空響起了雷聲。 響徹天地的雷鳴聲一道接著一道,在仿佛整個世界的注視下,突然一道血紅色的不詳魔力橫空出世,張牙舞爪的宣示著自己的新生。 “成功了?!?/br> 天界十萬士兵,魔界二十萬士兵,在這場戰爭中殞命。 三十萬的生命構成的血腥污濁將曾經高高在上,一塵不染的戰神拉下了神座。 從此世間再無戰神燼天,只有七君主萬骨陽。 燼天在被血腥污濁淹沒,在神與魔之間徘徊,渾渾噩噩時,突然間靈光一閃,他明了了。 頻繁的戰事…… 錯誤的情報…… 無法到達的援軍…… 以及…… ‘在日光的照耀下,沒有什么能逃得過我的眼睛?!?/br> 陽焱?。?! 【……在這場戰爭中,天界十萬士兵與魔界同歸于盡,戰神燼天于同時同地神格污濁,神座隕落,墮神化魔,后稱萬骨王。 ——光明大陸舊神歷卷燼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