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理由。
后來還是唐伊樂先反應過來的,問:“去意大利哪里???” “佛羅倫薩是大本營?!标悈①澪⑿χ卮?,“其他城市也會去,每個地方待個一陣子?!?/br> “佛羅倫薩啊……”唐伊樂喃喃地說,“那很好啊……” 冷毓川終于發聲說了第一句話:“要收費嗎?” “項目本身不收費,但是在意大利期間的衣食住行是要自費的。當然回頭如果藝術作品有售賣的話,收入也是全歸藝術家本人所有,基金會并不會抽成?!?/br> 唐伊樂開始回過神來,略帶著亢奮問:“那……什么時候去???” “下月中旬。因為是臨時加入,所以準備的時間不是很多了?!?/br> “中途能回來嗎?” 陳參贊跟費拉拉女士交頭接耳兩句后回答:“游學和培訓日程安排得比較緊張,不過總有休息假期的,可以自己選擇留在意大利的工作室創作,或者出去玩、或者回國探親,都行?!?/br> “還有工作室???” “嗯,項目總共只有十個名額,會統一安排工作室,方便基金會的專家進行指導?!?/br> “那今年剩下九個人都是哪里的???” “這個基金會在歐洲比較有名,所以大部分青年藝術家都是歐洲人,目前參與的亞洲人只有一個日本女生?!?/br> “那不會說意大利語怎么辦?” 陳參贊攤攤手,“去了學一些日常簡單詞匯就行,課程會用英語進行。實在不行,還可以畫畫交流嘛,這應該大家都沒問題?!?/br> “也對哦?!碧埔翗氛偻聠?,冷毓川伸手把她往回拉了拉,站起來說:“我會考慮一下的?!?/br> 唐伊樂驚訝地盯著他,其他人則錯愕片刻,也紛紛跟著站了起來,費拉拉cao著生硬的英文說:“你,很好,不同的風格,都很好。等你來?!?/br> 冷毓川只是語義含糊地答了句”謝謝”。 似乎覺得藝術家就應該是冷毓川這種脾氣,除了唐伊樂以外的所有人都還是一臉笑容,大家一團和氣地互相打招呼告別,陳參贊留下了名片,說費拉拉后天就回意大利了,接下來的具體事宜可以找他對接。 Lorenzo臨走時問冷毓川:“傷好了嗎?” 冷毓川點了點頭:“好了?!?/br>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算是補償你了,對不對?”Lorenzo陪笑道。 冷毓川還是那副寵辱不驚的樣子,淡淡地笑了笑,就把一行人送出了門外。 辦公室里只剩下了叁個人,唐伊樂拽了拽冷毓川的衣袖,小聲埋怨道:“你要考慮什么???” 沒等冷毓川回答,唐伊樂就連珠炮一般說了下去:“是考慮錢嗎?別擔心啊,兩年而已,一個月生活費能要多少?兩叁千歐?那一年就算五萬,兩年十萬歐,也沒多少啊。你又不亂花錢,平時連件衣服都懶得買,我給你買你都不要,十萬歐足夠了吧?回頭要是真的能成名了,那賣兩幅畫不就回來了……” 冷毓川不想當著唐叁寶的面討論這些事,壓低聲音對唐伊樂說:“我們回家再說,行嗎?” 唐伊樂終于收了聲,唐叁寶笑得跟彌勒佛似的,點頭道:“小冷,這是好事啊,做人要抓大放小,別顧慮太多?!?/br> 冷毓川點頭,“我明白?!?/br> 他對唐叁寶很客氣,稱得上是點頭哈腰,正正經經跟唐叁寶告了別,還道了謝,才拖著唐伊樂走了。 唐伊樂看他這副不大高興的樣子就覺得奇怪,下樓路上忍不住嘰嘰咕咕地問:“你到底考慮什么呀?這么好的機會……是覺得到那邊語言不通不適應?我跟你說,這沒什么好擔心的,現在手機都有那種實時翻譯的軟件了,上次我跟我爸去泰國就用過,準確率挺高的……意大利我還沒去過呢,德國法國瑞士都去過了,就剩意大利了,原來就是等著現在的,等放暑假了我去看你……不過你可能沒空……” 兩個人一路走,唐伊樂一路說,直到上了車關了門,冷毓川才忍無可忍打斷她:“你就不問問我想不想去?” 唐伊樂愣了。 她根本沒有想過冷毓川還有“不想去”這個選項。 愣了兩秒后,唐伊樂開始覺得有點兒不高興了:“不想去?你為什么不想去?” 冷毓川看著車外不說話。 兩年。 要去萬里之外的地方。 但她好像根本沒有考慮過兩個人至少幾個月見不到面這件事。 唐伊樂不傻,她看冷毓川的神色就明白了。 她不出聲地坐了一會兒,不出聲地開車上路了。 快到家時,唐伊樂突然提前兩個路口轉彎,再過了幾個路口后,把車停在了一排沿街的商鋪門口。 右手邊就是Lorenzo的意大利餐廳,已經開業了,里面人還不少,透過落地的玻璃窗能一眼看見餐廳里那幅頂天立地的壁畫。 “冷毓川?!碧埔翗废嘶?,目光穿過餐廳里的人群,落在畫上,“這么奇怪的畫,你都畫得這么認真這么好,現在有天上掉餡餅一樣的機會,你卻說你不想去,你到底有什么理由?” 冷毓川還是不說話,也不去看自己那幅畫,只是目視前方,一臉英勇烈士的堅貞。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這不只是個天上掉餡餅似的機會,這更像是老天在他覺得人生一片黑暗時突然點亮的一盞燈。 但他卻膽怯了。 膽怯的原因很多,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為旁邊這個質問他的人。 冷毓川用余光瞄了一眼餐廳里那幅畫,猛然想到了當時從梯子頂端摔下來時的感覺。 先是空落落的,接著是劇痛,然后是冷。 現在的感覺竟然和那時一模一樣,他想要有人接住他,想要有人用溫暖的擁抱陪伴他。 可這樣隱秘又懦弱的渴望,他當時說不出口,現在也說不出口。 當時是她主動出現,拯救了他,給了他人生中最溫暖的一段日子。 跟小時候那種無憂無慮不同,眼前的一切是來之不易的,是失而復得的,是萬萬舍不得放手的。 可她現在卻這么輕易而亢奮地催著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