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遺棄。
唐伊樂傻了一會兒,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冷毓川眼里的光已經倏地暗了下來。 冷毓川扶著景片的手似乎沒了力氣,兩米多高的木制景片歪了歪,他身后的胡和田慌忙用肩膀頂住景片,叫道:“師哥你干嘛呢!扶著點兒??!別看女神看傻了眼,把你師弟我壓死了!” 唐伊樂看了看胡和田,突然反應過來,往臺口走了走,低頭問:“胡和田是你師弟?” 舞臺有半人高,唐伊樂居高臨下的,投下一個巨大的黑影,把冷毓川整個人都罩住了。 沒等冷毓川回答,胡和田又高興起來:“哎?學姐,你認識我師哥???” 胡和田只歡呼雀躍了一秒,就發現了這兩個人之間不對頭。 唐伊樂的神色已經很怪,低頭瞪著冷毓川又質問道:“你還有別的師弟嗎?” 冷毓川尚在梗著脖子不出聲,胡和田從沒見過唐伊樂生氣的樣子,嚇得自動回答:“沒有,就我一個,如假包換?!?/br> 唐伊樂冷笑了一下,聲音反倒變輕了:“你說你每天晚上都跟師弟去做什么藝術家的項目,可是你師弟每天晚上都在我們劇社待著。胡和田,你會分身術嗎?” 胡和田弱弱地搖頭。 方琳琳見狀從臺后面往前走,笑著對冷毓川說:“哎喲,我就說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怎么這么面熟,死活沒想起來,原來你是唐伊樂的人??!瞧我這記性!” 唐伊樂轉回頭,對方琳琳不耐煩道:“有你什么事兒?” 方琳琳一邊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一邊好心好意地解釋:“真是巧了,冷毓川每天晚上都在我們家餐廳里畫畫兒,有幾次結束得晚了,還是我把他送回家的呢?!?/br> 方琳琳給唐伊樂看手機照片:冷毓川站在唐伊樂家小區墻邊,抬胳膊堪堪擋住了半張臉。 照片里夜色濃重,一看就是深更半夜拍的。 唐伊樂把方琳琳的手機拿過來,在冷毓川眼前晃了晃。 冷毓川無言以對。 唐伊樂,胡和田,還有方琳琳,大量的信息一下子沖進腦海,他無法思考。 “你白天不是還在杜鵬程那里上班嗎?”唐伊樂忍不住又問,“晚上還有力氣去給這個女人打工?” 冷毓川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周圍看熱鬧的人群,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被當眾責罰的小孩,脫口而出地說:“我不喜歡那份工作。是你逼我去的?!?/br> 他聲音很輕,但足夠讓唐伊樂倒抽一口冷氣了。 原本鬧哄哄的人群全然安靜下來,方琳琳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看笑話,唐伊樂則動作麻利地從舞臺上跳下來,攥住了冷毓川的手腕,把他拎到了后臺。 唐伊樂明顯已經壓不住火氣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別人看她的笑話,尤其是不能讓方琳琳看她的笑話。 兩個人剛一進入沒人的后臺死角,唐伊樂就甩開了冷毓川的手,質問道:“你到底為什么要去給方琳琳家畫畫?就因為不喜歡杜鵬程那里的工作?那你自己在家畫畫不行嗎?” 冷毓川的嘴唇開合了兩下,還是說了實話:“為了賺錢?!?/br> 唐伊樂都氣笑了,“錢?她比我有錢嗎?你跟我在一起是圖錢,給她干活也是圖錢,要多少錢你才能滿足?” 冷毓川想說不是這樣的,可是他竟前所未有地笨嘴拙舌,不知道該如何給自己辯解。 “誰給你錢,你就跟誰好,是不是?”唐伊樂見他不說話,火氣就更盛了,“那回頭方琳琳要是想跟你上床,你是不是也能答應???” 冷毓川下意識地搖了下頭。 后臺有點兒暗,兩個人的表情都被籠在一片灰撲撲的顏色里,不清不白的。 冷毓川終于理出了一點點頭緒,試探著想去拉唐伊樂的手,“我、我只是畫畫,沒有別的……” “沒有別的你為什么要騙我?”唐伊樂又一把甩開他,像方才的麥克白夫人一樣,狠辣而決絕地冷笑道,“是了,你本來就只是喜歡我的身體、喜歡我的錢,又不是真拿我當女朋友,何必跟我說實話呢?” 那晚氣得她離家出走的話已經在她心里漚爛了,像一塊疤,遲遲好不了。 她早該認清她和冷毓川之間的關系了,卻一直幻想著他會真的喜歡上她,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唐伊樂掉頭往外走,即將走出后臺時甩下了一句話:“你今天之內,給我從我家搬出去?!?/br> 冷毓川像是沒聽懂似的,下意識地轉向她的方向,卻動不了身,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了。 唐伊樂走到前臺,一邊去收拾自己的包,一邊再度甩下一句話:“你們這戲愛怎么演怎么演,我不管了?!?/br> 她看看方琳琳,再度冷笑道:“別以為演了麥克白你就真是麥克白了。莎士比亞不給你氣活過來,就算是你祖墳冒青煙了?!?/br> 她說完就往外走,全場人早已被這一系列的變故搞得呆了,遲遲沒有人有反應。 胡和田第一個醒過神來,遠遠地叫“學姐!學姐”,見唐伊樂頭也不回地走了,又把腦袋伸向后臺的方向,高聲叫“師哥!師哥”! 冷毓川很久以后才從后臺緩緩走出來,空著一雙手,很茫然無措的樣子。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整個世界遺棄了。 此刻的失落感好像跟失去父母時很像,但又有哪兒透著股不一樣。 冷毓川從小就被教育,輸人不輸勢,哪怕是五臟六腑都碎了,面子上還得是風姿卓然的,冷家的架子不能丟。 他靜靜地脫下手套,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身板筆直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