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ht.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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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灰色天花板垂著一顆顆圓形黃色燈泡,似寂靜夜空里的繁星點點。 夏日食欲銳減,酸辣口味的泰式餐廳成了許多饕客首選,近期出門吃飯的人多了,快到七點半餐廳門口依然坐著一排排戴著口罩等位的客人,這會幾乎全部人都把視線投在剛走到門口的紅發姑娘身上。 “薩瓦迪卡,請問幾人呢?”前臺服務員看著面前被暴雨淋得狼狽不堪的女客人,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 阮玫接過后說了聲謝謝,拿紙巾按著還在滲水的發梢,說:“有位置了,八號桌?!?/br> 徐子玲正在把菜品挪位擺好,一抬眼就瞧見落湯雞似的阮玫,一頭紅發像被大雨打得xiele氣的雞冠。 她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你這是開著窗開車了?怎么淋成這模樣?” “別提了……”阮玫摘了口罩在椅子坐下,忿忿把已經浸濕的紙巾拿開,發現發梢上沾了些白色紙屑,像攀附著些惡心巴拉的白色小蟲子。 把揪成一束的頭發用手指順開,阮玫壓下心煩氣躁,看了眼擺滿一桌子的菜式,肚子打起了鼓。 她問徐子玲:“你說的那兩個朋友還沒到嗎?” 徐子玲有兩個朋友對情趣用品的線上代理感興趣,便由她搭線今晚約出來面對面聊一下。 “剛剛說正在坐電梯上來了,應該很快到……啊,來了來了?!毙熳恿釗P起手在半空揮了揮。 阮玫轉過身,見兩個短發女子往她們桌子走來,一人穿著粉裙,一人藏藍裙。 她微怔,藏藍裙子的那個姑娘她見過面。 兩人走到桌子旁和徐子玲打了聲招呼,徐子玲介紹著:“Joanna,Fay,這位是Rose?!?/br> 阮玫跟兩人遞了名片,微笑道:“抱歉,我剛來的途中被雨淋了一身,樣子太狼狽了,你們別介意啊?!?/br> “當然沒事,我們邊吃邊聊吧?”粉裙的Joanna笑著接過名片。 藍裙子的Fay接過名片,視線在紅發女子和名片中來回,她有些驚喜:“你是……阮玫嗎?” 清甜椰青汁潤了喉,阮玫勾了勾唇:“對的,好久不見,曉菲?!?/br> 她只記得姑娘的名字,姓什么給忘了。 “真是你???!”Fay不可置信,在阮玫臉上左右打量:“你變了好多!大學的時候不是這個發型的呀,是黑長直吧?長度差不多及腰?” 阮玫點點頭,招呼道:“大家動筷吧,別把菜擱冷了?!?/br> “真沒想到,你們是讀同一個大學?”Joanna夾了塊表面焦香的碳燒豬頸rou。 Fay舀了勺咖喱牛腩,興奮得勺子在半空顛簸了一下,滴了幾滴咖喱汁在棕木桌面:“對啊,我們同一個專業,不過是隔壁班的,阮玫在我們學校好出名的,那時候她和學生會會長談戀愛,然后畢業典禮上,那個師兄獻花時還單膝跪下求婚!在那個時候簡直轟動了整個學校!” 她抽了張紙巾把桌上的濃稠醬汁抹去,繼續問阮玫:“你和黃鳴彥結婚多久了?有小孩了嗎?” 徐子玲心里大喊一聲壞了,正想出聲轉開話題,已經聽阮玫淡淡開口:“沒有,我和他挺久之前就分手了?!?/br> 周邊桌子聊天聲音吵鬧,只有她們這一桌突然安靜了下來。 “不好意思啊,我剛見到老同學太激動了,你別往心上去?!盕ay趕緊停了這個話題。 “誒誒,我們今晚的主題可是別的,就不聊這種晦氣事了?!毙熳恿崆昧饲帽?,冰塊在熒光藍色的蘇打特飲里像冰山撞向杯壁。 阮玫掛上營業型微笑,開始和兩人講起線上代理的事。 徐子玲搶先買了單,阮玫佯怒:“不是說好了我請客,怎么又搶著埋單啊?!?/br> “今晚讓你想起些破事,這頓必須我來?!毙熳恿崾栈乇粧咄甏a的手機,繼續解釋:“真沒想到這里還能遇上你大學同學,我和Fay不算熟,她是Joanna的朋友?!?/br> “沒事啊,這又不是什么不能說的秘密,不就是長跑七年的戀情最終分手而已么?!比蠲倒瓷纤男”弁晖庾?,另外兩人站在商場圍欄旁等著她們。 “你那可不算是分手,如果不是因為那個混球……”徐子玲皺眉嘴里嘟囔著,手肘被阮玫晃了一下,她才收住了口。 “我回去就把貨物的相片、文案,還有代理價格都發給你們?!比蠲祵χ鴥扇苏f。 今晚幾人談得很順利,了解了流程之后Joanna就拍板定了下來,她們有正職,就想開個小號賣些東西,不用壓貨不用什么成本,Rose那有已經成型的流程,她們賺點零花錢就行了。 “行,不著急,我現在比較期待今晚你推薦的那一款小玩具……”Joanna低聲笑道,她只買過震動類的玩具,今晚阮玫給她推了一款可插入的入門級玩具,讓她可以配合著家里的跳蛋一起用。 “我明天下午就找人給你送,你再忍一晚喲?!比蠲狄矇旱土寺曇糨p笑。 幾人在停車場道別分開,阮玫開上馬路時發現雨停了。 金黃色的路燈迅速地在潮濕悶熱的夏夜里劃過,被城市霓虹燈光照亮的云朵遮住了本應掛在夜幕里的星星和月亮。 綠燈閃爍了幾下跳至黃燈,接著紅燈亮起。 看不清面孔的行人匆匆忙忙來來回回,把斑馬線上的水洼踩得破碎,濺起一朵一朵染了灰塵的污穢水花。 阮玫撥了雨刮刮走黏在玻璃上的霧氣,車外濕熱,每走一段路就會起霧。 手機有不少未讀紅點,但之前從小黑屋里放出來的那人卻安安靜靜。 阮玫鼓起腮幫像條紅尾巴小金魚,又拉不下臉主動發出信息。 那天,她一邊吃著額外加了一根烤火山腸的“豪華”便當,一邊悻悻把陳山野取消了拉黑狀態。 好歹也睡過兩次,想著怎么都該溝通個幾句,問清楚他是不是真的有家室,是的話大家就到此為止,不要再黏糊糊糾纏下去。 說不準是他家哪位親戚的兒子呢?說不準是他小侄子呢?阮玫咬了口烤腸自我安慰。 可當她再點進陳山野朋友圈,卻只看到一條灰色長線。 被屏蔽了?還是說被拉黑? 嘴里的烤腸瞬間沒了滋味,她摔下筷子,往輸入框里打字。 指尖有些微顫,在鍵盤上總按錯拼音,輸入法關聯出來的詞語一直都不對,她不停刪了重打,氣得她心臟那一處有刀片來回刮過。 發不出去的「陳山野?」和小紅點,讓她接下來幾天都不在狀態,發錯貨,打錯單,報錯價,出去送貨還追尾了一次,私了賠了點錢,車頭的傷痕越來越多。 她沒刪陳山野微信和電話,可擱在那,她也沒勇氣踏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