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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朝著蘇語嫣微微低頭,抱拳行了一禮: “裴某會負責監督此事的,請蘇姑娘放心,裴某今日來阻止蘇姑娘私自復仇,此后,就會阻止任何人縱容包庇信王的罪責?!?/br> “任何人?” “任何人!” 蘇語嫣的眉宇間依舊有些怏怏不樂的痕跡。 裴玄低嘆一聲,他望了望木屋外的天色,時間不早了,他也該返回礦區那邊了。 等到裴玄的背影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后,南羽謹慎地看了一眼門外炮制藥材的老大夫,然后才湊到蘇語嫣的近前: “主子,咱們這次就這樣算了?真答應裴大人,不再想辦法刺殺信王了?” 蘇語嫣扯了扯嘴角,神色中哪里還有剛剛的脆弱愁緒,全是鋒銳桀驁: “暫時是不能動手了,等著看圣意裁決吧,若是陛下頂住了太后的求情,一杯毒酒要了信王的命,咱們當然就此罷手。 如若不然,呵,被拔了爪牙的病老虎,很容易讓我們抓住弱點一擊斃命的?!?/br> 南羽嘿嘿一笑,就知道他們主子不是什么講規矩的實誠人,這次沒有算計過那位裴大人,下次就不一定了,總不能在同一個地方連續摔倒兩次吧? 與此同時,走出一段山路的裴玄回首望著綠樹掩映下的木屋,沉靜的目光中隱含柔和。 蘇姑娘愿意和他做戲,就說明不是真的怨怪他今日所為,即便有嫌隙,也不是不能消除和彌補的。 否則的話,依著蘇姑娘驕矜的脾氣,哪里還愿意和他浪費時間敷衍試探呢。 廣和三年末,信王謀逆一案震動朝野上下,隨著調查的深入,許多隱蔽的算計和未成形的陰謀一一浮出水面,牽涉大大小小的勢力不計其數,一時之間,風聲鶴唳。 宮墻之內,廣和帝疲憊地靠在龍椅之上,手邊散落著三司和閔睿老親王呈上來的奏折。 當初抓捕信王時,算得上是人贓俱獲,且因為對方的昏迷重傷,致使亂黨勢力失去領頭羊而一時亂如散沙,非常容易突破,所以說,奏折上的內容十分詳實,幾乎沒有含糊其辭的地方。 廣和帝越讀奏折上的各種細節,臉色就越黑沉,當然,他已經度過了初聞胞弟崔瑾想要犯上作亂時的震怒和心痛,此時即便怒意勃發,但是,他的頭腦還是非常清明的。 “老五心中一直有不平,朕知道。 他覺得,朕和他都是皇子,而且是一母同胞,只因為他比朕晚出生了幾年,母族的勢力就不支持他爭奪儲位,甚至還要求他為朕這個兄長做出犧牲。 也因為這個原因,朕繼位后,對老五多有優待,母后也因為當初的決定,想要盡力彌補老五,但是朕怎么也沒有想到,老五曾經想要刺殺朕!” 廣和帝的聲音喑啞疲乏,他低低地傾訴,似乎在喃喃自語,又好像在說給其他人聽。 御座下方,閔睿親王、丞相白聞禮和都察院御史裴玄都沉默以對,靜待廣和帝對信王一案做出批示。 廣和帝躊躇良久,若是其他人涉及謀逆重罪,根本不容多加考慮,肯定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但是,這次的罪魁禍首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從感情上來講,廣和帝心中有些淡淡的不舍,可是,再深厚的手足情誼,當他得知崔瑾曾經派人刺殺過他的時候,幾乎就已經消耗殆盡了。 如今讓他倍感為難的人,是身體越來越不好的太后。 廣和帝知道,若是讓母后知道了,自己一杯毒酒要了老五的性命,她老人家肯定受不了的。 并且,廣和帝也不是笨人,裴玄能察覺到的不妥當和疑惑之處,他這個在權謀漩渦中心掙扎半生的最終贏家,怎么會忽略? 甚至,他比裴玄要看得更加清楚明白,也比他想得更加深入并極端。 裴玄懷疑太后,尚且需要證據證明,不愿武斷定罪,廣和帝則不會給自己添上這種道德上的約束,他一旦開始懷疑誰了,就會把人往最壞的地方思考。 他現在瀏覽著信王的一條條罪行,想的卻是深宮中看似不問世事的太后,她老人家到底知道多少內情? 她知道自己的小兒子一直在覬覦兄長的東西嗎? 當初那場刺殺,自己的親生母后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態度?她確實絲毫不知情嗎? 還有就是,信王的爪牙如今幾乎被剁凈了,可是太后那里,還有沒有與之相媲美的暗中勢力? 若是有的話,一旦自己下旨把信王鳩殺了,這些年越來越偏心的母后,會做出什么樣的反擊?會對他這個長子展開報復嗎? “裴卿,這上面說,當初上云寺一案中,信王早就發現了嘉平侯和崔珉余黨的算計,但他同樣覬覦先武威伯留下的人脈勢力,所以打算將計就計,以受害人的身份同蘇語嫣綁到一起。 這事兒,你當初負責調查的時候,發現什么端倪了嗎?” 裴玄上前一步,行禮后答道:“臣在結案的那道奏折后面,列出了當時沒有查清楚的疑點,已經呈交給陛下過目了,此時再回想,許多謎團就迎刃而解了?!?/br> 廣和帝也回想起了這一碼事,面露恍然:“是啊,當初許多不自然的地方,如今對照一想,確實就捋順了。如今再看,老五出現在竹舍中的理由就有些牽強了?!?/br> “以信王的謹慎,本不該如此輕易入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