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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窗外映進來的一捧月色, 她望著他的眉眼, 不自意地出了神。 她不記得, 在這些年里自己有多少次在半夜里醒來, 而后就這樣盯著他的睡顏發愣。 她的蕭哥哥生得很好看,比這天底下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好看。 好看得,讓她的心里,滿滿當當全是他一個人。 雖然他大她許多,但這張英俊的臉龐上, 卻只有越發醇濃的成熟沉穩的氣質, 而沒有絲毫歲月的痕跡。她越是長大, 便越是以為,他與她的歲數其實差得并不多。 近來新入朝堂的后生頗多, 其中自然不乏樣貌生得俊俏的公子, 可她卻依舊覺得, 他比那些毛頭小子們好看多了。 不過, 她還是喜歡與那些后生們私見聊聊政事的,原因再簡單不過,只因她每每與他們私下談話,就能引出他一兩分的醋意。那醋意他收斂得極好,幾乎無法辨識,可在她細致入微的觀察下,終是能得捕獲。 她喜歡看他為她嫉妒的模樣,喜歡極了。 因為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能勉力地摸到他那掩藏到極致的真心…… 寧徽妍想動一動身子,卻剛一動彈,就被他緊實的臂膀箍住。她心頭一緊,忍不住咬了咬下唇,伸手攬過他窄瘦的腰,盡力去纏住他,讓自己跟他貼得更緊密一些。 她似是滿足地喟嘆了一聲,眸底卻略有些許陰霾。 他能這樣抱著她,她自然是再開心不過,卻又時不時會害怕,他又一次喚出旁人的名字來。 那一個名字是她的噩夢,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 哪怕她與他早已像如此親密無間了三年,想起那一個名字,她仍會按捺不住自己心底的丑惡。 她很想直接問他,卻又怕這樣的直接詢問,反而會教他想起那個人。 她不要那樣。 她不喜歡。 他的心里,只要有她一人就夠了。 寧徽妍在他懷里窩了半天,腦子稍稍清醒了些許,她驀地便想起和葉揚談的那些話。 見葉揚問完那話的反應,想來他定是有人授意的才是。她那時候喝得有些醉了,腦袋里亂七八糟,一想到有人授意,就以為葉揚是受了居心不善之人的唆使……畢竟,這些年來明里暗里勸婚的人委實不在少數。 是以聽了那話,她當即便有些生氣了,遂才對葉揚說了那些話。 只是……現在仔細想想,能讓葉揚來問這話的,還能有誰呢? 葉家滿門上下對寧姓皇室可謂是忠心耿耿,一心想著要如何保家衛國,如何讓葉家兒郎必都成為大鄴的將士……這樣耿直的一家子,自然是不可能想著要往她后宮里添什么人的。 而她與葉揚這么多年的交情,自是知道他對她的忠心,除了蕭庭燎之外,他也再沒有如此尊崇之人。 所以說…… 寧徽妍心頭急跳了一下,抬眼望向身前的他。 是他讓葉揚問的? 她蹙眉。這又是為何?莫不是厭棄了討好伺候她,所以想讓她趕緊立一個君后? 不,不該是這個原因。他對她的情|欲,她又怎會不知?若是他厭倦她,她自然能察覺得到的才是。 既是如此,那他……便是以一個臣子的身份出發,想要勸她早日生出個皇儲來,以安定民心了吧。 寧徽妍想到了這一點,只覺有些難過,卻又覺得無可奈何。 她其實是知道的,他從未想過,要當她的君后。 寧徽妍又看了看他,揚臉在他的唇面上親了一口,眸底滿是溫柔。 君后不君后什么的,其實也無所謂。 她只想做他的妻,想為他生兒育女,如此而已。 · 蕭庭燎醒來時,下意識地低頭一看,突地察覺懷里的人不知何處去了。 他心里猛地一空,像從高處失足墜落,登時只覺驚懼不安、無所適從。 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匆匆起身下床,隨手撈起自己的里衣,緊抿起薄唇,往外頭尋去。 堪堪繞過殿中設立的玉屏風,便見書案那邊有燭光映來。他稍稍瞇了瞇眼,望見了案后的那個身影,頓時安心下來。 他在屏風邊暫且立住,沒有當即走近前去。只見她只松松垮垮地穿著一件深色外衣,領口大敞,豐盈半露。她斜斜地靠在椅背上,左臂環抱著膝蓋,蜷腿而坐,右手則伸去,一本又一本地去拿案上的折子來看。她沒有提筆,想來是在重審自己的批閱,看那些決議會否有錯。 蕭庭燎眉眼一緩,靜靜地看著她,望見她緊鎖的眉心,又覺著有些心疼。 他身為左相,于朝事上自然還是能幫她不少。但左相終歸只是左相,就算他將他手底下的事情管理得井然有序,不必她過分cao心,但以傅右相為首的老臣那一邊的事情,卻由不得他去插手。 他心知,管好一個國家到底有多難。先前他攝政之時,便掌握了大鄴國中尚存的重重弊端,他帶著好幾世的經驗,那些弊端于他而言自然不足為懼,但她卻不一樣。他雖有盡力去教她、輔佐她,可有些事情她畢竟不曾經歷過,所以難免會有自己的堅持,哪怕那堅持在他眼里有失偏頗。 礙于臣子本分,他不會對她做過多干涉,縱然她很信任他,但他還是會尊重她自己的想法與算計。倘若出了事端,他來幫她扛就是了。 盡管如此,她還是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