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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她未取,反倒是笑出了聲來,惹得他回眸看了她一眼。目光碰到了她的眸眼,他微怔,下意識地斂眸避開,末了才知覺,這分明是一個陌生的女子。 他蹙眉道:“為何不走?” 蘇小淮睨了他一眼,暗自答道:陽元在此,她當然不走啊。 她盈盈笑開,走上前,一邊為他斟酒,一邊問道:“若是奴家走了,大人可要點點別的姑娘?” 裴景誠見她動作,冷道:“不必?!?/br> “喔?”她紅唇輕挑,瞇眼嘻嘻笑道,“既是如此,奴家又為何要走,大人走不就是了么?” 沒想到會遭一名妓藝這般反唇相譏,裴景誠頓了一下,這才抬起正眼去瞧她,目光微亮。只道這女子不愧是得入雅間作陪的妓藝,樣貌誠然是上佳,唇紅齒白,眉目如畫。 然最是教他動容的,卻是這女子的一雙明眸。只見那眸子瀲滟含光,引人入深,似是有意卻又無情——像極了她的眼睛。 裴景誠看著,手中持著筷子,一時忘了反應。 他深記著,她便是用這樣的眸子望著他,滿臉笑意地對他說“性命就不用了,哥哥不如以身相許”;她亦是用這樣的眸子望他,平靜無比地對他說“本宮與你,非得和離不可”…… 她分明許了他自由,可他到底是被她困在了牢籠里,無法逃脫。 他垂眸,抬手取酒又是一杯下肚,按捺下心中的意緒,只道:“出去?!?/br> 蘇小淮自然不會聽他的話,他越是抗拒,她便越是湊近前去,輕笑道:“大人這倒是好生奇怪。既是不點姑娘作陪,那您又來這探花樓做什么?莫不是,您家里的那位與您鬧了什么矛盾,想要同您‘和離’?” 那二字一吐,裴景誠陡然抬眸,凜冽的眸光直直剜了過去,蘇小淮一愣。 他的目光極寒,似是裹挾了隆冬的霜雪,又如冷光閃爍的利刃,其間探究與警告的意味甚濃。他緊緊地盯著她,瞇眼危險道:“你這是何意?” 蘇小淮只是與他說個玩笑話,本想他不會有什么反應才是,可眼下見他如此,她倒是有幾分詫異。她莫不是不小心踩著了這廝的尾巴? 她定了定心神,眨眼調笑道:“原來大人與您夫人甚是情篤,倒是奴家失言了,該罰該罰……那奴家便自罰三杯如何?” 說著,她自然而然地往他身旁一坐,取了酒杯連飲三杯,末了還將杯子倒了過來,笑意盈盈地將他望著。 裴景誠睨了一眼這眸斂星辰的女子,被這樣的目光溫柔地望著,他不期然地軟了心腸。來這探花樓非他本意,易容亦是不得已而為之,他不愿教旁人認出他的身份,是以,方才這妓藝提說“和離”之時,他難免心生戒備。 但眼下這般一看,想來這妓藝也只不過是無心的罷了,他不必草木皆兵。 他看了一眼窗外,想道:天色尚早,每日的這個時候,她都是要將用飯的。若是他此時回去,刻意避開便是不敬,遂免不得同席而食…… 思及此,裴景誠垂眸緩緩道:“你出去罷?!?/br> 說著,他又喝起酒來。 蘇小淮見他這副苦悶的模樣,暗道奇怪。 按理說,這裴景誠既是入了花街,那想必是欲要找姑娘排解排解的。名聲的問題,他易了容;道義的問題,她說過不會阻他自由。既是如此,那他應當無甚好猶豫的才是。 可眼下見他這副自持冷情、生人勿近的模樣,怎么看也不是來找樂子的呀…… 蘇小淮想著想著就是一驚。 這裴景誠……莫不是因為他當真喜愛那長公主,遂才這般自苦的? 這念頭一出,蘇小淮倒有幾分不痛快起來。她細細翻了翻原主的記憶,只道:不對啊,這二人在大婚之前是從未見過面的,也不知裴景誠這是打哪來生的情愫。 那莫不是—— 他現在在這喝悶酒,是因著那什么爺的不來的緣故?! 蘇小淮:“……” 她愈想愈是心意難平,只道他若是有龍陽之好,那這陽元又要怎么采??! 這不行!她須得將此事弄清楚了才安心。 見裴景誠喝盡了杯中的酒,她乘勢取過酒壺滿上,更暗暗催功,將一點兒能教人“酒后吐真言”的法術摻在里頭。她端著酒,笑吟吟地呈過去,柔聲道:“大人,您請?!?/br> 裴景誠本就想著趕人出去,卻不想這妓藝竟是這般黏人。他抿著唇,并未去接她的酒,只平靜地看她,卻是越看,卻有些目眩神迷。 先前吞下的酒正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緩緩燃燒,那本就是入口醇香但后勁十足的烈酒,他又向來極少碰酒,不甚了解。今日他因著心里有郁氣,無處宣泄,遂才一時腦袋發熱飲了那么多下去…… 眼前女子的面容漸漸模糊,獨獨不變的,只是那雙粲然的眼。 他望著,眸色漸沉。 被他這般晾著,蘇小淮撅嘴,只道:“大人,您再不接,奴家的手都酸了……” 話音未落,只見裴景誠接過了她的酒,又是一氣飲了下去,喉頭上下一動。 蘇小淮見此眼前一亮,期待不已,殷情地為他夾菜,甜甜地道:“大人請?!?/br> 不過小片刻功夫,她施下的法術走遍了裴景誠的周身,只見得他雙眼漸呈迷蒙之色,她勾唇,心知法術作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