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縱橫關口飆戲九州
天下第一關,名不虛傳。 聲歌縱馬立在四海關前,卻見城墻縱橫數十里,關隘左右兩側長城一般連到東西走勢的山麓上,城墻四周開滿了黃色的小連翹,山桃花云一樣絢爛繚繞,如同萬里燃燒的云霞。 縱馬接近城墻,卻見墻上空空如也,看不見半個守軍。再細看時,關口的門洞沒用木頭,而是豎著一道石頭門,門的右側略微向里面打開,門上雕琢著一個向外探頭微笑的侍女。 聲歌忽然感覺氣氛很壓抑: “那是啥玩意?” 苻雍道: “侍女開門圖,墓門上用的,苻亮讓我們進去受死?!?/br> 說罷苻雍打馬走到城門前,示意聲歌和兩名侍走到自己身邊。聲歌打馬上前四下眺望,忽見一騎馬隊呼嘯而出封死了后方的退路,城墻上數十名官兵起身將弓拉滿。 兩名侍從吃了一驚,聲歌默默將腰間的鞭子抽出來。卻見一名似乎是將軍銜的統帥立在城墻上: “王爺,末將在這里恭候您許久了。圣上有命,今日必在此取您性命,請您原諒!” 苻雍抱了下拳: “云在青天水在瓶,請賜教?!?/br> 只見那將軍右手一揮,數萬只箭雨一般從四面八方落下來。苻雍使個眼色,四人齊齊向四個方向縱開。聲歌落在箭跡正中躲開攻擊,將拇指和食指圈成環放在嘴里打個呼哨,四匹馬立刻飛奔而來。聲歌一個翻身縱到一批馬上朝著山麓的方向奔去,隨著一陣呼啦啦的風聲,又是數十支箭朝著聲歌而來。東風拂面,無數小連翹隨風而來與箭相撞,箭頭滴答答落在地上。落葉飛花,天下無敵。 聲歌回頭去看,卻見門外的馬隊四散開來分別包抄,城墻上的握弓士兵不斷用箭頭來瞄自己,再回頭時山麓已到眼前??v身一躍,聲歌扯住一棵山桃的枝干,人也掛在了山梁上頭。一名侍衛拾起地上的一根□□丟了過來,聲歌接住槍借力上攀,片刻之后,眼前出現了長城般的邊墻,觸目所及,城墻的磚縫里都長出了細碎的桃花。 城墻上的護軍看見聲歌上來,立刻提著兵器飛身而上,聲歌抽出長鞭抽翻了一個,飛起一腳踢下去一個。前方護軍看著聲歌眉間一緊,再次舉起右手一揮,城墻下和城墻上的護軍同時舉起弓箭。聲歌轉身將鞭子脫手,鞭子梢勾在一棵山桃樹上。眼看鞭子掛好,四周異常安靜起來,箭的呼嘯遲遲沒有想起。見沒人放箭,聲歌謹慎地回頭看,只見眾人仍舊拉滿弓,頭卻轉向守關將軍。那將軍還在原地舉著右手表情英武,太陽xue赫然被一支箭設了個對穿。 只見苻雍站在城墻下,右手提著一把弓。聲歌忍不住鼓了兩下掌,苻雍木然地看了聲歌一眼,朝著兩名侍衛使個眼色,兩名侍衛立刻沖過來抓著聲歌的鞭子縱上城墻。城墻上的士兵有些凌亂,一名士兵道: “副將在哪里?” 卻見一人從遠處跑來,似乎就是那個副將: “不要愣著,繼續放箭!” 城墻上的士兵再一次拉開弓,兩名侍衛毫不理會,每人從死尸身上撿起一把弓拉滿,將箭頭朝向四海關中。苻雍站在城墻之下盯著美女招魂圖,將手里的弓慢慢拉滿。伴隨著三道整齊的風聲,三支箭齊齊射出,苻雍的聲音響起來: “趴下!” 聲歌與兩名侍衛抱著頭趴在了地上,只聽轟隆隆一陣連鎖巨響,三人腳下的城墻先是左右搖晃,然后不住往下塌。此刻聲歌意識到,原來門上和關口里都有□□,如果自己一時發瘋朝著石頭門射箭可能會被炸死。如果四個人沖進關口,那么城上守軍就會立刻引燃□□,一行人仍舊會被關隘里的□□炸飛。 過了好半晌,城墻終于穩住不動,四下空氣里仍舊彌漫著濃厚的煙塵。被一只手拉到旁邊的山梁上,聲歌捂著嘴不斷咳嗽,苻雍和另外兩人也灰頭土臉狼狽不堪。濃霧中都是士兵紛亂的呼號,那名副將的聲音響起來: “看好北門,別讓他們趁亂過去!立即通知遼東將軍,讓南邊所有關隘拉好烽火,不能放他們繞過太行山——” 聲歌啞聲道: “快點……趁亂穿過去?!?/br> 苻雍笑道: “不走這里,我們走衛門關?!?/br> 聲歌有些迷茫。不走這里費這么大勁干嘛,難道是出于一名演員的自我修養,戲臺子沒搭好就戲癮大發? 不過聲歌明白下屬應具備怎樣的素質。面對上峰的決定,不管有什么想法你都不能在戰場上提出異議,那樣可能會動搖軍心,而軍令不行也是導致全軍覆沒的最常見原因。正因如此,在行軍打仗的時候,將領的人格魅力和軍威都十分重要。如果上上峰缺了這兩點,一旦大軍在外出現內訌,那么這場仗基本上等同于翻車。 四人貼著山峰橫穿,找村民買了幾匹馬趕到了南方山腹中的衛門關。 天已經快要黑了,一排金絲雀隱藏著小曲兒直插云天。兩道距離僅有一丈寬的山坳中,一片已經顯得老舊的灰黑色城墻巍然立在正中。城墻上的門都已經破損,上頭用楔子打著好幾個木補丁,補丁和門的本體還不是一個顏色,關隘整體看起來非常草臺。雖然草臺,但是管用,因為關口窄,因此很容易追求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效果。 一名參將領著十余名士兵趴在城墻上向下看: “這——你們不是從四海關出去了嗎?你們跑這里干嘛?” 聲歌一指參將: “要你管?我們從哪里出去要向你報備嗎?” 參將面色猶疑了幾秒,忽然做了個手勢,十幾名士兵立刻將弓拉滿指著四人。 參將道: “馬上退回,不然就放箭了!” 聲歌不知所謂地看了苻雍一眼,卻見苻雍困倦地看著守備,遲遲沒說一句話。 這算啥,之前還話還說得叭叭的,落葉飛花打得啪啪的,現在怎么成這樣了? 兩名侍衛無助地看向聲歌。何為配合,啥叫團隊,不過是隊友掉線你還得硬著頭皮上去打,沒人奶沒人坦被坑死一次又一次還得忍氣吞聲。 沒辦法,聲歌硬著頭皮道: “王燦對吧,我認得你。十二年前,你帶一營士兵抵抗西匈奴的進犯,因軍功被封為八品保義校尉。我爹說過,你雖有些勇武心思卻不在帶兵打仗上,仕途必定困頓艱難。果不其然,如今你還是個從六品?!?/br> 話音未落,一支箭已經“嗖”地落在了聲歌的腳邊。聲歌嚇了一跳,卻見那個王燦再次將弓拉滿: “尉遲府已經沒了,你不要在這里耍威風?!?/br> 聲歌眉頭一皺,忽然意識到什么。這么近的距離,這個王燦本來能夠射到自己,但卻放水射到了旁邊,這只能說明他并不想殺自己一行人中的任何一個。 這是什么緣故? 很顯然,現在四海關已經亂成了一片,眾人都以為苻雍一行射爆了城里的□□趁亂從關口沖了過去。雖然關口將軍已死,但是副將及下屬人員還是難辭其咎,關口里頭的各路軍隊必然正在搜尋幾人的下落,如今肯定有很多人提著腦袋焦頭爛額。 如此大事,苻亮必然已經或者很快就會聽到這個消息。那么假設兩個時辰后另一個消息傳到苻亮耳朵里,苻雍帶著人舍近求遠跑到了衛門關試圖穿過,衛門關的參將還恰好是尉遲泰裕的舊部下,那苻亮會怎么想? 以苻亮的個性,自然不能不懷疑參將與苻雍有所串通。雖然是個莫須有的罪名,但也足夠斷送這個王燦的仕途。萬一苻亮怨氣未消,王燦被連累掉腦袋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對王燦來說,此時最可怕的事,莫過于看到苻雍一行人在衛門關前徘徊不去。把這一行人當場弄死確實也是一個思路,但從當前局面出發,如果王燦沒弄死苻雍本人,苻雍跑掉了,那無疑是以從六品之身得罪苻姓宗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沒有背景提頭混到六品的炮灰會樂意冒這種險嗎? 換個角度,即便是走狗屎運把苻雍也弄死了,苻亮也未必會念你王燦的好。他苻雍為什么不穿四海關而來你衛門關,仍然會成為像少女失貞一樣永恒的命題,一個刀口舔血爬上來的武將擔當不起這樣的風險。如果不對苻雍一行人動手而是不斷驅趕,那問題就更大了,圣上派你把守關口是讓你出招制敵,你卻在這里騎墻,果真如此王燦自己腦袋搬家不說,妻兒老少都會受牽連。 聲歌眼睛一亮,抱臂笑道: “王參將,既然你不敢殺我們,何不將門打開放我們通過?如今四海關已經亂了,就算我們從這里出去,也絕不會有人懷疑到你頭上。這樣一來你與圣上無過,對王爺有功,何樂而不為?” 王燦表情忽然復雜起來,額頭上也冒出了汗。他掃視了一圈旁邊的士兵,發現十幾名士兵也面色陰沉地看著自己。王燦深吸了一口氣,再次趴在城墻上: “請王爺對我說句話?!?/br> 聲歌又扭頭去看苻雍,發現苻雍看起來都快要睡著了,可仍然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聲歌痛苦地按了下額頭,再次一指王燦: “你們也有妻兒老小嗷嗷待哺,無錢不足以封口。要銀子,給你就是了!” 說罷轉頭朝苻雍一伸手: “拿來!” 苻雍終于木然地看了聲歌一眼,但還是沒啥反應。 這下聲歌徹底驚了。我的天爺啊,您出來跑來跑去的都不帶銀子嗎,窮游?現在怎么辦,在錢能解決的事情面前您沒帶錢? 忽然間聲歌想起來,自己左手上還帶著兩個金鐲子。那是宮里美人的封賞,本來是左右手一手一個,但是之前自己右手被苻雍搞脫臼了沒什么感覺,害怕金鐲子對右臂有啥損傷,就把右手的鐲子擼下來帶到了左手上。聲歌輕輕抬了抬左臂,兩個鐲子大概也有一斤多重,不知道夠不夠。沒辦法,聲歌右手去擼那兩個鐲子,但鐲子剛到虎口,手卻被苻雍拉住了。 聲歌抬頭看了苻雍一眼,苻雍把聲歌左手拉起來,又把鐲子擼了回去。兩名侍衛也迷茫地看著苻雍,苻雍坐到路邊拿出干糧: “跑了這么久,先吃點吧?” 看著苻雍手里的鍋盔,聲歌心里呼啦啦跑過一萬個念頭。大哥啊大哥,錢財乃身外之物,和命比起來能算個啥?而且這鐲子還是人家苻亮的好吧。沒想到您還挺會過,凡此種種,面前的關隘要如何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