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是一場無硝煙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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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衍他爸當然是坐在主位，他的右側是alex和李喜，左邊留了一個空位給大哥，李衍和邁邁則坐在空位之后。

    實際上只有爸爸在對著alex高談闊論，李喜獨自在發悶氣，李衍和邁邁像陪客，在旁邊不時附和一下。

    李信遇見誰都能滔滔不絕地說上幾小時，現在又開始自吹自擂了。說他曾經如何獨具慧眼地看中了某個商機，他在政界有多影響力，他和哪些人有哪些交情云云。

    這些話，李衍都聽得會背了。他說完那些老一套，又開始講附庸風雅的話。說他前幾天結識了城中的四大書法名家，還一個個地報起了人名，直到李喜終于忍不住地打斷他：“四大名家，怎么會有五個人？哪個是冒牌的？”

    爸爸一愣：“……”他說話根本無需過腦，一講完自己就想不起來說了多少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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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喜翻了個白眼說：“……老年癡呆?！?/br>
    爸爸被這樣當眾拂了面子，想要生氣，但是因為不占理，所以也沒辦法發作，只能怒視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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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衍和邁邁都識趣地移開目光，假裝沒聽到，假裝自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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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片沉默中，alex只好咳了一聲，開口解圍說：“四大名家有五個也很正?！袠Itop5一般來說不也有十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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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衍他爸聽了這話非常高興，臉色立即由怒轉喜，贊不絕口地說：“還是小許有見地，沒錯，四大名家有五個人是常識吧！”

    alex附和著說：“要全部認識這五個人比只認識四個人難?！?/br>
    李衍心想這是什么廢話，說這種恭維的話跟出賣靈魂有什么區別。但他爸明顯吃這一套，聽了這更高興了，拿起杯子就要和alex干杯。

    他爸喝了幾小杯，酒酣耳熱，逐漸有些感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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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拍了拍alex的肩膀，動情地說：“小許啊，別看外面寫得我很不講道理，跟家里孩子關系很差，都是假的，我們都是重視家庭價值的人……他們三個都是我一個人養大的，我怕后媽虧待他們所以一直都沒再婚……小時候都是我哄他們睡覺的，那個誰，李衍，他六歲的時候還尿床呢，還是我幫他換的褲子?！?/br>
    “……”李衍聽了猝不及防，“……爸，你在說什么??？還在吃飯呢！”

    邁邁聽得直樂：“我沒事，繼續說啊?！?/br>
    李衍回頭對他噓了一聲，示意他閉嘴，又跟他爸說：“吃飯說這些，人家客人聽了都吃不下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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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爸正說到興頭上呢，一聽便很不高興：“我說這些怎么了，一家人說說怎么了，小許你不想聽嗎?！?/br>
    alex看了一眼李衍，又看了一眼李衍他爸，左右為難，只能含糊地回答：“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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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衍他爸理所應當地覺得alex是在支持自己，很滿意，于是又繼續滔滔不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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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只能這樣繼續艱難地吃著。

    過了一會兒，等到他爸有點說累了的時候，alex說他想去洗手間，還看了李衍一眼。李衍立即反應過來，自告奮勇說要帶他去。

    洗手間要拐出去一點，在走廊的最末，離飯廳有一段距離，是可以說些悄悄話的。

    李衍帶著路，還沒走到洗手間呢，alex便已經問了：“你沒生氣吧？”

    算下來，整晚到現在，兩人才終于說上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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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衍嚇了一跳：“我為什么要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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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lex說：“……我跟你meimei相親的事?！?/br>
    “……”李衍說，“我怎么會生氣，我嫌丟人還差不多，我爸是不是很丟人?！?/br>
    “……”alex說，“不會啊，挺……挺風趣的……”

    這話怎么聽都像是違心的。李衍：“……”

    alex又問：“你怎么六歲還尿床？”

    “……”李衍趕緊辯解，“我沒有印象，我爸可能記錯人了，可能是我妹，應該不是我?！蹦虼惨皇虏还苁遣皇钦娴?，反正先把鍋甩了再說。

    alex說：“這不太可能記錯人吧?！?/br>
    李衍趕緊解釋：“我爸結婚晚，他都快七十了，加上他以前經常聽偏方說的拿海星泡酒喝，那些酒可能重金屬超標，喝得他現在記憶力有點問題……”

    alex覺得很好笑，笑完了才低聲問：“你昨晚一個人看完舞臺劇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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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起這件事，昨晚一個人坐在空位置旁邊的寂寞就又重新擠回李衍的心頭。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alex問：“好看嗎？”

    他果然是真的很想看那部舞臺劇，而不是單純地想和自己一起。

    李衍提醒著自己不要太自作多情，有點憂郁，但又忍不住帶著嗔怒告訴他：“不好看，一個人不好看?！?/br>
    alex說：“那我下周再跟你去看?！?/br>
    李衍點點頭，同時意識到再不走飯廳的人大概就要起疑心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在自家的洗手間依依不舍地不想走，真是瘋了。他和alex對望了一會兒，終于還是理智戰勝情感，松開他的手轉身要走，沒想到一轉身膝蓋就狠狠地撞上了洗手臺的大理石柜身，痛得他悶哼一聲，彎下腰來抱住了膝蓋。

    alex嚇了一跳：“撞到哪里了？沒事吧？”

    李衍痛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朝他揮揮手，表示自己沒事，然后指了指飯廳的方向，示意自己先回去。然后他就先一拐一拐地回去了，幸好飯廳的人什么都沒察覺，什么也沒懷疑。

    李衍和alex先后從洗手間回來后不久，大哥便回來了。

    大哥回來之后，飯桌上就更加沒有李衍的事了。爸爸很高興地給大哥介紹了alex，然后他們三個就長談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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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衍觀察了一會兒，覺得大哥的心情應該還可以，今晚應該不會找自己的麻煩。于是他感到一陣輕松，總算可以安心吃飯了。

    于是，就變成了那邊三個人在說話、李喜一個人繼續生悶氣、李衍和邁邁兩人埋頭吃飯的戰況。

    李衍面前有一盤裹了濃厚醬汁的小丸子，他給自己夾了一個，邁邁看到便叫了起來：“我也要，我也要，給我夾幾個?！?/br>
    那盤丸子又圓又滑，邁邁的筷子用得不好，肯定夾不住，李衍便夾了幾個給他。他看到坐在自己對面的李喜生著悶氣吃白飯不夾菜，便順手也夾了幾個給她。夾完了的時候，他見到alex正在望著他，便問：“你要不要？”alex點點頭。于是李衍便也夾了一個想給他。但他剛夾起來不久，坐在他右邊的大哥突然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腕上，打得他手一抖，丸子就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醬汁滾得到處都是。

    李衍一陣愕然：“……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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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說：“不講衛生?！?/br>
    “……”李衍說，“在家里吃飯我夾個菜怎么了……”

    大哥說：“在家里夾菜沒事，但是人家是客人，你好不好意思？”

    李衍好一會兒才小聲說：“……我又沒病?！?/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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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說：“你還想頂嘴是吧？”

    李衍不敢說了，只能把自己面前的盤子端過去，告訴alex說：“你自己夾吧?！弊雷由夏穷w丸子還橫臥著，他只好離座去抽了幾張餐巾紙來擦。

    大哥看到他一拐一拐的，便問他：“你怎么這樣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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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衍說：“剛剛不小心撞到膝蓋了?！?/br>
    大哥立刻質問道：“你這么大個人了還不會看路？”

    李衍的心沉了下去。他感覺大哥又開始了，又開始針對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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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想拿海星泡酒喝（瘋狂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