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靈山寺到底沒有去成，顧明凌和我在市圖書館坐了一天，確定李玫不會來了，我們才回到公寓里。

    顧明凌的手受了凍，又開始隱隱作痛，我一邊拿酒精給他搓著，一邊用吹風機吹他的手腕。

    顧明凌看著自己的右手，情緒有些失落，他說道：“哥，如果我的手治不好了，怎么辦？”

    我說：“一定能治好，你要相信命運不會一直苛責你，好事多磨，有點信心，嗯？”

    見顧明凌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說道：“就算真的治不好，像哥哥一樣做個普通人也挺好的，誰的人生沒有遺憾，不過是換了種活法而已?！?/br>
    第234章：夢想

    顧明凌有些黯然地看著桌面，細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一道淺淺的陰影，良久，他開口道：“如果我不能繼續打yxry，我想我活著也沒什么意義了?！?/br>
    我握著他的手，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

    游戲對于顧明凌，像火焰之于黑暗，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信仰與力量，離開它，顧明凌也許會像普通人那樣活，但一定不會活得那么快樂。

    夢想是這樣一種東西，一旦你擁有了它，就不再甘心在地上爬了。你的所思所想，會為他俘虜，直到你身披桂冠，站在高高的頂峰，才可以完成這枚用靈魂作契的約定。

    顧明凌現在就處于愿意為心中熱愛付出所有的階段，電競的夢想，就像星辰大海一樣，永遠漂浮在腦海中，除非他做到，否則，他將永遠是自我的人質。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有些難過，他的手能不能治好，老實說，我們心里都沒底，所做的，無非是盡人事聽天命，而為了一個虛幻的泡影，顧明凌要忍受一年枯燥的學習生活，還有比這更讓人覺得無能為力的事情嗎？

    “要不……你去美國吧……”我輕輕開口，一只手抓著他的肩膀，縱然心中萬般不舍，但還是覺得他的夢想比較重要，畢竟人這一輩子非常短暫，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是幸福的，而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幸福。

    顧明凌抬起眼睛，眼底有細碎的情緒，他看了我一會兒，直到我以為他要說什么離別贈言時，他薄唇微動，說了句：“我不?！?/br>
    “除了你身邊，我哪里都不會去?！?/br>
    “哥，你以為我會為了游戲放棄你嗎？我告訴你，永遠不可能，即使手治好了，我也不會為了游戲放棄你，哥永遠是第一位的?！?/br>
    “所以不要再說讓我去美國這種話，如果手真的治不好，我就去搬磚?！?/br>
    我笑了：“為什么要搬磚??？可以做的工作明明很多?！?/br>
    顧明凌活動了一下右手手指，確定沒那么僵硬了，才懶懶地說：“我是真的……不喜歡念書?！?/br>
    他看著我，平靜而嚴肅：“還是搬磚自由，什么都不用想，每天起來就在工地上干活，太陽下山了，就回家吃飯?！?/br>
    我被他認真的樣子逗笑，說道：“好好好，搬磚搬磚，你想做什么，哥哥都支持你?！?/br>
    顧明凌攬著我的腰，輕輕一勾，我順勢往他的方向挪了一步，他的臉在我胸前蹭了兩下：“哥，你真好?！?/br>
    我笑了，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顧明凌的頭發有些長了，我提議給他剪一剪，顧明凌說：“好?！?/br>
    在剪之前，我認真問了他一個問題：“你有舅舅沒？”

    顧明凌：“……”

    在得到了否定回答后，我一邊給顧明凌剪頭發，一邊說：“我從來不在正月剪頭發?！?/br>
    顧明凌：“因為怕對你舅舅不好嗎？”

    我點點頭，說道：“我大舅一直很關心我，這個世界上，我最不能傷害的，就是他?！?/br>
    第235章：約定

    顧明凌沒有講話，他默默地看著窗外，外面偶爾有雪花落下，在漆黑的夜里，像舞動的精靈。

    頭發很快就剪好了，顧明凌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說道：“哥，你水平進步了?！?/br>
    我說：“那是當然的，我以前找郝秦師兄練了好多次手?！?/br>
    顧明凌小時候的頭發幾乎都是我給他剪的，為什么說是幾乎呢？因為每次只有在被我剪得丑出天際時，才去理發店花個十塊錢修一修，所以兒童版顧明凌對我給他剪頭發這事很是抗拒，今天他大概是太累了，所以給了我重新證明自己的機會。

    顧明凌說：“哥，我困了，想睡覺?！?/br>
    我把地上的碎發都掃起來，最后倒進垃圾簍，看著他說道：“好，我去鋪床?！?/br>
    顧明凌洗漱完就上床睡覺了，看著他沉睡的側臉，我感覺全世界所有的安靜美好都在此刻，我伸出手指輕輕描摹著他的五官，遠山般的眉毛，微微上揚的眼尾，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不知夢到了什么，他的眉毛微微蹙起，表情有些難過，我俯身，將他圈進自己懷抱，在心底默默地嘆了口氣。

    如果不是顧明凌今天親自說出來，我也許一輩子都不知道他小時候吃了那么多苦，這孩子，究竟承擔了多少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