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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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行言目光微垂,眸底冷光粼粼。 “——我們沒遲到吧?” 外面忽然起了一陣熱鬧,各種招呼聲絡繹,夾雜著二伯母佯作惱怒,“就等你倆了!待會兒自己罰酒吧!” “爸爸!”寧緲聞聲眼眸一亮,從沙發上彈起就要沖上前,卻忘了自己的手腕還被蕭行言攥著,趔趄了一下。 蕭行言扶住寧緲,禮貌地向進來的寧海澤夫婦招呼,“爸,媽?!?/br> 寧海澤長相深邃硬朗,不過總是笑瞇瞇的顯得十分隨和。夫人譚幼儀卻是個冷美人,一身象牙白色的改良旗袍勾勒出依舊窈窕的身段,精致的面容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優雅中透著股清傲淡漠。 寧海澤摸了摸寧緲的頭,笑著跟蕭行言問起港通的進展。 譚幼儀的目光落在寧緲身上,柳眉深蹙,“站沒站相,像什么樣子?!?/br> 至于旁邊的蕭行言,她仿佛根本沒看見。 寧緲咬了咬唇,索性軟體動物似的整個掛在蕭行言身上,眼中滿是挑釁,“恩愛夫妻的樣子唄~” 她mama是個目下無塵的人,從小到大,在mama眼里,她反正永遠不是這不好,就是那不如姚曇惜,永遠挑得出毛病。 不過都無所謂,在十六歲那件事之后,寧緲都看開了。 “來坐來坐,今天是家宴,都隨意??!”人已到齊,二伯母招呼著大家入席。 在樓上書房里下棋的大伯和大姑姑等一撥人下了樓,邊走邊還在爭執剛才的棋局。一大家子人圍著大圓桌落座,把宴客廳塞得滿滿當當。 五星級大廚做了滿桌佳肴,香氣四溢引人食指大動。桌子中央擺著童子獻壽桃造型的大蛋糕,胖乎乎的童子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這誰定的蛋糕啊,真土!”劉羽芊剛才沒要到手鐲,心里正不爽,消極哼完生日歌,就撇起了嘴,“還是翻糖的,一看就很難吃?!?/br> “是我定的?!贝蟛鏌o表情。 小姑姑趕忙掐了女兒一把,瞪她:“就你話多!” 寧緯咬著腮幫子憋笑。一物降一物,小姑姑最怕大伯! 大伯嘆了一聲,“不知道你們年輕人的喜好,我是看這蛋糕上的小娃娃,多喜慶,想想咱們家里,都多少年沒有小孩子滿地撒歡兒了……” 又開始了又開始了!寧緯趕緊把臉往酒杯后面藏,接著一頓——不對啊,這里有好幾對已婚未育的呢,她一個單身狗怕什么催生??! 想到這里她挺直了腰板,甚至還吃起了瓜。不能怪她沒有手足情誼,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果然大伯視線轉向寧縉,“小縉你跟忻然是什么打算???你爸在你這個年紀,你都上幼兒園了……” 孫忻然笑得羞澀,在桌子底下猛掐老公大腿。寧縉齜牙干笑,“我們……這個,隨緣,隨緣哈?!?/br> 大伯哪里聽不出來他的敷衍,嘆了口氣,滿懷希望地看向寧緲和蕭行言。 蕭行言看了眼寧緲,“我們……” “我才不生孩子!”寧緲的余光掃到正望著窗外出神的譚幼儀,忽然有感,“萬一生出來我不喜歡,那小孩子豈不是太可憐了?” 寧海澤失笑,指頭點點她,“凈說傻話!” 謝錦潤不著痕跡地審視著蕭行言的反應。 蕭行言神色不變,唇角淺笑弧度完美,“緲緲還小,我們也隨緣?!?/br> “人小兩口才結婚多久,還要過二人世界呢!大哥你就別心急了!”二伯母打了個圓場,轉而拿自家女兒開刀:“倒是寧緯!你比緲緲還大好幾歲呢,我問問你,我跟你爸這輩子還看得到你結婚的那天嗎?” 寧緯吃著瓜,轉眼瓜架就塌自己頭上了。 她端起酒杯,“爸爸生日快樂!長命百歲!” 二伯母掩面哀嘆:“完了,這是要我等到一百歲??!” 滿桌大笑,祝壽的吉祥話不斷,飯桌的氣氛再次和樂起來。 寧緲偷眼瞟向身邊,她不知道蕭行言原本打算怎么應答,但從她那句話出口,她總有種錯覺,身邊的空氣仿佛冷凝了幾分。 男人垂著眼,清雋的側顏弧線完美,看不出半分情緒,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認真地剝著蝦。 果然是錯覺吧…… 雖然從來沒有談過生孩子的話題……哦不對,勉強要說的話,算是涉及過? 那是在婚禮前夕。 塑料姐妹們按照國際慣例,為寧緲辦了場華麗的告別單身party,叫了一堆男模來助興,個個長相身材養眼,甜言蜜語管夠。 次日清晨她醒來,察覺身后貼著個男人時,第一反應是自己昨夜喝高了,把某個男模給睡了。 因為她模模糊糊的記得,自己好像有抓著哪個男的,嚷嚷著“這個最好看,我要帶走”……之類的? ……別慌,穩住,問題不大! 反正婚禮之前她都還是單身,不存在對不起誰;雖然是她的第一次,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她沒敢回頭看這男人到底長什么樣——萬一是她醉眼看人帥,其實不怎么樣,那豈不是得膈應一輩子? 她搬開橫在自己腰間的胳膊,下床時腿一軟,差點摔倒。 “……去哪兒?” 男人的嗓音帶著惺忪的睡意,多了幾分沙啞,但不妨礙寧緲辨識出來。 她一僵,轉頭脫口而出:“怎么是你?!” 蕭行言看著她,幽黑眼眸深沉似海,“你以為是誰?” ……鬼他媽知道啊。 不過比起什么男模,是他倒還好,反正要結婚了,問題不大…… 寧緲匆忙把衣服往身上套,“沒誰……那什么,我先走了你自便哈……” 身后傳來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聲,她還在奮力解救被后背拉鏈卡住的頭發,蕭行言已經穿好了衣服,順手幫她拉好拉鏈。 “我送你回家?!?/br>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乖乖的拎著包包,跟著他上了車。 空氣中滿是沉默的尷尬,她扭頭盯著車窗外放空,直到藥房的招牌一閃而過,她驀然醒覺,“哎,?!懔?,待會兒再看到藥店,記得停一下?!?/br> 車速明顯放緩,蕭行言眉心蹙起,上下打量她,“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好嗎。 她翻了個白眼,“買事后藥!” 蕭行言像是怔了一下,再開口時,嗓音中多了抹冷硬?!安挥贸运?,我做了措施?!?/br> …… “可以吃了?!?/br> “???”寧緲眨眨眼睛,目光從蕭行言的臉向下移到他骨節分明的手,落到他放在自己面前,堆滿了白嫩蝦仁的細瓷小碗上,“……哦?!?/br> 孫忻然掩口直笑,“小妹夫秀色可餐,寧小喵都看呆了呢!” 轉頭沖寧縉甜笑:“認真給老婆剝蝦的男人最帥,老公你說對不對呀?” 寧縉悶頭剝蝦:“對對對!” 寧海澤也夾了只蝦,邊剝邊笑道,“這話一出,二嫂今天備的蝦可就不知道夠不夠剝了啊?!?/br> 一時間男人們紛紛效仿,連心情大好的二伯都湊趣剝起了蝦,二伯母笑得見牙不見眼:“管夠管夠!再不夠叫人去市場現買都成!” 和樂融融間,小姑姑臉色難看。 故意的是吧?就因為二哥頑固偏見,不許她家劉學文登門,就她沒男人在沒人給剝蝦,專門給她難堪是吧? 譚幼儀小口吃掉了半個蝦仁,放下筷子,用餐巾沾了沾唇,慢條斯理的開口,“二哥,外面那盆松柏盆栽可否割愛?我新近設計的一方庭院,正缺一盆柳彥之大師的作品作為點睛之筆。我可以用一幅齊白石的畫來交換?!?/br> 大姑姑訝然:“柳老?他閉門謝客有小十年了吧,之前李部長想要都不行。二哥哪兒入手的?現在市面上的很多是模仿他的風格冒名行騙……” 她怕二伯被人鉆了空子,聽說是蕭行言送的,大姑姑放了心,“那肯定沒問題?!?/br> “可不好說!”小姑姑風涼插嘴,“這送禮啊,送的是心意,真心還是假意,可別看岔了眼?!?/br> 寧緲眼梢微挑,“是嗎,我怎么記得小姑父給大伯母送過假燕窩呢?那還是入口的東西呢?!?/br> 小姑姑變了臉色,“你小姑父又不懂!他還不是好心……” 寧緲“哦”了一聲:“合著就小姑父是好心,別人都不是咯?” 小姑姑否認:“我可不是那個意思!” 寧緲:“那小姑姑是哪個意思呀?” 小姑姑被她杠得有點急眼:“不知者才無罪!但保不齊有的是為了投其所好,弄虛作假呢?” 寧緲恍悟:“原來小姑姑的意思,是我老公為了拍二伯馬屁,故意送了盆仿冒的柳大師作品啊?!?/br> 小姑姑本來只是陰陽怪氣,嘴皮子痛快一下,哪想到會話趕話掰開說這么明? 她悻悻地想描補,“我也沒說一定就是……” “媽咪!”寧緲才不給她機會,直將矛頭掉轉向譚幼儀,“聽見沒,小姑姑都能鑒定出外面那盆是假的呢,怎么你眼瘸看不出來,還巴巴的跟二伯要呀?” 要論這家里譚女士最看不上誰,那非得是小姑姑莫屬。寧緲挑撥得赤l裸裸。 譚幼儀淡淡斥她:“少跟傻子說話,傳染?!?/br> 小姑姑拍桌:“你說誰是傻子,???” 譚幼儀沒理她。身體力行地貫徹,不跟傻子說話。 小姑姑就要跳腳,被寧海澤笑瞇瞇地掃了眼,“寧海萍,注意你跟嫂子說話的態度?!?/br> 小姑姑指著寧緲,“你閨女剛才跟我說話,又是什么態度?” 寧海澤挑眉:“緲緲的態度有什么問題嗎?” “她……”小姑姑待要數落,但卻愕然發覺,寧緲剛才雖然有一句杠一句,說了那么多話,卻挑不出半句不禮貌的! 寧緲抬著下巴,得意飛上眼角眉梢。 傻了吧,本緲緲就是這么無懈可擊吖! 蕭行言看著她眉飛色舞,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 譚幼儀倒是沒想到,自己一進門就注意到的那盆松柏,來自蕭行言。寧海澤興致盎然,“你跟柳彥之那倔老頭兒有交情?” 蕭行言笑笑:“交情談不上,只是湊巧,幫過柳老一個小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