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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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國雖然開國不過三代,但這京洛城卻是正兒八經的千年古都,所歷朝代數不勝數,所見興亡不勝枚舉。無論是街頭曬太陽的老人家,還是巷尾踢毽子的小兒,哪怕是目不識丁的乞丐,都能滔滔不絕說上好長一段京洛城的過往。人們所述正史稗史相互雜陳,風雨際會作了笑談,聽眾往往心神起伏,欲罷不能。古都千年的積淀由此可見一斑。 上千年的歷史,京洛城當然才子大儒輩出,名震天下的文豪也是屢屢現身,故而這里歷來是普天之下萬千學子心中的圣地。 衛國國都定于京洛,自詡要傳承千年雅韻,便一向樂于鼓勵此道,民間有語:“從文升雞犬,學武不如狗”,所以不少衛國百姓都是牟足勁培養一個讀書人,好光宗耀祖。 而這三年一度的春闈自然是舉國上下的大事,京洛市民各個拖家帶口,在去承天門的必經之路上翹首以盼,等待著貢生們由此而過逐一點評,還不忘借此機會教育孩子。 陶九思還記得上輩子春闈那天觀者如堵的場面,特意早早出了門,想溜達到承天門下先行等著,一開宮門便早早進去報道。 承天門乃是皇宮東門,卯時數百貢生從此門入內參加殿試,等到酉時塵埃落定,皇上欽點的一甲三人改由皇宮正門正天門出宮,剩下眾人不分名次依舊出承天門。 陶九思穿街走巷,往事歷歷在目,那些或開心或難過的畫面一一閃過,步子跟著一慢再慢。好容易在承天門前站定,望著這熟悉的宮闈不免又想起一段往事。 記得二皇子一做太子就下令,陶少傅可從承天門任意出入,不問時辰、不問緣由。這種殊榮,衛國開國以來未曾有臣子享有,一時舉朝側目,畏懼、憤恨之人有之,羨慕、嫉妒之人亦有之,唯獨二皇子對他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可自己最終還是辜負他了,陶九思仰著頭望著城門,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忽然,一扇側門吱吱呀呀著從里面慢慢被推開,半晌,露出個毛絨絨的腦袋。那腦袋左右逡巡一番,目光忽然就掃到了陶九思身上。 猝不及防的,衛容與稚嫩的面孔就這樣印在陶九思眼里。 衛容與此時不過十三四歲,和陶九思記憶中精雕細琢的模樣沒有半點出入。 “你是誰?是今年新進的貢生嗎?”自小嬌養長大的二皇子,語氣里還全是天真。 陶九思很想開口回答,可這沖擊實在太過強烈,令他的上下牙關不聽使喚,微微顫卻緊閉著,難以吐出半個字眼。 衛容與歪歪腦袋,眨眨眼睛,打量了陶九思一陣,忽然轉過頭去喚道:“負雪哥哥,你快些走,門外站著個極好看的哥哥?!?/br> 負雪,衛負雪,大皇子,陶九思一聽見這個名字,仿佛中了什么咒語,霎時間,前世血紅的回憶紛至沓來,哭喊、刀光、火海、血泊、絕望都好像如昨般鮮活。 陶九思還未從震撼中回過神,接連著又是心神大亂,幾欲逃走。 然而,衛負雪上輩子不曾給他逃出生天的機會,這輩子也不會。轉瞬側門已被人大力推開,走出個穿著宮內侍衛衣服的少年,正是十六歲的衛負雪。 坦白說,衛負雪繼承了廢皇后冠絕衛國的美貌,高鼻薄唇,眉目含情,模樣十分艷麗出色,即便穿著侍衛的衣服,照樣瑕不掩瑜,氣勢逼人。不過因為膚白消瘦,顯得多少有些病態,加上少言寡語,經歷匪夷,在宮內遠遠沒有二皇子討人喜愛。 陶九思向來沒心思欣賞衛負雪這容貌,避之唯恐不及,可眼下避無可避,只好壯士斷腕般抬起了頭,想了片刻,勸道:“大皇子,二皇子,貢生到來在即,為了安全和禮數,還是快快回去,莫在此地停留?!?/br> 陶九思上輩子官至太子少傅,專門負責教育太子,故而講起話來頗有些威懾力,衛容與一聽先點點頭,忽又變了臉色,急道:“你怎知我們身份?” 陶九思面不改色道:“宮門還未到開啟時間,兩位卻能進出自由,身份定是不凡,宮內和你們一般年紀,又如此尊貴的除卻大皇子、二皇子,別無他人?!?/br> 本是個再淺顯不過的道理,衛容與卻目露崇拜:“先生好生厲害,我和大哥出來看看熱鬧,只是好像時間還早,似乎沒見到母妃所說的人山人海?!?/br> 陶九思見衛容與還是善良可愛的模樣,不由目露憐愛。上輩子這孩子雖成了少年天子,可性子一日賽一日的偏執瘋魔,等到衛負雪破城而入那一天,不管不顧的叫來陶九思,要將他和自己鎖在一處,說要同生共死。陶九思無奈,只好親手將他打暈,負在背上逃了出去。 可惜奔襲數十里,自以為找到了藏身之處,卻最終還是難逃困局。 陶九思彎下腰,拉起衛容與的手,近乎慈愛道:“聽話,先回去”,換做是上輩子,這等逾矩的行為,陶九思萬萬做不出來,可經過生死,又能見到上輩子一心守護的君主,和全力培養的學生,倒讓從前的一板一眼松快了不少。 衛容與明顯吃了一驚,這種不分尊卑的事情,他也是頭一回遇見,奇的是心中非但不厭惡生氣,反而希望對方多拉著自己一會兒。 “先生,你若是參加殿試的貢生還請好好努力。父皇,父皇說會在一甲三人中選一人做我的老師?!毙l容與言罷頗有些害羞的低下頭,一面之緣,片語交流,似乎就對這位先生心生親近。 陶九思豈能不知衛容與的心思,可上天予他重活一世,自己早已拿定主意,恐怕和衛容與難以再寫師徒之情,如此倒不如保持點距離的好。 思及至此,雖然萬般不舍,還是收回手,語氣也冷了幾分:“卯時將至,二皇子先回去吧?!?/br> 衛容與搞不懂這位溫潤好看的先生為何變化如此之快,但還是聽話的一步三回頭進了承天門。 從始至終,衛負雪一言未發。 陶九思還杵在原地愣神,人潮的歡聲笑語卻遠遠地傳了過來,華夏四十五年的春闈就這樣拉開序幕。 明德殿前,京洛六品以上四品以下的文武百官列于階前;明德殿內,站著衛國數十名肱骨之臣。氣氛莊嚴隆重,凡置身此中,大概沒有人不會緊張。 陶九思記得上輩子見到這陣仗,也如履薄冰了好一陣。不過,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此番倒是心平氣和。 不多時,皇宮內外響起渾厚的鐘聲,九響過后,司禮監的太監扯著嗓子宣布道:“陛下駕到!” 話音剛落,衛無月便出現在了大殿之內。 衛無月乃是衛國第三任皇帝,眼下四十有六,長得英俊挺拔,頗有器宇軒昂的帝王之相。 衛無月偏寵杜貴妃,對其子二皇子更是愛若明珠,有求必應,這使得上輩子認定二皇子的陶九思對皇帝印象還不錯。 待朝臣和貢生三叩九拜完畢,衛無月正襟危坐,令掌印太監李成明宣布了此次考題,何為“夫子之道”。 果然,這題目與上輩子一般無二。 上輩子,陶九思憑著一腔書生意氣和滿腹學識,洋洋灑灑揮就一份答卷,衛無月看后連贊三聲好,令皇子和六部學習,還稱此人未來必成衛國棟梁。當時的陶九思也絲毫不懷疑,未來自己會保一方平安,可是結果呢,竟是看著朝堂顛覆而無能無力, 陶九思望著卷子苦笑一陣,忽然感覺有人正在注視著自己,目光一閃,只見衛無月身側的屏風后居然坐著二皇子,而二皇子身邊立著的內侍,依舊是衛負雪。 陶九思一驚,正要低下頭去,卻見衛負雪驀地對自己一笑。這一笑如數九寒冬開臘梅,冰封萬里升暖日,連帶著大殿之內好似也流光溢彩。 可陶九思微微皺眉,心中驚駭不解。畢竟上輩子,衛負雪自小不茍言笑,后來一笑則預兆著要奪人性命、毀人城池。 不過此時,少年衛負雪的笑容還有著幾分純真的意味。 陶九思甩甩頭,不再看他們,提筆凝神專心作答。雖然是第二次考同樣的試卷,也明知道狀元十有八九還是自己的,可陶九思還是鄭重其事的寫下每一個字,接著又仔細讀了幾遍才交卷。 交了卷的貢生,自有一名內侍帶著去明德殿旁的花園歇息,等待最終的判卷結果。 陶九思也跟著進了花園,找了方石凳坐下,帶路的內侍見他坐定,命人奉上清茶一盞,復又恭敬囑咐幾句這才退下。 陶九思愛喝茶,是早些年跟著老和尚在寺里養成的習慣。不過,老和尚一窮二白,都是泡些茶渣子,或是自己采的茶,鮮有喝上好茶的時候,好在陶九思在吃穿上一向隨和,倒也不甚在意。后來入了蘇府,偶爾能喝上些精細的茶,便心滿意足,很是快慰。 今天皇宮里呈上的這盞茶,雖不是上上品,但也好過蘇府尋常之茶太多,陶九思一聞,就忘了口干舌燥舌燥的事實,打算小口小口省著喝。 陶九思剛慢悠悠的咽下第一口,就見著兩位年紀與自己相仿的青年朝他走來,其中一人雙手負在背后,四方步端的很穩,另外一位,彎著雙桃花眼,笑瞇瞇問道:“你也愛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