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夢見綠帽了
沈息——確切地說,先前讓一眾人聞風喪膽的鬽,竟就真的以這樣自毀的方式,從沈子契身上消失了。 換做一天前,這還是吳泠最為希望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如今他有了前世記憶,一時間,心臟空落的一塊叫他痛到麻木,像是抽掉了他心頭極為重要的血,滴滴答答流個不停,巨大的哀慟里,他眼前全是前世沈息無論真情假意但始終待九方泠溫柔繾綣的一點一滴,即使這一世他已經不記得他,吳泠仍否認不了自己對沈息難以言喻的情愫,就像沈息認準自己一樣,他對他,也注定生生世世都無法割舍。 說到底,沈息和沈子契,一個前世一個今生,怎么可能分得開呢。 而這一次,就在吳泠實在難以從這股纏繞在心間的沉冗情緒走出之時,被打亂計劃的林秀已然迫不及待地有所動作,他一手煉出的鬽不受他控制,沒了也就罷了,但他不能再白白讓自己費盡心機才得以煉成的血煞也這樣輕易被除去,所以他必須要帶走吳泠。 可惜,他機關算盡,不動聲色命林雋帶著所有殮門信徒阻住陸靈山跟秦彧等神風局的人,卻不想,他又一道血符直取吳泠后心的一剎那,竟半路殺出一張明黃的符紙,堪堪將其截斷。 ——是先前還對吳泠和沈子契聲討最為激烈的阮社長,以及那一眾曾彈劾過他們二人的小門小派,就連沒了一條手臂后被陸靈山救活的陳祗也在其中,此刻悉數擋在林秀面前。 這些人目睹沈子契身上的煞霧消散,雖不能說是被他們二人之間的感情打動,但至少也終于明白,他們真正的敵人究竟是誰,又是誰保住了他們的性命。 其實在場哪個人會是徹頭徹尾的蠢貨,只不過當心中欲望不受控制放大的時候,理智和善良也便被刻意忽略,寧愿去做一個蠢貨奪取不屬于自己的利益。 眼下,卻在殮門這完全泯滅人性的強壓下,又眼看著原本被他們肆意踩踏的“魔頭”這般豁出一切與之抵抗,好像才在縱然間,總算喚起他們早快忘得一干二凈的,踏入玄門的初心。 “不自量力?!?/br> 不過林秀也僅僅遲疑一瞬,這些人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只是能拖住他一時半刻,而他需要趁陸靈山被絆住盡快離開。 () 于是頃刻間整個場館又陷入喊殺陣陣的血戰,早已七零八落多年的玄門子弟難得同心,外敵當前每個人似乎都拋開一切雜念,遵從人性中最奪目的那一道光輝,這條路當然艱難,卻是他們多年體會不到的坦蕩,哪怕將這林家兄弟擒住也許并不能徹底鏟除殮門,但也可給它沉重一擊,他們現下拼個你死我活,總還是能夠讓殮門如今越來越放肆殘暴的行徑有所收斂,救下眾多無辜之人。 () 這才是所有人的初衷。 () 而就在局勢越發緊迫之際,漩渦中心的吳泠抱著仍昏迷不醒的沈子契,終是找回些許意識,當他抬頭看到他昏迷許久的師父才剛剛蘇醒便又陷入這接連不斷的困斗,秦彧由于傷勢過重而沒了往日神采,連一直針對他的陳祗也正以一條獨臂與那靈符社的阮社長合力擺起符陣,殊死為其他人爭取應對林秀的時機,滿腔悲愴和怒意終于讓他瞬間清醒。 吳泠就暫時將沈子契放下,目光冷冽地看著林秀一舉一動,他確實不再害怕他,他更知道,林秀現在唯一的目的是要奪回自己身上的血煞,那他就用這血煞,結了他的所有妄想。 暗藏在身后的掌心捏緊,隨著吳泠一步步向前,可以看到暗紅的煞氣竟慢慢向那一處匯聚,與此同時,自他掌心間又傳來皮rou被燒灼的細微聲響。 是他的爻珠。 只是爻珠是用來引出煞氣并將其化解的神器,他如今渾身被血煞縈繞,即使意識回歸,但他身體對于爻珠的抵觸是仍舊存在的。 更何況,他正將煞氣努力聚集在掌心,讓其滲透爻珠,而爻珠不能一下將所有煞氣化解,于是剩余的便被迫依附在爻珠周圍,硬是將這神器變為了一件極具殺傷力的邪物。如此一來,他便可以在保持頭腦清明的同時去cao控它。 細長的絲線一端被他緊緊纏繞在指間,另一端連接那被煞氣覆蓋到幾乎看不出原貌的爻珠,不遠處林秀眼看便要一舉自眾人的圍攻下脫身,便在這時,矮小的身形驀地向前,幾步跨過重重阻礙,濃烈的煞刃伴隨他飛揚的衣角,依附著一閃即逝的爻珠,猶如一陣凌厲的疾風猝然刮向林秀。 其他人顯然沒料到吳泠可以想出如此辦法,怔愣間,已看到吳泠向來柔和的眸中迸發著狠厲,方才被爻珠灼傷的掌心隨著他勾緊絲線再次動作而飛濺星點的血跡,他毫無知覺般,只一心牽扯著爻珠步步緊逼,凝神提防林秀神出鬼沒的各種邪符咒術,避免自己又一次被算計。 而林秀顯然也有些意外,想不到自己滿盤皆輸,竟會被這昔日被他任意揉捏對他恐懼到極點的小不點逼迫得亂了陣腳。 “林雋!” 便見他就在又勉強躲過那擦著他發絲呼嘯而過的爻珠之時,一改最初對吳泠了若指掌的悠然姿態,皺眉叫了林雋一聲后,竟是示意他先行離開。 林雋的形勢其實也并不樂觀,陸靈山一人就夠他與殮門十幾人合力才能制約,別說秦彧和其他神風局特工,尤其,吳泠與林秀交手后原來對抗林秀的一眾人也加入陸靈山這一邊,殮門基本已毫無勝算。 () 可是他現在逃走,也就意味著林秀必定要折在這里,竟是猶豫了。 而就在他忽然對陸靈山露出示弱一般的神情的下一秒,就見他在幾名殮門信徒的掩護下自包圍中迅速抽身。 立刻有神風局特工在秦彧的指令下堵住各個出口,林雋想逃倒也很難,然而令人詫異的是,林雋竟是意圖根本不在于此。 ……是沈子契! 他莫名朝幾個方向虛晃,最后的目標,儼然是沈子契。 吳泠心下一驚,霎時分心,但迫于林秀趁機反擊,急得他倒下手更為決絕,堪比被血煞上身時的勁頭,反而在橫沖直撞間終于狠狠重創了林秀,叫他嘗盡自己煉出這血煞的苦頭。 ()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只見一道距離沈子契更近的身影卻已經先吳泠一步,一頭撞在林雋身前,力道之重,硬將林雋撞得后退著摔倒在地。 () 緊接著,那身影完全沒有形象地撲過去,拳拳到rou的砰砰聲接連響起。 “我就這一個弟弟,你還敢動他!” 沈未晞明顯剛醒,面色慘白,披頭散發,又一身狼藉,仿佛索命的女鬼,聲音卻鏗鏘有力,期間夾帶著粗喘,吃人一般。 吳泠此時也已趕到沈子契身邊,三兩下背起他,且仍嫌不夠地扯了塊布條將他們二人的左手牢牢綁在一起,這才松口氣地望過去。 然后就愣住了。 倒不是因為沈未晞有什么危險,她對林雋應是下了死手,連她自己拳頭上都是血跡斑斑,更不用說其實早已耗盡體力的林雋,也并非是林秀又做了什么,他因吳泠那一番以牙還牙的打法短時間內興不起風浪。 () 而是由于,吳泠明顯感覺到,他左手緊握的冰涼指尖,突地動了一下,緊接著來不及他低頭,便用力與他十指緊扣。 () “媳婦……”沙啞干澀的熟悉語氣與此同時響起,熱氣絲絲打在吳泠的耳朵,片晌,又呢喃道,“我做了一個噩夢,好像夢到我,給我戴綠帽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