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況且被誰看了都好,他獨獨不想讓拔都看見。拔都是最喜歡他這雙瑩白纖細的手的,平日劃個口子都要叮囑他上藥莫留疤痕?,F下被他湊在燭火前盯著殘缺的指尖看,李彬緊張得渾身發抖。 哪知道等來的不是譏諷嫌棄,而是拔都溫柔似水的親吻。他執起李彬的手掌,十根指頭一根不落,挨個在他的指甲上細細親吻。 “從前這是養尊處優的漂亮,現在則是勇敢又堅強的美——” 李彬被他一番話說得滿面粉紅,“你何時這么會說話?” 拔都但笑不語,將他的手放進自己的袖子里去,手拉手為他凍得冰涼的手取暖。 兩人這般靜坐雖然溫馨如故,可李彬到底還是臉皮薄些,沒事找事找起了話茬。 “那個……家里還好嗎?” 李彬同拔都相處這么久,還是第一次用了“家”這個字眼,拔都一聽頓時嘴角上揚,把李彬帶進懷中。 “一切安好,這次大哥、昔班和別兒哥也一起跟來了,不知你看見沒?” “我剛剛看到了昔班,另外兩位還沒瞧見?!?/br> “嗯,軍營里人多,你過兩天就看到了?!?/br> 問完了人,李彬忽然想起自己還有兩個小寵物,“大黃和小黃呢?!怎么樣!有沒有長胖!” 一提起這兩個不合適的名字拔都就想笑,“大黃讓他看家了,小黃被昔班隨軍帶了出來,你若是想看就去找他?!?/br> 拔都一邊說話一邊用手從頭到腿把李彬摸了一遍。 “誒……您摸哪呢!”李彬渾身都是癢癢rou,被他一模忍不住像條魚似的扭動了起來。 “穿的這么少,不如直接脫了吧?!?/br> “嗯?”李彬扭得正歡,拔都出其不意地將他袍子解開來,露出他朝思暮想的白皙身體。 “冷!”白嫩的皮rou一接觸冷空氣,立時起了雞皮疙瘩,李彬下意識地抱著拔都想暖暖身體,可抱了一會兒,又噘著嘴放開了他,“你這一身鐵殼殼,硌得慌?!?/br> 拔都親了親在眼前晃來晃去的小**,“我教你脫?!闭f著把李彬的手放在繩結上一一拉扯開,“這是胸甲,這是臂甲……” 不大會兒,黑殼殼就被剝光,露出他身著黑色單袍的身體。 李彬不滿地撇撇嘴,“沒勁,你怎么總穿黑的?” 拔都無所謂地笑了笑,“耐臟,不用總洗?!?/br> 李彬趴到他身上嗅了嗅,汗味與血腥味夾帶著駱駝與馬的膻味撲面而來,“你是不是又很多天沒洗澡了?” “嗯,沒時間洗,你嫌我臟?” (......) 拔都不解地問道,“你還不睡覺嗎?” “額……”李彬尷尬地搖搖頭,“我去找老姜,跟他湊合睡了……” “你不想留在我這?”拔都抬高了嗓門質問道。 李彬怕他生氣連忙解釋起來,“這可是三軍主帥的帥帳,我怎么能睡在這呢……況且外頭那么多人瞧著……我我我,我的臉面往哪放,若是叫貴由他們知道了,他正愁沒處挑您的毛病呢?!?/br> “好吧……”李彬的話句句在理,拔都也不強求,泄氣地垮下了肩膀。 李彬收拾妥當,與他嘴了個晚安吻,趁著夜色換崗悄咪咪溜了出去。 姜思源還沒睡覺,蹲在軍醫營中給傷患換藥,見李彬來了也不讓他,隔老遠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這么晚了還不睡?”李彬同他蹲在一起。 姜思源沒理他的話,湊近聞聞李彬身上的味道,又見他眼神中帶了些**后特有的滿足與倦怠便知他剛才干了什么。 姜思源嘆了口氣,“你身上的蠻子味越來越重了……” “有嗎?”李彬一驚,趕忙低下頭聞聞胸口衣領。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自己當然沒法察覺了?!?/br> 李彬對這些嗤之以鼻,“還說我呢,你不也是?” 姜思源搖頭晃腦地裝起了逼,“我可沒你的重?!?/br> “得,我趕緊幫你干完活睡覺去吧,我快累死了……”李彬懶得與他打嘴仗,抻了個懶腰。 “那你去幫我看看那邊那幾個的傷勢?!?/br> “好嘞!”李彬應著,挨個查看他們的傷口,有的傷勢輕微已經結痂長rou的便不用管,重些傷口滲血流膿的,則需要清理傷口再換上新藥新紗布。 兩人忙來忙去直到靠邊的最后一個,那人臉色蒼白似乎傷得不輕,躺在那一動不動,李彬以為他睡著了,便輕輕推了推,想將他喚醒??墒忠挥|到他的皮膚,便覺得冰冷僵硬,李彬登時出了一身冷汗,忙去探他鼻息,果不其然,鼻間唇縫中再無一絲動靜。 “老,老姜……”李彬的嗓音微微發抖,“這好像有個不行了……” “嗯?我看看?”姜思源走過來,一看那人便長嘆一聲,“他也算解脫了……他那刀傷太深,我們都盡了全力……” “我去挖個坑將他葬了吧?!崩畋驌u晃地站起來想要出去。 “不用了,”姜思源叫住他,“軍中尸體要立即焚燒火化,以免傳染疫病。把他抬出去,明天交給焚尸的人?!?/br> 李彬眼角濕潤,點點頭,取了塊白布蒙上他的臉,與姜思源一起將尸體抬到院中。放好后,又跪在尸體旁,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你在干嘛?”姜思源不解地問道。 “超度?!?/br> “……” 姜思源也跪了下來,與李彬一同雙手合十,口念阿彌陀佛。 超度完畢,兩人回到住處,各自無語,也不睡覺,大眼瞪小眼看著對方。 “老姜,你為什么拼了命的救人呢?” “嗯?” “你說過,你討厭韃子,那你為什么還要這么拼命地救他們……”天寒地凍,姜思源的小帳篷不像帥帳炭火充足,李彬只好抱著膝蓋取暖。 姜思源瞧他一眼,扔給他一件自己的臟袍子給他蓋上。 “我爹從小就教我,救人救到底,大夫行醫濟世不能因為病患的身份地位相異就不為他施藥救治?!?/br> 李彬不知說什么好,沒在出聲,姜思源于是繼續說道,“我眼里只有‘命’,沒有‘人’,不管是漢人、金人、蒙古人還是白皮紅毛的鬼子,只要交到我手上,我都會盡全力治好他?!?/br> “真好,你跟你爹都是好人?!崩畋虼蛐难劾锱宸荚催@般堅定的意志。 “這不是我或者我爹說的,這都是老祖宗的規矩,我還沒學會抓藥時就要懂得——”說罷姜思源托著下巴地背起了《大醫精誠》,“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愿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后,自慮吉兇,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凄愴,勿避險巇,晝夜寒暑,**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工夫行跡之心,如此可做蒼生大醫,反之則是含靈鉅賊……” 姜思源背得熱血沸騰,恨不得再治上幾十個病號,可他低頭一看,李彬不知何時睡了過去,還保持著抱著膝蓋的坐姿打起了呼嚕。 “哎……”姜思源真拿他沒辦法,將他平放好,塞了個枕頭,又將袍子蓋在了他身上,自己也尋了他身邊的空位躺倒在地。 日日夜夜勞累奔波,每天都是與藥與血打交道,強撐時還不覺得累,一躺下疲倦便席卷全身,另他合上了眼。 第二天一睜眼,李彬的面前便多了一堆東西。 “呀!”李彬驚喜地叫出聲,不知是誰為他準備了紫貂皮的大衣、狼皮大氅,并一套輕便的皮甲和一把鋒利長劍。 李彬抱著這堆龐然大物親來親去,在地上興奮地打起滾。 姜思源踹他幾腳才將這人弄消停,李彬興奮勁兒過了才想起來問是誰送的。 “你猜?!苯荚雌乘谎?。 “肯定不是你!你沒有錢!” “我呸!” 其實也多余問,李彬用鼻子用耳朵想也知道是誰送的。 城內戰事似乎還未平息,李彬納悶道,“不是已經攻下城池了嗎?為何還在廝殺?!?/br> 姜思源聞言長嘆一口氣,“哪叫廝殺啊,分明是屠殺,聽說要劫個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李彬心想恐怕到時連耗子洞都要被翻個遍。 “怎么你想去看?” “額……有點?!崩畋驔]經歷過屠城,多少有些好奇。 “我勸你別去……”姜思源手一抖,收拾紗布的手差點扔出去。 “為啥?” “你絕對不想看到那樣的場面就是了……”姜思源停頓一下,似乎在想恰當的詞句。 ——“人間地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