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車
江聲在一個顛簸中醒來,他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秦爭,發現他大概是困極了但是還強撐著,眼睛里已經有了紅血絲。江聲坐直了,看著他,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要不換我來開?” 秦爭搖頭,拒絕了:“不用,你睡吧?!苯曔€想堅持,秦爭卻接著說:“只要你別再像昨天那樣難受,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回報了?!?/br> 陸時雨在后座上被擠得難受,但是還沒忘了嘟囔一句:“靠,你倆干嘛呢?!彼]著眼睛撇撇嘴,“合著我們后面這是喪尸圍城,你們前面是純愛舞臺劇呢?!?/br> 江聲給陸時雨飛了一個眼刀,但因為后者閉著眼睛看不見而威力大減。江聲為了據理力爭搬出了一條別人當初勸自己考駕照時的最佳理由。他說:“聽說暈車的人開車的時候就不暈了?!?/br> 秦爭忍不住轉過頭去看了江聲一眼:“你例外?!苯暁獾阶炱?,別過頭去不看他:“那你讓別人和你換換,你這樣疲勞駕駛就算你自己沒事我還要命呢?!?/br> 陸時雨像是聯想到了什么,笑出聲,但是不得不說江聲說的有道理,他故意伸了個懶腰,往前傾了一點。他伸手拍拍秦爭的肩,說:“我在后面快擠死了,您行行好,后邊兒坐會?!?/br> 等秦爭把車靠路邊停了,又和陸時雨換了個位置之后,江聲才慢慢悠悠地開口:“某人今年不是才十七歲嗎,怎么還會開車呢,挺能啊?!?/br> 陸時雨假裝沒聽出江聲秋后算賬的意思,嘿嘿笑了兩聲,沖他露出一口閃耀的大白牙齒:“那可不,我十四歲的時候車技就可以和秋名山車神媲美了?!?/br> 江聲聽了他恬不知恥的宣言差點沒把手里的含片捏碎。他說:“行,你牛?!比缓箝]上眼睛,準備重回關機狀態,結果被一個急剎差點甩到玻璃上。 江聲有些咬牙切齒地開口:“就你這水平還敢自稱秋名山車神……”陸時雨躲過江聲打算伸過來掐他的手,拍拍車子的前窗,無辜道:“不是我,你自己看前面?!?/br> 秦爭打算提醒他“小心行駛”的話卡在喉嚨里還沒有出來,眉毛就因為眼前的場景擰作一團。 一群喪尸在距離車子的不遠處一字排開,但是這還不是重點,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么陸時雨將會毫不猶豫地壓過去??墒侵攸c是其中的幾個手里還劫持著人質:兩個女人和一個小孩。 如果說上午的那一小群零零散散的僵尸他們對付起來還綽綽有余,還能分出余力去救人的話,那么現在選擇下車救人的話無疑就是嫌自己命太長了要去找死。 但是直接撞過去碾死這種事對陸時雨他們來說也太殘忍,太冷血。幾個人都皺著眉,神色沉重。陳晨他們也被這個急剎給弄醒了,同樣被眼前的場景給驚呆了。 她忍不住驚呼:“怎么會……這才第二天,這些喪尸怎么就有智商了?!?/br> 那些喪尸的口中涎水不斷地落在柏油馬路上,卻還是保持著挾持人質的動作,沒有撲上去直接將他們分尸啃食。 江聲看著窗外泛出魚肚白的天色,指著中間幾個穿著白大褂的喪尸說:“與其說這些喪尸和我們之前遭遇的那些只會攻擊的喪尸不一樣的原因是進化,不如說他們本身的階級差距?!?/br> 其余幾人了然,陸時雨深吸了一口氣,說:“可目前最重要的是我們該怎么辦?!苯暤皖^思索了幾秒,給出的答案是“壓過去”。秦爭卻不同意。兩個人各執一詞。 比他們的爭論的結果更快出來的是周邊的人行動。有人超車過去直接撞上了攔路的僵尸,隨之噴濺的還有另一個女人的鮮血。 還有人直接拉開車門沖了出去,奔向了那個女孩。江聲從那個人的著裝上辨認出那是莫琛。過了幾秒,認命追出去的寧鳩緊隨其后。秦爭也想出去,江聲的右眼皮卻跳了一下。 他先一步回頭扣住了秦爭打算拉開車門的手,還沒忘了囑咐陸時雨把車門鎖好。秦爭下意識地皺眉,卻突然發現到江聲的指尖在這么一個仲春時節里卻是冰涼的。 江聲示意秦爭去看外面已經沖出去了的幾個彪形大漢和熱血青年還有移動緩慢的那些喪尸,他說:“這個世界即使沒有你去當英雄也能好好的。所以,別出去,就呆在車上好嗎?” 秦爭的心還是懸在天上,但最后還是點頭同意了。他翻手收緊了手掌,把江聲冰涼的手指攏在掌心里,摩擦了幾下,確認熱乎些了才松手。他嘆氣:“知道了?!?/br> 江聲為他的退步松了一口氣,安靜坐回自己的位置。把還殘留著溫熱觸感的手揣回兜里。 劉奇在這時突然開口,他說:“你們看,那些喪尸是不是在后退?!睅讉€人同時抬頭看向劉奇指的地方,只見莫琛和寧鳩他們似乎確實殺出了一條血路,原本聚攏的喪尸開始四散逃開。 陸時雨吹了一聲口哨:“看來喪尸有智商對我們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br> 陳奇贊同:“如果一旦他們有了智商就會趨利避害的話,那么我們對付起他們來也就沒那么困難了?!?/br> 陳晨沒說話,臉上還是愁云籠罩的樣子。江聲則不置可否,他還是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有些過分怪異,怪異地讓他覺得有些不安。 不遠處,他們似乎在討論孩子歸宿問題的時候突然謙讓了起來。最終決定讓車里還不怎么擠的莫琛他們把人帶回去。 寧鳩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樂意,但轉瞬即逝,很快臉上就又堆上了笑。莫琛則是近乎粗魯地直接把小男孩扛在肩上就打包帶走了。 回到他們的車里,馬竹清倒是沒什么意見,她向來心軟。那么小的孩子,不怎么占空間,也吃不了多少東西。崔茜對于一個新玩伴的加入也很開心,笑著伸手去和他打招呼。 而崔品彰的不滿似乎在這一刻已經到達了臨點。 不管是讓間接殺了人的馬竹清歸隊,還是車里突然有人冒險沖出去撈著么個拖油瓶回來,這對他來說都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他有些高興地甩臉子,示意彼此之間最好把東西分清楚。 莫琛的額頭冒起了青筋,似乎要發作。但是被另一個被玩家開車壓死的女人的尖叫聲和系統久違的提示聲暫時打斷了。 “由于本次游戲是由多位設計者聯合設計,所以對于玩家殺死同類的行為我們將視為是對我們聯合權威的挑戰,因此不再僅作降低排名處分。特派出仲裁者進行仲裁?!?/br> “仲裁者一號還有十分鐘就能到達現場,請違規玩家做好準備?!?/br> 江聲也算是體會到每個字都認識但是組合在一起就是聽不懂是什么感覺了。他不知道那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仲裁者原來還可以介入游戲,不知道那句所謂的“做好準備”是什么。 還特意留了十分鐘給玩家,留遺言嗎。呵呵,不好笑。 解決了眼前的危機之后,很多玩家都因為事不關己而離開了,也有很多等著留下來打算看熱鬧或者是一睹仲裁者真容的。 莫琛他們屬于前者,牛車組屬于后者。江聲他們哪組都不屬于,但也還是留下了。為了滿足某個即將為團隊出力開長途車的小朋友的心愿和他不愿承認的那點期待。 只是原本有多期待,后來就有多失望。失望的不止是陸時雨,還有江聲。 仲裁者開著轟鳴的越野車從遠處而來,衣著風格和玩家無異,只有他嚴肅的表情和生人勿近的氣場昭示著他的身份和危險程度。 江聲嘖了一聲:“還以為仲裁者那種級別的最起碼得駕著七彩祥云來呢,再不濟也得開個直升飛機吧。結果開著輛普通越野車就來了,他怎么不干脆開著摩托車來?!?/br> 秦爭看他一眼,知道他自覺承擔了陸時雨插科打諢來緩解氣氛的工作,學得還挺像,只是并沒有緩解當事人的失落。 “走吧?!标憰r雨說,“該睡覺的睡覺,該吃姜糖的吃姜糖,待會兒劉奇休息好了記得來頂替我?!闭f著,他發動了車子,一騎絕塵,把還等著看熱鬧的人甩在身后。 也把那個違規玩家的凄厲的慘叫聲留在耳后。預料中的第二聲慘叫卻遲遲沒有追上車速。 江聲閉著眼睛,突然想起來了什么,他說:“第一個女人被撞死的時候沒有恐懼地大叫……那個時候也系統也并沒有播放違規通知,撞死他的玩家似乎也還沒有被審判……” 陳晨和劉奇似乎還沉浸在仲裁者肅殺的背影里沒有緩過神來,沒能瞬間get到這背后的意思。 而陸時雨現在則是處于一個高度悲傷導致腦子生銹了的當機狀態,充其量就是一個莫得感情的開車機器。 只有秦爭立馬反應過來了江聲話里的意思,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陸時雨的靠背,說:“開快點,快追上吳品彰他們,他們可能有危險?!?/br> 只是或許太晚了。 留在原地的仲裁者在懲罰過違規者之后甩甩手上沾染的鮮血,笑著從褲袋里抽出老舊的仿佛來自上個世紀的對講機,他說:“仲裁者6號成功代替1號完成任務,請核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