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之死
幾個人都是搖頭。江聲:“人太多了,而我們對其他人也不了解,實在是無從猜測。而且就一次機會,猜錯了就沒了。不到需要抱佛腳的危急時刻,估計沒幾個人會去試?!?/br> “免得最后生路擺在眼前的時候,卻發現那扇門已經被他自己關上了?!?/br> 陳晨嘆氣道:“是啊。要是機會無限就好了。我們只要知道那些玩家的姓名,一個一個寫上去總能猜對的?!眲⑵嬖谝慌圆逶挘骸澳挠羞@么美的事,系統怎么可能便宜我們?!?/br> 陸時雨在旁邊涼涼地開口:“玩家其實也好不到哪里去?!?/br> 他說:“你以為假如這個游戲設定是我們可以無限次地去猜那個名字,我們現在就能在家里平安無事地躺著了嗎?” 陸時雨的臉上還是那副溫和的表情,話里卻有些嘲諷:“十張道具卡獎勵,但凡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上帝的寵兒’,就不會告訴別人?!?/br> “他可以給自己編一個假名,可以不告訴別人名字,甚至裝npc,只要他有贏到最后的可能,他就不會管別人的生死?!?/br> “而且說不定他巴不得其他玩家都去死,最好就剩他一個人,把一到十名的獎勵都拿上……” “行了,別亂猜?!鼻貭幇欀即驍嚓憰r雨的發言,有些慍怒。 陸時雨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突然的惡意,清了一下嗓子,沒再說話。陳晨則忙著打圓場,說:“都別生氣,其實陸衍說的也挺有道理的?!?/br> 江聲卻敏銳地察覺出在陸時雨“世界壞人論”的背后其實是對系統的維護。他其實未必覺得系統比人更壞。因為除去陸停云入駐系統之外,他其實也是這個游戲的受益者。 不止他,江聲也是。在他有驚無險地度過了兩個游戲之后,他嘗到了那銀行卡上名為余額的甜頭。畢竟在夢里花上幾個鐘頭就能換來的少工作好幾年的饋贈還真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而不過短短一個星期,他對于上個故事背景的憤慨就已經被時間慢慢地沖淡。 事實上,除了那個讓他牽掛著的小男孩和偶爾還能想起來的李夢羽的控訴之外,他腦海里的那些關于游戲副本的那些細節正在逐漸變得模糊。 他安慰自己,至少李夢羽的結局也不算太壞。 他突然意識到,他也在無意識地為系統開脫。這個認知讓他心顫了一下。 一時間車里沒有人再說話,氣氛顯得有些尷尬。最后還是小女孩的一句“mama我要吃零食”打破了這個氛圍。 “等會吧寶貝,我們三個就靠著這兩袋子東西過七天呢?!标惓吭跍厝岬睾退v道理,可是并沒能得到她的理解。 她的回答是:“可是我想吃?!辈还荜惓堪岢鍪裁蠢碛?,費多少口舌都沒用。最后劉奇先認栽了,往她手里塞了袋薯片。她終于露出個笑臉來,撕開袋子吃了。 江聲原本以為他是個熊孩子的設定,只是經過一上午的觀察,江聲發現她比起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她更像一個幼兒園大班的小朋友。 大概是注意到了江聲偶爾的目光,陳晨主動解釋道:“欣怡她有點……學的慢。她不是不懂事,就是容易走神,教了就忘了,比較隨心所欲一點……” 江聲聽著她有些委婉的措辭,讓她不必在意,解釋:“我就是太無聊了,隨便看看?!?/br> 期間他們路過一家商店,一排排的貨架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游戲開始之前就被破壞了的還是有人捷足先登掃蕩后推倒的。 江聲抬頭,看著監控里自己的臉,透過屏幕看起來有些扭曲,給他一種異樣的感覺。 在他的催促下,其他人盡快地把商店的貨余掃蕩了一遍。只是還沒等出門就遇上了另一車的人,江聲下意識擺出一個防御的姿態。 對面只有五個人,是一個中年男人,三個大概還是學生的孩子外加一個小女孩的配置。其中的那個小女孩大概只有六七歲的樣子,如果喪尸真的來了,估計得家長抱著跑。 那群人迎面走來,沖著江聲他們友善地打了個招呼,目光不約而同地在秦爭身上停留了片刻。 江聲看著穿著皺巴巴的風衣都沒能影響他與眾不同氣質的秦爭,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懷疑有理有據。 那些人先開口,問:“里面還有東西嗎?” 秦爭點頭,側身給他們讓出一條路:“還有,但是不多了?!?/br> 他們卻都長舒了一口氣,感嘆:“還有就行?!彼麄兇蟾攀且宦烽_來第一次遇到同伴,忍不住抱怨別墅區玩家的戰斗力。 “你們是不知道,他們掃蕩東西的速度太快了,我們幾個人根本沒搶到多少東西?!?/br> 真·滿載而歸·玩家三人組面不改色地點頭:“哦,那你們進去看看,里面還是有些東西的?!?/br> 不過江聲他們把東西一股腦地塞進后備箱之后都沒急著走,打算等那些玩家出來看看他們手頭有沒有什么有用信息。 剛好那幾個人也正有此意,出來之后兩撥人就相約同行,兩輛車一前一后地開著,說是相互之間能有個照應。 江聲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下午兩點,他們已經開離了市區,最終決定在郊外的一個廢棄的小工廠里稍作停留。 一行人百般確認里面沒人之后才敢進,各自帶著吃食算作午餐,拉了兩排凳子和學生吃食堂似的相對坐下。相互之間風馬牛不相及地寒暄了幾句才想起來要自我介紹。 “我叫崔品彰?!蹦莻€為首的成年男子說,他指指邊上正吃得不亦樂乎的小女孩說:“這是我女兒,崔茜?!?/br> 他又替另外三個還是學生模樣的孩子一塊介紹了:“這三個都是我的學生,都還在s大讀書?!?/br> “這個是寧鳩?!彼钢粋€看起來挺陽光的男孩說道。 “這個是莫琛,這個是馬清竹?!彼钢硗獾囊荒幸慌f道。 那個寧鳩笑著和他們打了個招呼,主動說三個人都是同學,是修英語的。 江聲他們也挨個做了自我介紹,最后輪到陸時雨的時候他還有些感慨,不知道是真的還只是為了套近乎。他說:“要是我當初沒落榜,現在應該也在學外語?!?/br> 寧鳩笑了一下,說:“還是別了。別的專業我不知道,我們班四十多號人里就六個男的,太孤獨了?!?/br> 江聲心說你們班就六個男的還能進來倆也是厲害了。他又瞥了一眼崔品彰,在心里補充:嗯,而且連老師也進來了。 不過他沒把這話說出來,倒是陸時雨聞言有些興奮:“哇。那你們豈不是很稀有,很好找對象?” 寧鳩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有些臉紅地說:“也沒有?!?/br> 那個莫琛則似乎沒有太多閑聊的欲望,直截了當地問江聲他們對“上帝的寵兒”這個線索有沒有什么頭緒。說話間,他把目光黏在了秦爭的臉上。 秦爭也注意到了,抿著嘴搖頭。他說:“不知道。至少我不是?!?/br> 莫琛挑眉,說出來的話里夾刺:“你應該不是為了勝利刻意隱瞞吧?”他還想再說些什么,被寧鳩用胳膊肘輕輕頂了一下又把嘴閉上了。 寧鳩笑著解圍:“別理他,他人不壞,就是性子直,說話不過腦子?!蹦〉哪樕峡粗行┎粷M,但是也沒開口反駁,算是接受了這個評價。 江聲撕開手里的面包,頭也不抬地陳述一個事實:“別人我不知道。如果江川是的話,你們今天上午八點半就可以打道回家了?!?/br> “說不定那也算是他解救了全部人,照樣能拿第一?!彼ь^,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對面。 氣氛有些尷尬。大概是誰也沒把誰的話當真。 崔茜睜著個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附在崔品彰耳邊用氣音小聲說了句話,江聲卻憑借多年監考的能力聽了個大概。 她說:“爸爸,你可以告訴他們我們在電視機里看到的那些事?!?/br> 崔品彰只摸摸小女孩的頭,沒說話。江聲卻不管他心里的那些彎彎繞繞,直截了當地問了他一句:“什么事?” 崔品彰有些支支吾吾地,等了半天也沒說出什么重要的事。倒是莫琛一臉不耐煩地開口了:“我們一路開過來搜了好幾個商店了。其中有一個小賣鋪一樣的小地方,里面掛著個電視?!?/br> “電視上在放新聞,長的要命,那個播音員溜須拍馬地說了半天政府正在努力搜救中?!彼财沧?。 “但是據那條浪費我們將近二十分鐘時間的破新聞,說國家在全國各地共劃分了十二個安全區域?!?/br> 他抬抬下巴,示意寧鳩把東西給他們看看。寧鳩楞了一下,干笑著從背包里抽出個圓筒,解下皮筋展開了。 那是一張地圖,上面畫著十二個奇形怪狀的圓,大概是他們照著新聞匆忙畫的。圈內是十二個不認識的地名,但是車里有導航,也還算好辦。 江聲怕有不清晰的,拿出手機拍了十幾張。他在心里嘆口氣,掙扎了兩秒,對著臭著臉的莫琛說了聲謝謝和抱歉。 “剛才我是語氣太沖了?!苯曊f。 莫琛來不及把嘲諷的表情收回去,有些始料未及。他硬邦邦地回了句:“沒事,我自己心煩,說話像吃槍藥?!?/br> 寧鳩急忙笑著鋪臺階:“嗨,我早就說了,他人不壞,就是嘴上長剪刀,傷一個算是一個?!标憰r雨笑嘻嘻地打擂:“沒事兒,說開了就行。我們從不往心里去?!?/br> 寧鳩和他正對面坐著,兩個人仿佛是已經認識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樣,熟絡地聊開了,只是你來我往之間聊的都盡是些廢話。 江聲撐著頭,沒錯過剛才崔品彰臉上那像是痛失重要底牌的懊惱和寧鳩聽到莫琛要他拿地圖出來的時候臉上一剎那的怔愣。 江聲的目光在還板著張臉的莫琛和正在談笑風生的寧鳩之間打了個轉。 他突然發現,八面玲瓏的偽善和渾身是刺的炮筒相比,究竟哪個會更受歡迎的答案還是個未知數。